《瑶台月》吕克昂

23、第 23 章

　　周首和清歌来工部侍郎府小半个月了，日子一直很平静。平日没什么事，跟着院子里的婆子帮忙，或者帮小厨房洗洗蔬菜水果，清歌则负责屋子里的洒扫，可是从没进过四奶奶的屋子。
　　清歌可没闲着，她的社交能量如不正常发挥，那堆砌起来瞬间爆发是很可怕的。于是，这后院的婆子和丫鬟的事让清歌打听了遍。
　　“听说四奶奶很会做人，会看眼色，八面玲珑，在侍郎府很吃得开。即使表面上挨了欺负，暗地里总能扳回一城。”
　　周首轻轻地嗯了一声，心想这还要打听吗！
　　“那三奶奶最不是省油的灯，阖府下人都说她狐狸精是的，有个女儿今年八岁，霸道不讲理，竟是满京城谁都不怕，听说还在国公府跟县主姐姐闹过，非让县主吃她含过的冰糖葫芦，县主不干，就打了人家。”
　　“你跟婆子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周首翻了个身，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哈欠都不知打了几个，清歌还在絮叨。
　　“听说大奶奶为人最为和善，咱们还是大奶奶让赵婆子找来的……”
　　“二奶奶走得早，留下了俩哥，玉树临风的，现在养在大奶奶膝下。要说这有钱人家，还是当家主母最威风省力，即使生不出儿子，别人也能代劳。”
　　“三奶奶的大女儿就是嫁到安王府的小妾，真是小妾的孩子做小妾。”清歌感叹了一声，周首突然翻过头瞪着她，眼神可怕得很，像是要杀人。
　　“小娘子，”清歌拍拍胸脯，“你怎么总一惊一乍的吓唬我，你刚不是困了吗？你若是再这么吓我，迟早我要得心疾。”
　　“清歌，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小妾的孩子生小妾，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俩够几颗脑袋砍的？”
　　“知道了，小娘子。”清歌被吓住，嘴里仍旧嘟囔，“我也不是傻的，只是咱俩私下里说的，在外面我是不会乱说的。”
　　周首懒得理她，只是想起淮阳县的老太太给她的推荐信，里面提到的人便是三奶奶，想必三奶奶就是老太太的亲戚了。想着想着，周首便跟周公约会去了，清歌仍旧兴奋地说：“小娘子，听说明天侍郎府邀请国公府和郡王府的人来做客，安王那么俊，不知郡王咋样呢？一定差不了吧，诶呀，好激动啊……小娘子，小娘子？什么时候睡着了？”
　　清歌终于嘟囔累了，随后也去找周公了。
　　整个王府还未苏醒，碧空如洗万里乌云，清晨的阳光遍穿透庭院，湖泊，连鲜花上的露珠都变得耀眼可爱。周首来了这么久，第一次有这样的好心情。她坐在后院的石阶上发呆，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爸爸，思念之情犹如管制在闸门里的洪水，一旦松懈，便汹涌爆发。
　　“周娘，周娘。”
　　周首听见身后有人唤她，连忙拭了拭泪角，“阿英，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
　　“快跟我去西院帮忙吧，今天国公府和郡王府的哥，姐儿来做客，西院人手不够，让我们后院的人过去。”
　　这是被抓壮丁了！？
　　周首自知身份不合，又怕被骂懒惰赖活，于是什么也没说就跟着走了。只是刚走了两步，阿英又回过头来，从上至下看了眼周首：“你这身衣服怕是不合适，跟我下去换了吧。”
　　因着是伺候贵人，前厅婢女都穿统一服装，如今周首的衣服确有大不敬嫌疑。于是也一言不发地跟阿英去换了衣服。
　　“阿英，这衣服跟前厅丫头的衣服不一样啊！”周首观察仔细，前厅丫头的衣服都是艳粉色，材质也不怎么好，而她身上的衣服仔细瞧是有区别的，是烟粉色，更显端庄大气，材质也是上好丝绸。
　　“这临时抱佛脚，前厅丫头都是有数的，哪有备用的衣服。这身是管事丫头的衣服，今天她生病，我借来给你穿的。”
　　周首觉得此事有些不妥，说实在的，自从经历了淮阳县的事儿后，自己恨不得每天穿婆子的衣服，再给脸上抹两把土，如今这么穿，自己都觉得过于出挑。
　　阿英再三催促，周首无法，只得换上衣服。
　　周首刚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稍显裹身的内衣，阿英在旁边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气！这年轻稳婆看着面容姣好，没想到身材也是玲珑有致，尤其胸前那两块肉，简直就是男人的致命一击！天呐！真是一块上好的璞玉。
　　周首听阿英抽冷气，对上她停留在自己胸部的视线，阿英笑着眼睛堆起来，右手捂在脸上：“呵呵，我牙疼。”
　　阿英又给周首梳了两个圆圆的发髻，跟前厅丫头一样的头型，梳完了阿英忍不住问她：“你真的结过婚生过子？”
　　周首点头，这话题早在入府盘问家世的时候就问了好几次。
　　阿英笑着 摇头：“若你说自己是未婚少女，怕也是人人都信！”
　　穿过狭长的院子，又走了一会，周首终于看到经过西院的必经之路——书库，上面除了这俩字，还有题词——囊萤铸颜。
　　阿英看她顿了顿脚步，知道她心中所想，怕她又贴上来，就没搭理这茬，拉着她赶紧去前厅。
　　西院的前厅很大，院子里栽满文竹和青松，氛围娴静雅致，确实适合招待客人。
　　只是这工部侍郎府真心大啊，设计巧妙，院落精致，让人流连忘返。也是，也不想想人家本职就是修院子盖楼的！自己家岂能不美？
　　周首自请去小厨房帮忙，其他丫鬟乐意至极。小厨房如今是最忙碌的地方，今日炎热，车夫起早打了山泉水回来，此刻在冰窖镇着，丫头们忙着洗瓜果蔬菜，尤其是水果，得精精细细地洗上三遍，也拿去冰窖镇着。
　　周首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加入洗水果的行列，其他丫头也没时间打量她，都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又过来了几个丫鬟，也是从四奶奶院子调过来的，看着眼熟，可她们身上穿着艳粉色的衣服，周首心里咯噔一声，命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

　　昨天夜里，大爷留在三房那里，大房派人来找四奶奶，说了今日西院的事，让她派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四奶奶气得拍炕，自己怀着身孕，屋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够用，每次府里有事，都要支派自己的人手，明显故意为之。有次自己肚疼，愣是身边没人，耽误不得，最后自己出府找了大夫。
　　这位大房素来有“贤德”，每次出了事都有办法圆场，还让人挑不出错儿，若是正面刚，不知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四奶奶脑子一转，她不是派了个稳婆卧底吗？这就把卧底还给她，她那过继的大儿子最喜欢丫头群里点秋香。这真是上天送来的机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便有了今早阿英带着周首换衣服那一出！

　　周首潜意识察觉到莫名其妙的气息，于是才自发提出要去小厨房帮忙。忽然穿绿色衣服的丫头一阵风似的跑进厨房，跟旁边的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厨娘贾氏正在剃鱼骨，想来是听的不厌其烦，刀背剁得响亮：“死丫头莹莹，说够了吗！这一天到晚就你话多！”
　　周首也觉得那莹莹有些聒噪，自从踏进小厨房，几乎就没听到她的嘴巴合上过。此刻抬起头看她，有些吃惊，莹莹细皮嫩肉的，偏生鼻子旁边长了一个大痦子，怪不得年纪轻轻却被遣在厨房做活。
　　“贾氏，怎么偏你有意见？我看别人都喜欢听我说。”莹莹仰着脸回嘴，一点都没注意其他人脸上的不耐。这情商着实有些低。
　　贾厨娘挥起菜刀指着她，因为用力，刀片上的鱼肉飞到旁边厨娘的脚背上：“就数你一天天最爱大惊小怪，只要一见着东哥你就发春，就你长这样，想近身伺候都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