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月》吕克昂

18、第 18 章

　　“匪、匪、匪寇、寇……”周首的心头似被人浇了盆凉水，这才出狼窝？又要入虎穴？
　　“小娘子莫慌……”清歌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一身小厮的衣服，内外衣俱全，居然还有过头发的围巾。
　　“快换上！”清歌下了命令。
　　饶是周首再聪明，眼下也慌了神，生不出急智，只好任凭清歌摆弄。换好了衣服，清歌跳下车抓了把土抹在周首脸上，哪还有刚才的俏丽模样？活生生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
　　马夫在外面交集询问：“怎样了？这周围连个避身的树林都没有，一会匪寇来了，可千万别逆着，要什么给什么便是，只要能活命就行。”
　　周首系完头巾，才发现清歌还是那身打扮：“你怎么不换衣服？”
　　“我只带了一身小厮的衣服。”周首觉得清歌不对劲儿，她不仅不害怕，反而非常沉着。
　　“刚才你怎么不说？”周首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你去与马夫把衣服换了！”
　　马夫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帘子，这小娘子的脑壳莫不是坏了……
　　“你听我说，”清歌按着忙要下车的周首，“过了太行山，就是梁江村，便离京城不远了，只要到了梁江村，小娘子便太平了。”
　　周首着急，语气也好不到哪去：“你现在说这些废话作甚！”
　　“小娘子，这玉河一带穷乡僻壤，早年间便有匪寇，去年大旱，他们又出来作乱。上天不垂怜，我们今日恐有一劫。那匪徒杀人不眨眼，奸淫掳掠什么都做，我乃残破之身，当初和县令一起设计你，恐罪有应得。一会你就说我是府中小姐，他们劫了我去，便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届时你趁乱逃走！”
　　周首明白了，即使车里还有小厮的衣服，清歌也不会换的！打从知道对面过来的是匪寇，她便打了这样的主意！
　　“不行！”周首斩钉截铁地说。
　　清歌刚才还义正言辞，目光如炬，此刻就因为“不行”两个字竟流下两行热泪。她从出生便是父母的弃儿，这一路长大，受尽女人的白眼，男人的欺骗，从没有人在危难时候还会在意自己的安危。
　　“小娘子，你对我真好！”清歌竟然哭得止不住。
　　周首已经没有时间给清歌解释什么是人权和平等，眼下只有急中生智，才能逃出生天。
　　眼看着匪徒离自己越来越近，周首从怀里掏出一张路线图，是她昨晚连夜摸黑绘制的，本是怕老太太临时反水，自己好顺着路线图逃出府衙，如今却派上用场。
　　周首给马夫和清歌使了眼色，就吩咐了几句，两人目瞪口呆，还没消化她说的内容，匪徒为首的彪形大汉便已到马车前。
　　“大哥，如今这玉河一带竟还有人行走！”彪形大汉身后跟着个瘦猴，此人说话时神色猥琐，令人反感。
　　“好，好汉……我们就是路过此地，要去京城办事的，小门小户，身上也没带多少盘缠，想着爷们风吹日晒尤其辛苦，全都孝敬了您。”说着，马夫把包袱里的银两和干粮全都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彪形大汉打马上前看了眼马夫奉上的碎银，啐了一口到马夫的鞋上：“打发叫花子呢？知道我们是谁？”
　　“是，好，好汉。”周首觉得马夫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并不像演的。
　　“大哥，那轿子里有谁？”瘦猴的声音响起，还带着恶心的笑意。
　　彪形大汉用身上的佩剑挑起帘子，看到轿子里面的清歌，开心地下意识吹了一声口哨：“有美娘子！”
　　身后的人群霎时沸腾，都簇拥着向前，把轿子团团围住！那马夫手里的碎银和干粮早被挤在地上，踏得稀碎。周首心惊，果然全被清歌说中了，那点碎银算什么？美娇娘更有吸引力。
　　清歌看见彪形大汉，吓得手哆哆嗦嗦，慌忙往小厮周首怀里塞了一张白纸。
　　“鬼鬼祟祟地作甚？”彪形大汉大声呵斥，用剑尖指着二人，“是不是银票？快拿出来给大爷，不然小心你们的小命！”

　　周首冲着清歌微微摇头，清歌瞬间流出两行眼泪：“命要紧还是那图要紧。”
　　周首低声说：“可若是那图出了问题，我们照样是死啊……”
　　“你俩嘀咕什么呢？到底拿不拿出来！”彪形大汉说完，把马车一边的门框砍下一半，马夫吓得从车上跳下来！清歌吓得哇哇大哭，周首扶额，刚才那个大义凛然的姑娘哪去了？这要是真给带到山上，不得把衣服都哭湿了！
　　“好汉饶命！我拿出来便是。”清歌这么一哭，戏也算足了，后面的事便好办了。
　　周首把那张府衙的路线图拿出来献给彪形大汉，彪形大汉仔细研究了一会说：“这是地图？”
　　周首压低嗓子：“正是。”
　　“这是哪里的地图，你们刚才为何拼死藏着？”
　　“这是……这是，”
　　“快说。”彪形大汉怒目圆睁。
　　“这是一张藏宝图！”
　　周首说完这句，大汉身后的匪徒都发出倒抽气的声音！
　　“什么藏宝图？宝在何处！”
　　“这宝藏是我家大人藏于此处的，如今家里需要银钱，派我们来支取！”
　　周首刚说完，匪徒里便想起一阵哄笑声：“大哥，杀了他，这小厮当我们是傻子！”
　　“好汉，且慢！”清歌抽泣声渐渐止住，“我家小厮说得是真的，我家大人派我们扮作上京寻亲的普通人家，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清歌的这句话，倒是止住了匪徒的笑声，瘦猴发问：“你家大人有病啊？不将宝藏藏于家中，为何要藏在这荒郊野外？”
　　周首接着说：“好汉有所不知，如今世道重农抑商，商人的税收要比农民多很多，国家一出大事，天灾人祸，都要找商人要钱。我家大爷是经商天才，有的是生财之道，只是那税收骇人，无奈家中有一本真账示人，一本假账私下藏着，这真假账间多出来的差额便藏于山中，以免过了明路。”
　　“放屁！”那瘦猴呵斥，“如今官商勾结，你家大人随便往上峰处使些银钱，便可躲过此劫。还用得着把钱藏在深山老林？”
　　“二弟，闭嘴！”彪形大汉突然说话，这小厮话里虽漏洞百出，可好多年前，自己确实听过有此类事情，一时间竟犹豫起来。
　　“你家大爷姓甚名谁？”彪形大汉皱着眉头发问，语气却有缓和。
　　周首设了如此大的圈套，等得便是他这句：“我家大爷是淮阳县县令，殷梨亭！”
　　清歌震惊地看着她，周小娘子是不是疯了？怎么就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