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山》天施地生

4、第 4 章

　　因我是夜里发病，所以小道士就在我屋里打了个地铺和我一起睡。
　　那小道士也没比我大多少，我还是第一次和同龄人如此亲密接触。
　　我俩躺在各自的床上，我有些兴奋得睡不着。
　　我说：“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由之。”
　　“由之哥哥！”我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你叫什么？”
　　“我叫萧乐陶！”
　　“君子乐陶陶……”
　　“哥哥你睡地上咯不咯呀，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嘛。”
　　他没说话，我还以为他不来呢，结果就感觉到床陷了一下，然后听见头顶传来：“你往里点。”
　　我赶紧往里挪了挪，然后他就放下枕头睡在了我旁边。
　　我们面对面躺着,夜里很暗,我们注视着彼此，他说：“睡吧。”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伸手摸他的睫毛，说：“哥哥你的睫毛好长呀。”
　　他动了动脑袋背过身去。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府里的人都说这小道士有点神通，这是我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夜里没有惊哭的。

　　白天我弹琴，张由之就吹笛，有时也会偷偷跑出府去玩，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他似乎看出了我在这府里的寂寞。

　　有一天晚上睡觉我抬手摸了个空，没有抱到之前一直抱着的那个人，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张由之站在床前嘴里不停念叨、双手不停比划不知在干什么。
　　我太困了，就没有管他，继续睡过去了。
　　第二天张由之问我爹娘说府里是否有婴孩夭折，我爹娘一惊，的确是有。
　　是我爹新收的一个小妾前不久生了个死胎，还是个男孩，我爹觉得不吉利，就不许人透露此事。
　　府里无人敢议论此事，这小道士是怎么知道的呢？
　　张由之听完就准备了一下做了法事。
　　之后的一晚他没和我一起睡我也没再夜惊了。

　　我知道他要走了。

　　张由之一开始就说了他不要银钱，只求西域进贡的西灵莲。
　　我曾问过他：“你为何要这个草，不要金子呢？”
　　他说是他的一个师兄吃丹药吃岔了，需这西灵莲治病。

　　父亲只好进宫卖萌求这西灵莲的赏赐了。

　　父亲把西灵莲给他后,我对他说：“由之哥哥别走好吗？我们一起弹琴吹笛……吃东市的樱桃煎……”
　　他看着我两眼泪汪汪，眼泪要掉下来，就拉起我的手，在我手里放了一张符，让我收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泪眼迷蒙的，看那符似乎闪着金光。
　　我只是流泪，不要他走，他就说：“陶陶爱弹琴，我去给陶陶找世上最好的琴。”

　　长大后，我偶然听见父亲谈起，说当年那小道士走前曾对他说 ：“……此子才华卓尔，切忌折之……”

　　我又想起他走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找最好的琴？然后呢？你也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