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妖孽传》深绿色的毒

14、卷十三 碎膝

　　巫马愔绿起身走向欢喜佛，摸摸他光光的头，像是在拍着邻家小狗一样爱不释手：“就靠你了。”她笑了笑抱起欢喜佛，又摸了摸他光滑的头，突然举起来朝着自己膝盖使劲砸去，血是流出来了，但力度过重了一点，可能伤到骨头了吧。她不太确定。

　　：“愔绿，你在干嘛？”徵羽吓瘫了，愣着看她的血渗湿膝盖。

　　：“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痛得大汗淋漓的巫马愔绿低声呵斥住徵羽的尖叫。这也太痛了吧，本身无端端下手残害自己的身体就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她以为自己可以操纵意识，但没想到同感如此强大，逼退她无法下第二次手。但已经做了一半，剩下一半做不做已经由不得她了。可痛感让她迟迟无法下手。

　　徵羽捂住嘴很着急的看着她，她不懂为什么愔绿要这样做。好好的弄伤自己干嘛？

　　巫马愔绿眼睛水直冒，她静静的闭上眼睛忍住巨痛，等待着痛感消失。可时间仿佛并不允许，因为在此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难道是乌制寝来了？

　　巫马愔绿喘着粗气，赶紧深呼吸一口，抬起手，高高举起但却砸不下来。

　　听到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口，徵羽捂住嘴直摇头，她仍然不知道愔绿这样做的原因，但从愔绿举手知道，她还得往自己左膝上再砸一次。一旁的徵羽也着急的看着她，不知道是着急她砸自己的膝盖，还是在着急还不赶快砸下去。

　　但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不少人，如果只有颜舞寒一个人还可以蒙混过去，人多了，就一定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但这么断的时间内，巫马愔绿无法相处合理的交代，只能抬起欢喜佛在左膝上狠狠的砸了一下：“嗯。”忍住叫声查看伤口。隔着裤子和裙子虽然看不到，但从痛感可以判断这次力度刚好，破皮，流血，而已。

　　脚步声离门口还有几米，徵羽感到不对，她觉得愔绿做这件事不能被发现。而巫马愔绿赶紧搽干净欢喜佛放回原处，趁着身子滑下石床，右脚伤很重，刚落地时差点痛得跪在地上，下的徵羽想伸手去扶住她。

　　：“滚开，跪好。”徵羽看到愔绿简单的口型，立即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巫马愔绿辛苦的移动着迈开左脚，一步步拖着右脚站回原地，门‘吱’的一声打开时，巫马愔绿‘咚’的一声跪了下去，进来的三人正好听到这充满‘敬意与卑微’的下跪声。

　　跪在地上的巫马愔绿双手撑起身体大部分重量，跪在地上不如说是爬在地上，她低头呼气，吸气，忍住眼泪，忍住叫痛声。刚才移动时她还可以将身体重量放在左脚，可现在双膝同时再次受到巨创，左脚也无法支撑分担身体重量了，此刻要站起来等于妄想。血一直流出来渗在地上马上就被吸干。

　　这等惨状却让巫马愔绿心里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呼’，差一秒就被发现了。

　　她装着没看见三人的样子，又深呼吸一口，口中喃喃自语：“腰间用力……双脚下沉，同时屈膝，落地有声……卑微十足。”她跪得没有作假，血也证明了她的清白和卑贱怕死的心。没有演戏，是真实的巨痛，原来卑微是害怕痛，害怕跪的时候不痛，就会有更残酷的刑罚等着让你更痛。

　　乌制寝带着东西二阁的如掌寝和颜掌侍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巫马愔绿认真学习跪礼的样子，虽有蹊跷，但也察觉不出端倪，毕竟，血淋淋的事实在面前。

　　如珍看着地上的血印，愤慨的盯着徵羽，仿佛在指责这个死丫头没能如此。

　　颜舞寒有些迟疑的看着巫马愔绿的双膝，这个冲动又狡猾的小女使会这样认真的练习跪礼？她环视周围，没有她可以利用的东西，难道真是因联系使得双膝流血。

　　这些人的心思如何巫马愔绿并不关心，她暗自仔细看着乌制寝的表情，不过她只观察到乌制寝满是嘉许的笑容。

　　乌制寝走到石床前，正对欢喜佛深深一拜，然后侧身对这跪在地上的二人说：“看来你们都很刻苦，使人欣慰。特别是愔绿，很是认真。”

　　：“谢乌制寝夸奖。”巫马愔绿强颜欢笑着回答。

　　乌制寝像是在欣赏她的痛颜：“想不到一个小小女使如此认真，颜掌侍真是教导有方。”

　　此话一出，只有蠢笨的如珍觉得属于自己的光环被抢走了，在颜舞寒和巫马愔绿耳中听来，这都是有特殊意义的。是嘲讽、是称赞，也只有她二人自己心里清楚。

　　如珍忍不住出言诋毁：“愔绿可是崇拜她的颜掌侍得很，心中恐怕只听颜掌侍的吩咐吧。”说穿了，你乌制寝在她巫马愔绿心中算得上一个屁而已。

　　巫马愔绿老实的跪在地上，要哭不哭的惊张解释：“不是的，乌制寝，是因为颜掌侍对奴婢疼爱呵护，无微不至，奴婢感激颜掌侍，但平日又鲁莽，昨日不小心冲撞了如掌寝，害她手掌受伤，幸得颜掌侍为我说清，才免受惩罚，奴婢对颜掌侍更加感激。”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后，还不忘带着莫名情愫的样子看着颜舞寒。

　　这种莫名的情愫在乌制寝眼中看来叫做‘爱情懵懂中的怀春少女专用’，乌制寝听完巫马愔绿的话，别有用心的蔑了眼颜舞寒，只是颜舞寒仍然冷漠。

　　：“颜掌侍真是后起之秀，短短时日内将掌侍一职做得如鱼惯水，对于一个小小的女使也如此用心，真该让整个制寝房好好学习，交相称誉呀。”

　　如珍这次听出来乌制寝话中句句带刺，站在一边等待好戏上演。

　　反观颜舞寒，她泰然自若，卑微一笑如昙花一现：“卑职只是尽力做好本分。”

　　乌制寝不以为意，阴阳怪气的继续说：“从来独善其身、对待任何麻烦都近而远之的颜掌侍，竟然会为了一个新进女使开口求饶，想必这个小女使亦是有什么地方让颜掌侍另眼相看吧。”

　　巫马愔绿感到乌制寝不动声色中，却极其凶狠的虎视过她一瞬间。

　　：“只是一般女使，并无过人之处，卑职只是量才而用。”颜舞寒心平气和，一字一句认真回答。

　　乌制寝看着巫马愔绿青黄不接的小身子骨，眼中冷冽如寒冰：“：“那我问问你，你是如何伤了如掌寝的呢？”

　　：“奴婢不忍见如掌寝欺凌颜掌侍，所以故意推到她的。”

　　谁都没想到巫马愔绿会说老实话，连如珍也愣了一下。对整件事兴味索然的颜舞寒第一次脸部有了变化，在后宫从来没人敢讲真话，也没有人愿意听真话，这个小女使到底是胆子大，脑子笨，还是太聪明了？她的跪伤肯定是自己伪造的，这份自残的决心令人折服。这份胆量也令人心寒。

　　乌制寝看着她目不转睛，她想看透这个小女使究竟是不是疯了。但小女使只是哭着挂着鼻涕和泪水望着颜舞寒。这让乌制寝的脸色可谓风云骤变，她语气严厉质问：“既然颜掌侍对你格外用心，可知你也是可造之材，但在我制寝房从来都是赏罚分明，虽然颜掌侍替你求情，但你大胆伤害如掌寝的事也是事实，你可知错？”

　　：“奴婢知错。”巫马愔绿见她气势汹汹，预见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正灌顶而来。但心中已对颜乌二人之间咄咄怪事有了自己的猜测和透析。

　　：“好，你既然知错，又认真悔改，本该宽大处理，但惩前毖后是为了让你在这后宫中能活得更长久些，所以我罚你，我罚你你可有怨言？”乌制寝问。
　　巫马愔绿摇摇头。

　　听到‘砍刑’二字，如珍掩不住笑意刺目。颜舞寒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乌制寝，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强忍住那句话，觉得袖手旁观。

　　：“多谢乌制寝从轻发落之恩。”不过巫马愔绿知道，这个乌制寝一定会名正言顺的做些可怕的事在她身上。光听这个刑罚的名字就够让人瞠目结舌的。

　　‘砍刑’是什么惩罚？不是要砍手砍脚吧？巫马愔绿马上联想到让人皮开肉绽的刑罚上。

　　：“既然是你伤了如掌寝，那么就由如掌寝来监刑，你可有异议？”乌制寝再问。

　　我敢吗？巫马愔绿摇摇头。直觉会死得很惨。

　　：“那么如掌寝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太过严厉，惩罚的量你酌情而定吧。”乌制寝虚情假意的对如掌寝说。

　　：“是，乌制寝。”如珍回答时，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

　　：“今天就到这吧，让制医房送药过来吧，先把她膝盖的伤治了。”说完就带着如珍走了。

　　徵羽一直屏住呼吸看着她们，‘砍刑’，她连听都没听说过，愔绿又要受苦了吧。眼泪断线般垂落。但她此刻必须跟着如珍一起走了，她不听的回头看巫马愔绿，可巫马愔绿只是跪在地上，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颜舞寒看着一事无成的巫马愔绿，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懂得趋疾避祸的道理，反而摇唇鼓舌大惹其烦。

　　：“下次不可再因积功求进对欢喜佛不敬。”颜舞寒对着欢喜佛一拜，日积月累的冷漠，连声音都毫无感情。对人如此，对崇拜的神佛亦如此。

　　巫马愔绿动了动肩，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奴婢只是想好好表现，不希望如珍仗着乌制寝对您事事打压。但奴婢已知道适可而止，下次决不冒犯欢喜佛。”

　　她抬起头，泫泪欲下的望着颜舞寒：“奴婢知道，颜掌侍在这后宫中只想孑然一身，对于宫中钩心斗角退避三舍。但您是奴婢在这后宫中这么多年来，唯一替奴婢说话求情的人，在奴婢心中，你就是奴婢的欢喜佛，虽然接下来的话颜掌侍听来荒诞不经，但在奴婢的心中，确实如如掌寝所说，只有您一人。”

　　说完这番话，颜舞寒眼中空洞无物，并未高兴或者怀疑：“我扶你回房疗伤，明日如掌寝回来带你去领‘砍刑’。”

　　巫马愔绿真相替她拍案叫绝了，此人铁石心肠真道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连迂回两句的话都没有，再怎么说，近日自己的表明立场也是一种投诚呀，她却毫不在意。

　　巫马愔绿徘徊歧路，堕入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