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女招待之死》好大一颗梨鸭

17、在适合自杀的雨季（十二）

　　“松田警官您在说什么呢？”
　　清冈愣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哦，是吗？”松田好整以暇的看着清冈进，那模样好似逗弄老鼠的猫，“那可否告诉我，您这么大晚上的，跑这儿来所为何事？”
　　“还能做什么。”清冈进哈哈一笑，说：“当然是收拾收拾东西，等过几天把房子卖了。”
　　松田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光抽烟，不说话。这下清冈觉得自己有些被愚弄了，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清冈转过身去。几步路的功夫，便到了门口，他拉下门把手，暗自松了口气。
　　门开了，门外却并非清冈预想的那样空无一人，几个人高马大的警察正站在那里，直接堵死了所有的空隙。
　　“松田这家伙，竟然没骗我啊！”草薙嘴里叼着烟，盯着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一片的清冈进，口齿含糊的对身后的佐藤说道。
　　前几天，在例会上他还以为自己耳背了，松田这种人竟然会说什么假装结案引蛇出洞，还拍着胸脯向目暮警官打包票，保证能捉住真凶。
　　目暮警官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同意了松田的提议，放出结案的假消息来，随后一群警察便24小时不间断的在白金二丁目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给守到了。
　　清冈进浑身一颤，他低头看去，原来是松田阵平。不知何时，松田阵平已走到了他身后，拽住清冈的手腕，银色的手铐一边握在他另一只手中，一边拷在清冈自己手腕上，在电灯下泛着明晃晃的金属光泽。清冈进的脸刷白刷白的。他失魂落魄地被松田铐上手铐，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警局冰冷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清冈进才是杀死桥本美希的凶手的？”离开审讯室时，佐藤问松田，“明明我们还没调查完桥本美希的关联人。”
　　“这个嘛，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那时，他和藤岛已经离开清冈进的家，根据清冈进提供的名片，刚好联系上了那位联谊会的组织者。
　　组织者名叫谷室，身材矮小，但体态匀称，皮肤黝黑，应该是长期进行户外锻炼所致。三十多岁的年纪，一副很享受玩乐的模样。
　　他将二人带到公司茶水间僻静的一隅，听说松田二人是来调查清冈进的行迹，倒是没有半点要隐瞒什么的意思：“聚会是下午就开始了，周日嘛，喝喝下午茶聊聊天什么的，会费是AA，当然可爱的女孩子就不用交了。”
　　“至于清冈先生嘛，他一直都在，吃完晚饭后跟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一起走的。”
　　一边说，谷室还一边挤眉弄眼。
　　得到了那名女孩的联系方式后，松田和藤岛迫不及待的挥别了谷室。
　　电话铃声响起，福原裕美正在厨房炸天妇罗，她擦干净手，关掉火，这才一路小跑接起电话。
　　几秒之后，她的面色开始变得茫然和凝重。
　　“葵乃，电话。”她伸长脖子朝着女儿的房间喊道，“快来，是警察打来的。”
　　女儿葵乃急匆匆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刚刚她还在揽镜自照，欣赏着前几天去美发店修剪的发型。
　　“怎么回事？”
　　福原裕美摇头，“警察没说。”
　　她将电话递给女儿，却没有离开，站在旁边，似乎是准备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再回厨房去。
　　葵乃从母亲手中接过电话，心如擂鼓。
　　福原葵乃出生于典型的日本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母亲则在婚后顺应潮流辞职，当了家庭主妇。
　　葵乃刚上大学那会梦想着当一名电视台主持人，为此前前后后上了不少培训班，还去参加了选美比赛。
　　主持人是很多女孩梦寐以求的职业。它既是职业女性，又不同于职业女性，有些艺人的性质，十分的光鲜亮丽且有机会结识名人，因此嫁给名人的机会也大大增加。可到了选拔的时候，葵乃却被无情的刷了下来，很多电视台连初试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葵乃自幼长相不俗，初中时还被星探递过名片，被淘汰是她从未想过的结果。而这次失败，也让被狠狠打击了自信的葵乃开始面对现实。
　　“主持人的确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但我长得漂亮，大学也算名校，就算当不成主持人，进一流的企业肯定没问题的。”她这样鼓励自己，将目光放在了商业机构等大企业上。
　　为了更有胜算，葵乃的身影从同龄人的联谊会中消失，转而出现在一些更豪华更高级的聚会上。
　　这些聚会由某些出身优渥，已经毕业的前辈组织，参加的一方是所谓的六本木之丘一族，另一方就是大学里漂亮的女大学生们。
　　所谓六本木之丘一族，就是生活在六本木一带，有钱的年轻人。他们大多出身富贵，毕业于东大之类的名校，工作也是在一流名企。可不太理想的是，他们中大多数已有家室，有的甚至是二婚，却还是对这类聚会乐此不疲。
　　他们的态度让前来参加的葵乃产生了一种被围猎的感觉，很不舒服。
　　葵乃之所以参加这类聚会，其实是听说这里聚集着很多长相帅气的男士，他们都是年轻社长或外企白领，当中必定有在她向往的大企业工作的人。
　　不出葵乃的预料，几次聚会后，她便和几位男士交换了联系方式，其中一些时不时会对葵乃的择业指点一二。
　　按理说，得到了指点，葵乃理应高兴才是。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因为那些男士最终的目的是借此和葵乃达成一种更深层次的关系。
　　疲于应付的葵乃不由的向介绍她参加聚会的学姐抱怨，可听完她的诉苦后，学姐却有些吃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对葵乃说， “要知道，大部分来参加这种聚会的女生，她们的目的其实和那些男人们差不多。”
　　闻言，葵乃露出惊愕的神情。
　　“怎么会？”
　　“这哪有什么好吃惊的。”
　　学姐向葵乃提起一位前辈，这位前辈5年前考取了知名电视台的播音员，而据说，之所以能成功考取，和某知名商人的提携分不开关系，而这位前辈在大学时曾三番五次和这位已婚的商人外出游玩。
　　“只不过啊，与男人不同的是，女生是为了借此得到些什么，比如优质的婚姻，或者其他的资源，才去这种聚会的。”学姐这样总结并告诫葵乃，“至于葵乃你，以后就别再去了。”
　　葵乃点点头，将学姐的话谨记于心。
　　但葵乃不去，总有人惦记着她，毕竟葵乃是个漂亮姑娘。组织聚会的前辈时常打电话来，一开始葵乃还能坚定的拒绝，可前辈总捧她，渐渐的葵乃动摇了。最终，她还是再次出现在了这种聚会上。
　　在聚会上，她认识了著名作家清冈进，并交换了联络方式。至于原因，不过是看上了清冈进与出版社紧密的关系，和编辑的高工资罢了。
　　“自从开始找工作以来，我就深切地体会到了社会的残酷。”葵乃这样对清冈进说，“我们家就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找工作全得靠自己。”
　　清冈进在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一半了，他稍稍斜着身体，凝视着葵乃，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说道：“我倒是认识不少编辑呢，回头我跟他们说一下你的情况，算了，还是安排你和他们见一面聊聊吧，说了他们也记不住。”
　　“真的吗？”葵乃很是惊喜。
　　“我拜托的话，肯定没问题。最近经常有些走关系进企业已经是社会常态了。”清冈进晃了晃酒杯，意有所指的看着葵乃说道：“父母亲戚没有人脉关系，就得自己去创造了呢。”
　　清冈进的话让葵乃警觉起来，她以前就听说过有些男人会以拉关系找工作当诱饵，诱骗女孩去酒店开房。
　　本想着赶紧脱身，聚会结束后，清冈进却邀请葵乃和他一起去参加三笠集体的发布会，葵乃想大抵是要兑现他刚说过的话，将自己介绍给什么编辑，于是点头同意了。
　　可没想到的是，当两人到了赤坂的万茶亭酒店，明明宴会厅就在二楼，清冈进却硬要拉着她一道坐电梯。电梯门刚关上，清冈进突然靠近葵乃，没等葵乃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搂着她的腰，并在她脸颊上吻了好几下，她听见清冈漫不经心但胜券在握的说：“我想多了解了解葵乃这么可爱的女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吧。”
　　这时候，葵乃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等电梯门一开，她就立刻冲了出去，从消防通道跑了。
　　“我在宴会厅里呆了一会，就找借口离开了。”葵乃对电话那头的警察说，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那晚的狼狈和愚蠢，“——具体时间？七点不到吧，我也记不清了。”
　　紧接着，松田和藤岛拜访了举行了三笠集团发布会的赤坂万茶亭酒店。
　　万茶亭酒店的后勤课长山根接待了二人。后勤，其实就是负责处理客人的反馈意见和赔偿事宜的，在酒店内部被称为“道歉屋”。一旦酒店遇到了投诉，后勤课的人就要去赔礼道歉，即便这些问题的责任并非在后勤课，所以后勤课还被蔑称为“擦拭屋”，即为他人擦屁股的意思。
　　警察上门这种麻烦事，自然也就被踢皮球似的踢给了后勤课。
　　得知二人的来意，山根很利索的找来了当天的签到簿。
　　“找到了。”他一目十行的翻看着，很快找到了清冈进的名字。
　　“唉？”
　　山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山根的动静引起了松田的注意。
　　“真奇怪。”山根将签到簿递给松田，指着其中一列说：“清冈先生来是来了，但是没有领纪念品。”
　　因为当晚的来宾包括知名电影人、艺人、政界要员、媒体人士等，所以三笠集团特地和酒店沟通，准备了纪念品。纪念品是篆刻了三笠集体logo的时钟以及万茶亭酒店的曲奇礼盒。
　　“因为来宾众多，且身份贵重，三笠集体特地麻烦我们务必每个人都送到。所以为了不送漏我们就在签到簿上做了记号，结束之后会把纪念品寄过去。毕竟我们酒店的曲奇还是挺有名的。”山根得意的向松田解释道，“所以一千多个来宾里，只有不到十个人没有领。”
　　“你们昨晚是何时开始发放纪念品的？”
　　“快结束的时候吧。”山根挠挠头，侧过身去给当晚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这才回答道：“九点半。因为发布会预定10点半结束，为了保证来宾都能领到，提前了一个小时在宴会厅门口准备好了。”
　　“签到的时候没有告知宾客吗？”
　　“这个嘛，说来惭愧，本来三笠集团只预定了一千份曲奇，没想到后来说是公关部又补发了请柬，宾客达到一千五百人之余，别说我们的曲奇了，他们自己准备的时钟都得紧急定制。礼品没有准备好，哪里敢提前和宾客们说呢，万一宴会结束了，礼品还没准备好，那可就糟了。”
　　松田又请求山根调出昨天的监控记录，看完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清冈进离开的身影。
　　“有可能是从消防通道离开的。”山根提醒道：“消防通道的监控已经坏了一个多月了，还没修好。”
　　“所以，清冈进压根就没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
　　从万茶亭出来，松田陪着藤岛朝着白金二丁目走去，此时已经是夜晚十点多了，深蓝色的暮霭笼罩着天际。
　　“嗯。”藤岛若有所思，过了一会，说：“其实，我今天早上将小花园的几条小径都走了一遍，发现有一条通往商业街后面的窄巷。”
　　“哦？”松田吐出一股青色的烟雾来，意味深长的发出一个单音节。
　　“那里有一家7-11和罗森，两家店都是24小时服务的。”
　　“那就去碰碰运气吧。”他在垃圾桶边停下脚步，将烟蒂暗灭在金属的桶盖上。
　　“——等等。”草薙举起右手，示意松田先别再说话了，“你是怎么跟我学妹跑到一起去的？”
　　“这个嘛，各种各样的偶然，汇集成了必然。”
　　“少装腔作势！”草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现充，“你等着吧，你会成为搜查一课的男性公敌的。”
　　松田毫不在意的笑了。
　　我运气挺好的，他想。
　　7-11的监控里果然找到了慌不择路的清冈进，当晚兼职的留学生告诉松田，自己以为他是进来避雨的，就没多在意。
　　两人离开7-11，来到了案发的五楼公寓，警戒线还拉着，封条也还完整。松田撕了封条，开门进去。
　　“有一点很奇怪，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下午清冈进出现的时候，清冈鹤子的表情。”松田戴上手套，蹲在地上，四处看着，拿起一个木制摆件颠了颠，说：“好像很吃惊。”
　　“你怀疑清冈进剪了头发？查查他以前的采访就知道了。男性作家，尤其是清冈这种，应该很喜欢接受采访的。”藤岛说，“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难道不是没有直接证据吗？”
　　松田抬起头，仰望着藤岛漂亮的下颌线，突然咧嘴笑起来。
　　“谁说没有。”他说，“你不觉得村冈这个姓氏很耳熟吗？”
　　“村冈？你是说清冈进的助手？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吗？”
　　见藤岛未羽苦苦思索，却没有结果。松田大方的揭露了谜底：“唐璜的女招待们所说的，桥本美希的熟客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