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月光》言箐

9、归天

　　杨戬端着一个石头雕成的粗糙大碗，立在嫦娥跟前，那碗中还升腾着热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米香，嫦娥已经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吃食了。
　　“这是我做的，东西不多，很是简陋，还望仙子不要嫌弃。”
　　杨戬有些局促的说道。
　　嫦娥接过那比自己的脸还要大上一圈的石碗，看着满满一碗粥，有些犹豫。
　　杨戬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由紧张起来，“……仙子不喜欢？”
　　嫦娥摇摇头，“并非，只是……这碗太大了些。”杨戬又不是她月宫的仆人，怎好东西吃两口就丢给他？可这么大一碗，她也着实吃不下去。
　　看那碗似乎能把她的头装进去的样子，杨戬窘迫起来，他早年吃的极多，也只有他用碗，所以洞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石碗，如今放在嫦娥手中，似乎确实不大合适。
　　想了想，杨戬接过粥，“仙子你稍等片刻。”
　　说完，便风一样的出去了。
　　不多时，便捧着一个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碗进来，“仙子，这是我方才去附近的镇子上买的，粥也还热着，你快吃吧。”
　　没想到他竟这么折腾了一趟，嫦娥有些过意不去，纵食欲不佳，可到底还是慢腾腾的吃了这一碗粥。
　　用完后，见他兴冲冲仿佛要一日三餐做给她吃的模样，嫦娥叹道：“杨戬，你不必这样折腾，我虽没了法力，却还是仙体，不用吃也没什么。”
　　杨戬面色一黯，又很快开心起来，心中只觉得嫦娥体贴他才吃了今日这一碗粥，便道：“杨戬知道了。”
　　不明白他这忽喜忽忧的是怎么了，嫦娥却也不多问，淡淡的点头，便闭目修炼起来。

　　这些日子，可谓是他自家破人亡后，最快乐的日子。
　　妹妹跟随太乙真人学艺，结义兄弟哪吒也复活成功，恩师爱宠在侧，母亲的魂魄也存留了下来，还有……心上人就在眼前。
　　杨戬不再每日只顾着练功习武，更喜欢靠着哮天犬的好鼻子四处探寻一些花果，清甜的，酸甜的，甘洌的，样样都有。
　　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嫦娥眼前，只为换她极轻极浅的一个笑容。
　　若能得嫦娥仙子真心相待……
　　杨戬心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却半点不敢表露。
　　她对他无意，这再清楚不过了。
　　只怕真的表露出来，他连作为朋友都不能陪伴在她身边。
　　他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这点心意，只愿这日子再长久一些，若她肯留下，哪怕给他个三界至尊来做，他也是不愿的。
　　心思百转间，杨戬的两刃三叉戟挥舞的愈发凌厉，虎虎生风。
　　余光瞥见一抹白影，他心中一颤，立刻停了手，“仙子怎么出来了？”
　　嫦娥立在他不远处，恍然发现他再不是方面那个初上云端还差点跌下去的青涩少年了，经过战火血仇的打磨，如今的杨戬，就如同初露形态的美玉，华光四射，意气风发。
　　定了定神，嫦娥开口道：“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杨戬握紧了手中长戟，十分不知所措，他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一直不敢去想，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见他默不作声，嫦娥上前两步，道：“你母亲的魂魄，我会放在月桂树中温养，你若有空也可来看看。”
　　杨戬心绪纷乱，只得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多谢仙子”。
　　嫦娥抬手拔下鬓间发簪，递给他：“这发簪乃月桂所化，有凝神静气之效，我把它送给你，只愿你日后不困于心，求得自在。”
　　杨戬嘴中满是苦涩，他接过发簪，用指尖摩挲着，“仙子这便要走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该回广寒宫了，这些日子，还劳烦你照顾了。”
　　嫦娥向他微微屈身，行了个礼，不待他手忙脚乱的要来扶，便自己站了起来，心中也有些叹息，这一别，只怕日后再见也无望了。
　　最后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嫦娥足下云朵汇聚，慢慢的升上天去，不多时，便再也看不见人影。
　　杨戬将那发簪珍之重之的放入怀中，想着何时去广寒宫再看看母亲魂魄也好。

　　果不出嫦娥所料，小金乌同玉帝王母说她是为了拦住杨戬杀他，受了重伤跌落了下界，并没有说她是同杨戬一同掉下去的。
　　本只要应付几句在何处养伤即可，却不想那天奴不知从何处知道她借了老君的聚魂鼎一事，时机太过巧妙，王母自然要发难。
　　“你下界去，没把那聚魂鼎丢了吧？”
　　王母意有所指的问道，一双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嫦娥不紧不慢道：“聚魂鼎我并未带在身边，一直放在月桂树下温养着我那兔儿的魂魄，想来这几日也差不多了。待回去，我便送还给老君。”
　　“何必那么麻烦？天奴，你去跑一趟，替老君把那聚魂鼎取来。”
　　天奴躬身道好，便径直去了广寒宫。
　　老君捋捋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稳如泰山。
　　嫦娥也面色不改道：“多谢娘娘。”
　　见她这般镇定，王母也有些怀疑，莫非嫦娥没想救瑶姬？那聚魂鼎真是用来装兔子的？
　　旁边的小金乌满面惊恐，却又记着不能露出来，遂把头埋得深深地，一声也不敢吭。

　　不多时，天奴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鼎回来了，面上满是苦色。
　　王母见他面色，心中已有了成全，心道自己到底是想多了，这嫦娥同瑶姬从来未有交情，怎会无缘无故帮她？
　　这般想着，面上也柔和了几分，“嫦娥，你看看你那兔子如何了？”
　　嫦娥上前，双手一捧，一只若隐若现的白色兔子就飞到了她怀中，她款款下拜，“多谢老君借鼎，我这兔儿已好全了。”
　　太上老君一甩袖子，便收了那大鼎，笑道：“仙子多礼了，不过一个鼎，不妨事。”
　　两人你来我往，十分有礼，王母心中再有怀疑，也只得作罢，摆摆手便散了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