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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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江挽宁倒也不急着去厢亭医署报备，毕竟水路行慢，天色已晚，而且明天才是她正式转任的日子。
是夜，她早早的洗漱了，捧着一卷书，坐在幼时记忆中，父母亲都还在，会怀抱着她谈笑的小竹楼堂屋里。
江家家境不算好，却也还行，父母两家人的积蓄在这小镇边陲搭了幢小竹楼，虽然荒僻，但胜在宽敞得很。幼时父母亲，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和她各一屋，却也是绰绰有余的。
解衣执卷，不问窗外事。
任楼外风声渐起，落雨成洼。
俄而忽闻，笃笃扣门音响起。
一轻二重，不急不缓，礼仪周至。
江挽宁很意外，谁人会敲他的门，看情况不会是患者。
她放下书，有些恋恋不舍，但是谁让外面这么大雨呢，她疾步去开门。
一看来人，瞬间怔住。
说错了，是病人，还病的不轻。
门外的少年人浑身湿透，怀里抱着《计然七策》和《货殖列传》，面上依旧是盈盈笑意。①
江挽宁侧身，道：“请进吧。”
莫染不动，笑说；“姐姐不怕我图谋不轨?”
“你若是会，那商院陈司业怕会痛心疾首，更何况......”更何况家父行伍出身，幼时我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大不了打不过你咱俩同归于尽。
更何况她一没财二没色，有何可图。
更何况你肯定不会。江挽宁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么笃定莫染是正人君子。
虽然孤男寡女，确有瓜田李下之嫌，但好在本朝民风开放，更何况大雨天还是村边边，谁瞅你家有谁。江医师固然克己复礼，但是她不是古板迂腐，绝对不会把人扔到瓢泼大雨里。
说实话莫染是有点想“图谋不轨”的，当然，这个念头刚一萌芽就被莫染掐死在了襁褓之中。
他接过江挽宁手中的毛巾，狠狠地甩了甩头，想把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
结果甩了人家一身水。
......你是狗吗。江医师内心默默吐槽。
但是她仍旧凭借良好的修养，今年第九十次压下滔天怒意。
江挽宁一面把险些也被淋成落汤鸡的陶朱公放在暖炉旁边烤干，一面告诉莫染不要擦了去洗一洗身上。
然后她会给他针灸。莫染愣住了。
她还真以为他是来看病的不成，莫染不信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照话本上说的，对方明明应该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对于江挽宁非要离职调任，莫染十分生气。
当然不是，她江挽宁也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她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解决此时的相顾无言。
“无声胜有声”的尴尬或者“唯有泪千行”显然不是她的风格。②
她也曾经怀疑过，莫染的那一句句半开玩笑却不失认真的“我喜欢你”是真心的。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还没敢想完就被她扼杀了，比莫染甩开“图谋不轨”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
最终归结为少年人的胡闹，或者是他把友情归结成了男女之爱。
是的，她小心翼翼的以为，这是友情。
其实她也不明白各种五花八门的感情有什么区别，她只是简简单单又小心翼翼的爱着所有对她好的人。滴水涌泉的挽留着。
比如说，她不想让老师和师兄祖孙不愉，退出了署令的竞争。
哪怕只要她去争，不敢说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起码与师兄秋色平分。
比如说，她不想让莫染被自己挡了桃花，没有多留恋一瞬间。
是的，那次她去商院找他，看见他和一位姑娘谈笑风生，两人很是亲密。
那姑娘背对着她，个子高挑，约莫二八年华。
当然，这个乌龙令那位年纪轻轻就身材颀长的当事人哭笑不得。
莫染看着江挽宁，一时“血气上涌”，脑子一热就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后悔也最丢人的决定之一。
他拿出一对双鱼佩，一个赤玛瑙的，一个昆仑白玉的。
殷红的嵌了白玉雕成的嬉鱼，和一朵白荷，背刻“染神刻骨”。
清透的镶着玛瑙镂成的游鲤，并一瓣红莲，后书“共挽鹿车”。③
莫染看向一脸迷茫的江医师，递出两枚玉佩。
再度相视无言。
莫染先开口。
“只愿君心似我心。”④
他没有继续说，江挽宁也没有接。
莫染笑了，说，姊姊就收留我一晚吧。
江挽宁依旧没说话。
莫染有点慌，但是依旧说，那，我去洗漱，在这里打地铺可以吗，我不打呼噜，绝不会吵到姊姊。
莫染看着她的表情，一步步往后退，然后猛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步履踉跄。
“楼下太冷，二楼有空屋。”
莫染一愣，继而笑了。
少年人携风带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说不感动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但可能也仅限于此了。
她可以为了这份感动在未来的日子里为这个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这份感动出现时，她就意识到，他们不是一路的人。
莫染太年轻也太热烈，而她早就已经过了鲜衣怒马的年纪。
不再会因为这样的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相赴只为君。”而想入非非了。④
这样的胡闹在旁人眼里是浪漫，在她看来，却只能决绝然想到，道不同，发乎情止乎礼，足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