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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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一个月之后，为了免得他跑空并在离职之前消除引起群众聚集医馆门口聊天花痴与争风吃醋的不良影响，江医师委婉的提出请他下次休沐不要再腰疼腿疼胳膊疼了。
莫染表示，医者仁心，江家姐姐怎能狠心看我受病痛折磨？
江挽宁：病痛折磨天天酸痛，我都把痹症科沈医师请来陪你喝茶了也没见你理人家。②
但是良好的修养让她今年第八十次压下怒火，面无表情的说：“在下学识不精，且思乡心切，不日归家，怕是治不得莫公子的病了。”
莫染没想到个中缘由竟是如此,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她怕我跑空呢。
江医师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必然无语至极。
“那医师姊姊什么时候回来啊？”江挽宁不让莫染叫她“江姐姐”，但是莫染认为，叫医师大夫太严肃，不利于套近乎。
“不出意外，无有归期。”
“……姊姊说笑。”莫染懵了。
“并非嬉闹，我已在清湖一镇谋职。”江挽宁没透露剧体位置。
“为什么要走呢？程老做署令已逾二十载了，马上就告老还乡了，他老人家那般看重你做下一任署令......”莫染崩了。
莫染开始运用在商院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试图劝说眼前人也就是心上人。
但是谁要是能够让江挽宁改变自己认定的、不妨碍别人的且没有错误的想法，谁就是神仙了。
神仙:不，我不行，别看我。
这是后来莫染做鳏夫的时候才想明白的，小事上江挽宁从来都是委屈自己全了别人的，但真到了大事了，她绝不会心软，更不会因私废公。
波橘云诡、人心难测，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她崭露头角之前，老师最属意的继承人本是她的师兄。
后来居上自然引人不快，加上她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好些的道是风霜高洁，不熟的骂她目中无人。
患难见真情，可是煌煌京都，谁有那么多灾多难，轮得到她来救助？
于是乎她的真情也就自然不得显露了。
“竭力挽狂澜，定颓风；求得世清平，人安宁。”
这是伯舅临终前对她说的，可是，真的好难。
没有大风大浪，微波细澜就掀翻了她。
惹不起，躲得起。
似乎很怯懦，但是她最初也不是为了当什么署令而来的。
厢庭的医疗一般，没什么大的医馆，起码跟首邑石家店和这盛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回去，也不算什么埋没，也能悬壶济世，造福一方嘛。
她觉得，师兄定是一个比她更好的署令，她对于这些唇枪舌剑明枪暗箭的，实在是心有戚戚。
程老自己是女子，心里也就难免有些偏向这个和自己三分肖似的姑娘，但也并没有如外界传言一般内定了江挽宁接班，毕竟她资历浅，在太医院呆的短，很多人不服她也正常。
江挽宁也知道，但是她一点也不想看自己师兄一脸“我忍住不揍你”的表情。
其实她很敬佩她师兄的。
在她之前，其实大家也都不服钟恢的。他是钟慈老署令养女的孩子，又姓钟，在这个关系被挖出来之后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的。
可是钟恢凭自己一股子狠劲和冲劲儿，干掉了所有置疑。
所以嘛，“天之骄子啊，不愧是钟老的孙儿，程老的弟子”的声音就起来了。
其实钟恢只是赶巧了姓钟，跟老署令毫无关系。
那年，尧山地动，地裂山崩山河变色。③
钟恢他娘走得早，生了他，就去了。
血崩，命薄。
他爹是瘸子，尧山里斗大的字儿就认识一筐的教书先生。
当然，别人也就认识一碗。
地龙翻身尧山里常常有，只是这一次格外惨烈。
他爹钟拐子为了手底下那几个小萝卜头，没从茅草屋里跑出来。
小屋被滚落的山石砸的稀碎。
来尧山的领队大夫是岑溪秀，他干娘，钟老干女儿。
时隔多年，钟恢对于干娘口中“你呀，当时还是个小娃娃，面黄肌瘦的，可一双大眼睛黑得很，滴溜溜的转，说什么也不肯寄在村邻篱下”。
所以二十余岁还待字闺中的岑大夫母性大发，心生怜爱，把他带回了盛京，养在平城府慈幼局，时不时去看他。
后来见他有心学医，便亲自教导。
后来，就是他成了自己干娘的师弟了。
钟老对于收徒弟，收勤学好问的徒弟的执迷不是一般大。甚至连他都不是关门弟子，三年之后他又有了小师妹。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拜在干娘门下，也是在哪位干娘的师兄弟师姐妹门下——结果一不小心成了自己干舅舅……
当然，这很好，虽然他干娘也是京里“峥嵘刺狮骢，容气自雄。”的人物，毕竟家世和能力摆在那，连她婆婆，这个京城药材铺的地头蛇人物也不得礼让三分，至今没有抱孙子希望也一句话不敢多说，毕竟肚子是儿媳妇的，儿媳妇除了不想想生孩子实在无可挑剔，这点分寸她有。④
但是和德隆望尊的老前辈毕竟不同。
钟恢更努力了，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直到三年之后。
门内是有赐字的习惯的，按理来说，上到六十老妪下到而立的钟恢都该是“康”字辈，但是钟老觉得自己实在是想不出那么多带“康”的好字号，所以往下延了两辈。老大到老十是“康”字辈，老十一到老廿是“贺”字辈，二十一到老卅是“岁”字辈。
比如十二弟子岑溪秀的师长赐号就是“贺繁”，贺盛世繁华;三十弟子钟恢就是“岁定”，岁和人定，莫遇天灾。
所以当钟恢领着师妹进门的时候就在想，该“盈”字辈吧了？
前辈任性啊，一人干掉四辈的分例。
不出所料，江挽宁是“盈”字辈第一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
钟老累了。
钟恢没想到这个仅仅见了几面的师妹给自己如此多的震撼，以至于经年之后，他成了“钟老”时还时不时提起。
且说江挽宁归家之计。
临行那一天，好像是九月初九。
重阳佳节，虽然是回乡，但是也没有亲友可思了。
细雨蒙蒙，秋风扫落叶。
渡口上，无人白绢抹泪，踏歌相送。
晨光熹微彻云天，伴雨而来。
江挽宁想起一个少年的笑颜。
希望他不会再疼了吧。
这样想着，忽的笑了。
“也算不虚此行。”
这样想着，心里暖和起来。
涟银河河面，荡起圈圈层层漪纹，像是离人的泪。
当然没有江挽宁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