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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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内禁酒。”
言语虽冷，手上医者最温柔的动作习惯还是不改。
“你管我。”他最蛮横无理的一次言语，没想到是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嗯，他被姨母强留大半天，没赶上今天的疾测。
“太学学子，守得当然是太学规矩。”
一阵沉默。
“喝酒伤身，去校场散散酒气，便回寝室吧。”
“……好。”也不知怎的，神差鬼使的就应了。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农历十六，皓月当空。
“学姐啊，上好的烧刀子，来点？”其实莫染对烧刀子原本啥没兴趣，了解也仅限于家里铺子上的账薄和伙计口中的“醇香浓烈逍遥，侠骨丹心洒脱”。
“我不饮酒，你也收了吧。”
“行行行，这坛我喝过了，下次给你买剑南烧春。”①
“这酒太烈，以后也少喝。”
“桑落酒清醇绵香，如何？”
对面的江医师心想，好好的学生喝酒还喝出技术了，唉。
后来才知道，那是人家招牌产业，能不熟么……
见“师姐”没回答，莫染又想找话题，结果……
结果抬头看见，姑射真人白梨下。完犊子，我的诗文风流词话妩媚通通忘光了。②
莫染的嘴一向抹蜜似的，常常哄得一众师姐妹红脸嗔怪，莫夫人常说，我家这染儿，将来也不知要便宜给哪家姑娘。
于是他“灵光乍现”：“额嗯，师姐啊，你看这月亮，多圆啊，今天是十五么？”
……
“十六。”
“也是也是，我阿婆说过，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嘛。”
阿婆……
觉察到身边人的异样，江挽宁方想说些什么，却听到:
“师姐我先回寮室了，日后再见。”③
回去他就有些后悔了，虽然这“师姐”也是往商院走，但是商院若是有这样的神仙人物，他能记不住？完了完了，错失良机。
其实商院并无男女弟子分院而习的仪制，都是人中龙凤，美人不少，各有千秋。
只不过江医师这种却也不多见。
也不是说别人好江挽宁更好，只是商院里固然有清纯可人、我见犹怜的师妹，也有艳若桃李、灿如骄阳的师姐。更何况，今非昔比，太学的姑娘，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江南塞北，天下英才云集。
现在想想，许是天时地利人和，江挽宁和莫染，有这个缘分。
幸甚至哉，莫染的先生陈司业死乞白赖是非让他和书院一起把疾测补上。④
此是后话，且听下回分解。
华国汉历十九年，朔河暴涨，阔西州阔郡、澈长郡、歆户郡遭大水肆虐。⑤
幸，先帝后圣明，朝廷速调兵营救，同时周边各郡县医者药师亦从命而往，援济阔西。
不幸，江氏夫妻一人身在行伍，一人请命前往。
这一去，就是一死一伤的天人永隔。
很戏剧？可是有的事，就这么离谱。
或者说，这世上的事儿啊，本就没个谱。
夫者江彦常，三月卅十，捐躯于浩浩江流，共救下三人性命，终年二十有九。
妻者江芷，四月初三，因为转移时只记顾虑伤病者，又兼神思不属，未及时撤离，亦险些不幸香消，年二十有九，双腿皆废。
二人皆系冀州人，水性不佳。
夫妻二人青梅竹马，虽不是指腹为婚，也是乡邻看好的金童玉女，一到二十便成亲了，婚后即有孕，年底临盆，得一千金，名唤挽宁。
挽风拂月，澜息云宁。
只是后来，澜息云宁后，小挽宁再没了父母怙恃。
这小挽宁就剩下双腿落疾的母亲和姥姥算是至亲之人，家境大不如前了，母亲虽日里满面笑容，夜阑人静时却常常以泪洗面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虽然不能抹去伤疤，但是也足够为沟壑铺上桥梁。
日子还是要过的。
人美心善江医师，自从两年前的事情后从冀州史家郡主疾馆辞职，回了老家厢庭清湖县，在湾屯镇和和当地疾馆合作，开了一家半官办的妇孺专治院，生意清冷，并且越来越不景气。
废话，一个铜钱治好人家一两银子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动不动免费，其实比人家还穷，没事就给街坊四邻检查，你不穷谁穷……
夏历元年，姜党负隅顽抗，终是不敌，退往琉邱岛。
举国欢庆
夏历三年，万事初定。
江家也迎来一桩大喜事:
冀州敬务司司长，周温大人，动了三书六礼，欲要明媒正娶，迎江医师入门，并上奉岳母，下抚幼女。
有人欢喜有人赞，几家哗然几家叹。
唯有一人是懵的——江芷本人。
反应过来后，她是死不愿意啊：天，她一个残废，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凭什么啊……
盛夏，雷雨连绵，狂风不绝。
吹来了周温。
这回江芷彻底傻了啊，到底图我啥，图我半老徐娘还是半吊子医术？
江老太太急了，问女儿，嫁是不嫁？
“不是，娘啊，这不是我嫁不嫁的问题啊，这这这这……，我，这我——”
啊呀啊呀，她好懵啊。
“这就是娘子嫁不嫁的问题，江娘子若嫁，在下必然真心相待，绝无二意。”
于是，稀里糊涂的，江芷就嫁了……
不过并没有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因为敬务司的司则是“以民为本，清正廉洁”。所以周温也并没有太多的钱款，那又何必铺张呢？江芷如是道。
敬务司，隶属民部，后改称户部，取意敬事民生，躬亲庶务。司掌民生基建。⑥
百废待兴，敬务司的确忙，常常到周大人深夜才会回家，还要静悄悄的踮着脚，生怕吵醒江氏母女。
江夫人那个心疼，让他忙就住在司里，不用回来陪她们。时常心里自责，并化悲愤为动力，每天一顿药膳煲给丈夫。
日子晃晃悠悠，江挽宁也到了笄年，敬务司也不那么忙了。
今年她的伯舅四十不惑，她早就准备好了贺礼了——淮扬名菜，红烧狮子头。这可是她伯舅的最爱，可惜家里人都不会做，她可是学了小半年呢。⑦
周大人说，今天我早些回来。
可，夕阳残血再到日落西山，星月交辉再到月落星沉，周大人还没回来。
虽然并不意外，挽宁还是蛮难过的。
直到红日喷薄时，敬务司的刘叔背着一个血人回来了。
血如涌泉，撒了一路。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空了。
“大夫！大夫呢？！怎么不叫大夫！”反应过来后，一向优雅的大姑娘疯了一样的喊。
她忘了，十里八乡最好的大夫，就是她和娘亲。
刘叔摇摇头，没用了。
敬务司周温大人，夏历八年，被旧日执法所检举弹劾的仇家寻仇，斗殴之中，对手不慎将之后脑撞上岩石，慌乱逃跑。周大人未能抢救过来，不幸殉职，时年四十岁……
那地方虽然也算人迹罕至，可是也不是彻底杳无人烟，竟无一人施以援手，带她的伯舅回家……
后来，母亲终日浑浑噩噩，没过几年旧疾复发，三年后也去了。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在母亲走后四年，也去了。
江挽宁彻底成了孤儿。
这七年了，她一个人照顾家，早就不似幼年潇洒恣肆了。
“算了，矫情什么呢，生来孤苦伶仃的人多了，我都二十五了，矫情什么呢。”
母亲和姥姥的葬礼上，她都没有哭。她的两个父亲早都没了，一个让她学会了死别，一个让她习惯了死别。
自此人前，少有笑颜。
江挽宁后来，发狠了一样修医，二十五岁进了太医署，二十七岁成为内定的下一任太医署令，二十九岁时，却回乡入驻了湾屯小镇的疾馆，自断前程。
第二天为书院疾测时，两人再次见面。
“原来你是医师”，莫染笑道。
“嗯，待会儿再说吧，忙。”
“那，回见。”
疾测完了，江挽宁并没找到莫染，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也没在意。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太医署的大门就被敲开了。
“上好的桑落。”一个青年站在阳光下，提着包装精致的玉制小瓶。
大早上的，喝什么酒……
他当然不知道对面的江医师想的是什么，只是自己实在忍不住想见人家，于是一大早就来了。
“请进吧。”
“这酒请拿回去吧，我素日并不饮酒。何况公子这酒实在贵重，在下受之有愧。”
“无妨，美酒配佳人。”
“无功不受禄。”
莫染于是笑笑，并不强求。
“阁下是如何知道我的姓名？”刚才通传的人直接说是找她的，对方自然是知道她的名字。
“像江医师这样风姿绰约的，还能有几个，一打听就晓得了。”
“不必客套。我观公子面色并无疾病，昨日疾测也并无异样。不如在下再把一次脉，看看有何问题。”江挽宁伸手。
莫染简直愣住了。她今天不是轮休吗？是了，医术高明，自然会有人慕名而来。
可他这样，一看就是朵桃花啊。这孩子，也太单纯了吧……
傻的可爱。
怪不得这般姿容风采，依旧独身一人。
开门见山。“江医师大名鼎鼎，在下仰慕已久。”
江挽宁内心是无语的，都说了让你别客套了，有病还不赶紧治。
小剧场:两家人间惊人相似的稀里糊涂，从大到小。
江医师:你哪里不舒服？
莫染:心里不舒服。
江医师:心疾呀，在下并不擅长此项疾病，建议您转隔壁王医师。
莫小公举：我这可不是心疾，只有你能医。
江医师内心:天呐，眼拙，看来我医术还不够。
江医师：那是？
莫小公举：我是害了相思病。 I love you！
江医师内心：原来是脑子有病。
莫小公举:QAQ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