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异录》楠绛

4、第 4 章

　　破晓的第一道光投上屏幕，一辆黑色的现代被照了个透亮。

　　被害人住在鹤湖壹号A区，而沈维眼前这辆被遮住车牌的车及车边的嫌疑人，却处在D区。

　　她把画面放大。

　　嫌疑人意识很强，戴着口罩，帽子从一开始就压的很低，她拖动着画面，仔细的观察车身。发现车后备厢靠近右侧轮胎的地方，有一条白色的波浪型划痕。

　　总算有突破了。

　　沈维伸了个懒腰，转身一瞧，沙发上歪七扭八的躺了一排。

　　六点半，行吧再让他们睡一会。

　　拽过毛巾牙刷，一顿收拾，裹上灰白相间的围巾，出了重案队，再回来时手里提满了豆浆油条兼肉包。

　　“我已经跟交警那边相熟的同事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帮个忙，要是发现车尾带波浪划痕的黑色现代轿车就联系咱们。另外，根据昨晚孟昉查到的信息，一会儿我们兵分三路。”

　　沈维边招呼着他们吃早餐，边安排后面的工作：“孟昉负责去找刘义竹，杨思思还是交给陈升，至于语卿，跟我再去一趟画室。”

　　她话音刚落，办公室电话叮铃响，乔语卿接起没多久就垮了脸。

　　“向往社区后街发生了命案，死者，杨思思。”

　　******

　　向往社区后街是旧城区，是新一批棚户改造的区域，拆迁办已经入驻，这段时间正在量房。

　　发现杨思思尸体的就是拆迁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名叫冯军，二十八岁，有晨跑的习惯，风雨无阻且不惧严寒酷热。

　　早上六点十分，冯军从拆迁办租下的居民房出门，跑了没十分钟，就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人，那人身边还蹲着一个，起先他以为是摔倒了，谁知道蹲着的那个看到他，飞似的跑了，他心里觉得不大对劲，凑近一看，满地的鲜血，吓得他退撞上灯杆。

　　沈维带着陈升与乔语卿赶到现场的时候，派出所的同事还在给冯军录口供。

　　她让陈升带乔语卿去看现场，自己凑过听。

　　“我真的没看到。”冯军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拼命的搓着手臂：“警察同志，你也知道，这个季节天亮的晚，这儿的路灯光线又不行。那个人他蹲在阴暗的地方，我才发现他，他拽着包就跑了，我上哪看去我。”

　　拽着包？沈维朝尸体的方向看了眼，正巧见冷如潇冲她招手。

　　她摩挲着指尖，缓慢靠近。

　　“被害人后心窝被刺了三刀，牙齿上有一小块带血的皮肉，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冷如潇转到沈维身后，得到许可，做了个勒脖的动作：“凶手应该是没掌握好角度，才磕到了被害人的牙齿。”

　　接着她压低了声音：“放心看，真要是惨不忍睹，我根本不会喊你。”

　　沈维眯缝的眼，这才慢慢睁开。

　　果然，死状相对正常。

　　她提着的心微微放下，藏在口袋里的拳头，也慢慢舒展。

　　“你觉得，是劫杀吗？”

　　“师父，我们从被害人裤兜里发现了被害人的手机。”乔语卿脸色发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虚。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尸体，居然没吐，是个好的进步，比我这个师父强多了。

　　沈维拍着乔语卿的肩：“拿去给技术科。”

　　“欸，等一下。”冷如潇摘下手套，在乔语卿不可置信且受宠若惊的瞩目下，剥了颗话梅糖塞她嘴里：“去吧。”

　　“看我做什么？”冷如潇重又蹲回尸体身边：“等你不拍了，我也喂你。”

　　沈维吃了个憋，灰溜溜地退出警戒带，刚不知蹿哪去了的陈升，大步的向她这跑。

　　“我，刚才......”陈升喘着粗气，指着街口：“监控，让朋友，查，车，波浪！”

　　沈维眉心一跳，还不待她做何反应，乔语卿把杨思思没设锁的手机怼到了她面前，紧跟着孟昉来了通电话。

　　他八点十分在高铁站口堵到了刘义竹，根据刘义竹所述，案发时间段他跟老婆在家看电视，一晚上都没出门，不可能有时间作案。不过他从刘义竹那里还了解到了一个新的信息。

　　被害人张蕊确实跟他专门学过一段时间，但是不长，最多七天，小七这名，也是这么来的。后面被害人就跟画室的老板学去了，学了将近一个月，才转到钟志文那。

　　“走，去画室！”

　　******

　　兴达国际距离杨思思被害现场不远，走路快的话也就十五分钟，沈维她们偶尔还小跑一段，等到兴达国际C座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上次来，大厅边缘就放着不少企业机构的门型宣传立牌，那会儿沈维没注意看，这次正巧有人在那安装添新，沈维随意扫过去，脚尖立马转了个向。

　　长形的海报上，勾勒着一副春季踏青的山水画，边上写着“青山画室春季惠先行”的广告标语，在最边留着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

　　“郑步峰......”

　　“是我，请问？”

　　“你好。”沈维出示证件：“青山画室的负责人？”

　　沈维打量眼前摆弄门型立牌的人，他戴副金丝边框眼镜，不到十度的天气，黑色毛呢大衣里却只穿了件相对单薄的白色对襟，举手投足温文尔雅，尽显书生之气。

　　郑步峰微笑点头：“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这个人你认识吗？”乔语卿给他看刚在现场拍下的杨思思的照片。

　　“我们画室的学生，这，这是怎么了？”

　　“死了。”

　　郑步峰惊讶的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惋惜道：“昨晚还跟我聊，说要替她朋友完成没完成的事，刚报上名就......”

　　“昨晚？”陈升翻开本子记：“几点？”

　　“大概十一点的样子，我去对面的咖啡厅买了杯咖啡，等制作的时候，随口聊了两句。”

　　“聊了什么？”

　　陈升问这话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经过，或好奇或怪异的打量他们。

　　当惯了警察，对于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但郑步峰却很不适应。

　　“那个，警察同志。”郑步峰朝边上扫了眼：“这儿影响不太好，咱们还是去画室聊吧。”

　　陈升看向沈维，沈维点点头，先一步走向电梯。

　　郑步峰领着沈维一行人，来到她上次跟乔语卿坐过的会客茶室。

　　“先说说刚才的问题。”沈维压住郑步峰取茶叶的手。

　　“啊，也没聊什么。”郑步峰按下电源开关，开始烧水，就着翁翁声一点点讲述。

　　“问了下她工作待遇的事，又谈了谈社会现象，聊着聊着，一时没忍住就诉起了苦。”

　　水渐渐煮沸，咕噜咕噜的压低了他的声音。

　　“她知道我是青山画室的人后，就说起了她的朋友，也是我们画室的学生，只可惜......”

　　水壶在空中一顿，一声叹息后，才慢慢倾斜。

　　“后来我就回家了，一直到今早七点才出门。不过，我老婆她......”郑步峰有些尴尬：“四年前跟人跑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没有人能证明。”

　　“谢谢。”陈升记录完把茶杯往旁边放了放，没去深究他说的话，只是指着郑步峰露出的右手手腕上的创可贴，问他：“你这手怎么了？”

　　“哦。”郑步峰用拇指揩了一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去拿门型架的时候不小心蹭破的。”

　　沈维环抱双臂，斜靠在窗边：“你刚才提到的另一个学生，是张蕊吧，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没什么特别关系，她是我们画室的老学员，到顶算是师生吧。不过我教她的时间不长。她自身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神韵。”

　　“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你在哪？”沈维问着，把手放在乔语卿肩头，轻轻地捏了捏。

　　乔语卿立刻会意，起身问清了洗手间的位置，跨着大步往门外走。

　　“那个，还是我带你去吧。”

　　“诶，诶，诶！”陈升皱着眉，捻着笔杆敲桌。拢共也没多大地方，还能迷路不成？

　　郑步峰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不大合适，讪笑着坐了回去：“三十一号那天在画室遇上了张蕊，她似乎心情不大好，就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开车出去一起吃了个饭，吃完后她就说要回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又来了画室。”

　　“什么车？车牌多少？在哪吃的饭？”沈维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推眼镜的频率变高了，姿势也跟刚开始从侧边推，换成了五指并拢，拇指和中指捏夹着眼镜往上抬。

　　“宝马X5，车牌是贾A16618。地方是张蕊选的，在......向北区南丰路，是家西餐厅，叫尚品。”

　　“你说你在画室，谁能证明？”

　　“我回来的时候楼下前台已经下班了，路上也没遇上人，画室因为第二天就是元旦嘛，下午五点就安排放假了，不过监控录像可以证明，我们画室门口就有一个。”他往外走：“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门一拉开，差点跟乔语卿撞上。

　　“笔录做完啦？”

　　陈升翻了翻笔记：“差不多了。”

　　“那正好。”乔语卿往旁边让了让：“孟昉那边有新发现，让我们赶紧去一趟。”

　　乔语卿一出兴达国际就小声的说明了情况：“孟昉在回警局的路上，无意中发现了那辆有波浪划痕的黑色现代，当时车主正靠在车门上打电话，他直接把人给铐回了警局。”

　　“嗯。”沈维收回眺望三楼的目光。

　　这件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