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祟邪之后》焚赫

14、收养1

　　小孩的力气大得惊人，拎着他的手腕，轻易将他提了起来。

　　谢语非还在冒眼泪花，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止住哽咽，指尖凝了团发抖的寒意，凝结，又溃散，难以阻挡逼近的诅咒。

　　霍琛抬了眸，冷冷的：“滚。”

　　诅咒顿时面露恐惧，在瞬间化为轻烟消散。

　　谢语非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止住哽咽。他眼尾湿红，像一树经历了寒霜的槐花，脆弱的同时，又有一种惊人的媚。

　　晏长亭拎着一颗猫头走进来，看了看明显哭过的谢语非，又看了眼霍琛。

　　“他欺负你？”少爷瞪着小孩，皱起了眉。

　　……在这人眼里他是有多没用，才会被小孩子欺负哭。

　　“已经没事了。”他解释之后，晏长亭向施远打电话，让他们来西山村挖尸体。

　　警方未能找到这女孩，是因为她被烫死之后，砌进了地窖的墙壁之中。

　　经年累月，不见天日。

　　“你知道吗，她被砌进那面墙的时候，其实还剩了一口气。”看着被挖成废墟的于家地窖，谢语非轻轻说道。

　　眼睁睁看着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将自己砌进窒息的黑暗中。

　　“开车要驾照，当老师要考教资，但为人父母居然不需要培训就可以上岗，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晏长亭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他想了想。

　　“虎毒不食子，但食女。”

　　警方带走了尸体，在门口张贴满黄色警戒线，热闹了短短半日的西山村，又回到了它的荒芜和死寂。

　　临上木桥时，谢语非忽地往后看了一眼。

　　“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他留下不满的晏长亭，踏过一洼浅水，向着小路尽头跑去，步伐轻盈得像一只鹿。

　　那孩子应该已经回了家。

　　之前晏长亭的符箓飞过整个村庄，将此处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没废太大功夫，他停在了一户漂亮但古旧的独栋小洋楼面前。

　　霍琛救过他两次，谢语非想，离开之前，自己至少应该道个谢——也道个别。

　　朱红陈旧的大门，血色手印分布在角落，传来一股让人汗毛发竖的气息。

　　谢语非推开门——

　　一身猩红的女人站在昏暗的房间中央，身姿婀娜，美艳动人，连发梢都散发着极致纯粹的邪恶气息。

　　她微微侧过身子，展露出明艳笑容，朱唇微勾：“——去死。”

　　总部绝密高危档案009，S级祟邪，猩红女郎。

　　谢语非尾巴尖都炸了毛，危机感让他瞳仁骤缩，八条狐尾如雪白狂花昭然寒风，寒意以他立足之地为圆心，飞速扩散。

　　深秋白昼，在荒芜的西山村中，提前降临了一场大雪。

　　整栋二楼洋房，都被一层厚厚的霜花覆盖，在嘎吱嘎吱的倾轧声中，皲裂出数道可怖的裂痕。

　　轰——

　　房屋倒塌，烟尘中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二楼坠下，八条狐尾如白绫绸缎，灵活地将他卷进软厚皮毛中保护起来。

　　晏长亭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然而烟尘平息，废墟中已空无一物。

　　猩红女郎消失了。

　　谢语非救下了霍琛，昏迷的小孩被送到了异闻局持股的医院之中，这里层层包围严密，布置着各种仪器，任何祟邪一旦出现，就会被立刻发现。

　　没多久，一份从总部调过来的绝密档案被送到青异局手中，医院茶水间，晏长亭趁着泡咖啡提神的功夫，拆开了这份资料。

　　猩红女郎曾经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祟邪，直到十二年前，她于某处西南偏远县城展开能力“蛊惑”，令将近两千人互相屠杀，血流成河。

　　但更诡异的事，这两千人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尸体都未曾留下。后来有传闻说，她用这两千条人命炼制了某种邪物，那东西在绝密档案中的代号是[?]。

　　据悉，代号[?]和异闻局二队团灭事件密切相关。

　　二队团灭……

　　在拆开之前他未曾想过，这份资料甚至涉及了谢语非的过去。

　　茶水间的门打开，谢语非端着水杯走进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资料。

　　晏长亭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下意识将资料藏在了身后。

　　狐狸眼尖地捕捉到这一幕，嗤一声：“藏什么藏，我又不稀得看。”

　　他用茶水间的微波炉加热了一杯热牛奶，又倒进两勺白砂糖，不确定地问晏长亭：“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甜的吧？”

　　“祟邪的小孩，我不知道。”晏长亭把资料收进包里，又问，“他醒了？”

　　谢语非似乎是觉得十分棘手，叹口气翻了个白眼：“醒了，一醒就问我他妈妈在哪儿。”

　　晏长亭猖狂大笑以表同情，在谢语非眼神杀过来时，欲盖弥彰地话题转移到工作：“对了，猩红女郎离开后，我去查了西山。里面祟邪太多了，仅凭我们的人手处理不过来，所以我想问问你，这活能不能请太云市的来帮忙。”

　　“行啊。”谢语非没多想，顺嘴问了句，“现在太云异闻局的局长是谁啊？”

　　“跟你一样是从总部调来的，瞎了一只眼，叫什么——陆嘉平？”

　　“噗——”

　　谢语非一口茶水喷到了半空。他脸色大变，赶紧挥手：“别别，千万别，我和他有仇。”

　　晏长亭一脸吃瓜：“说来听听？”

　　谢语非支支吾吾：“其实吧……他那只眼睛吧，是为救我瞎的。”

　　“原来是情债。”晏少爷恍然大悟。

　　呸——这说的什么屁话？

　　谢语非忍着想揍他的心摇头：“我们前线只要最精锐的成员，他虽然瞎了，还是想留在二队发光发热，但我觉得他碍事，就把他开了。”

　　晏长亭沉默片刻，感慨：“你真是人渣啊。”

　　人渣谢语非认了，他听说陆嘉平被开出二队后就变得十分暴躁，铆足了劲儿收拾祟邪，一心想凭绩效跻身总部，为的就是打谢语非的脸。

　　“他这个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如果他来，他不仅会处理西山村，还会处理霍琛。而且没什么人性，为了获得猩红女郎的情报，或许会对小孩子滥用私刑。”

　　晏长亭片沉默片刻，删除了已经编辑好的信息，然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知道了，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咯。”

　　霍琛的病房在二楼，窗外有一株银杏，璀璨而金黄的叶铺了满地，医院的清洁工刚扫完没多久，又覆上了一层。

　　谢语非端着加糖热牛奶进了病房，霍琛本来正看向窗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你会杀了我吗？”他问。

　　谢语非哑然失笑。

　　“为什么这么问？”

　　霍琛指了指他胸口的工作牌：“你们异闻局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谢语非有心逗弄他，“如果我回答，是呢，你要如何？”

　　霍琛后背离开了枕头，他挺直了腰背，认真地看着谢语非：“我会劫持着你从这个地方离开。”

　　谢语非挑起一边眉毛，“你就这么自信能打得赢我？”

　　“你很厉害，但你生病了。上一次，你就险些死在猫婆婆手中，所以我会耐心等待，等待你露出破绽的时候。”霍琛说完这话，又收回了视线，冷淡地看着手指，仿佛能把自己的手指头盯出花来。

　　谢语非知道他从来不说空话，于是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轻笑一声，他揉了揉小孩乱糟糟翘起的头发，“放心吧，你昏迷的时候，医院已经给你做了全面检查——你知道吗？如果是祟邪，是没有办法进来这个地方的。”

　　霍琛低下头，看了眼被谢语非强硬塞进手里的牛奶。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谢语非知道他在说猩红女郎。S级祟邪饲养了一个人类小孩，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总部的注意，更别提这个小孩还是祟心，可以挽救谢语非生命的存在。

　　“你觉得她会来找你吗？”他问。

　　热牛奶入口，过分的甜蜜在舌尖炸开，甜得霍琛蹙起了眉，略带稚气但已十分俊美的眉眼倒映在玻璃上，平静又漠然。

　　“妈妈总是会找到我。”

　　喝完牛奶，谢语非将他带到了医院的地下二层。

　　这间医院和异闻局合作，地下二层是专门开辟出来供给受伤的调查员进行康复训练的场所，各类设施装备齐全，弹跳力，握力，反应力，灵敏度……考虑到调查员那惊人的攻击性，设施的上限都极高。

　　霍琛穿着淡蓝条纹的病号服，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一群和蔼老头，又看向谢语非：“这是什么意思？”

　　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

　　“放心，只是小测试，你在学校也体测过吧？这个也是一样的。”

　　霍琛面无表情地问：“完成这个测试，我就可以从这家该死的医院离开了吗？”

　　他强烈的厌恶不加掩饰，对面的院长掏出手巾擦了擦汗，谢语非自若点头：“那当然。”

　　首先测试的是弹跳力，跳远成绩2.5米，挺不错。接下来是耐力，一千米长跑，最终成绩为三分四十秒——也挺不错。

　　观察室内，不知何时来到的老张捧着茶杯嗦了一口：“虽然体育很好，但也还在正常的范畴之类，我看这孩子也没有你说的那样特别嘛。”

　　“不对。”谢语非看着一千米下来小孩脸不红心不喘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老张你知道吗，中考体育立定跳远满分是2.5米，长跑满分是三分四十秒——他根本掐准了时间，没出全力。”

　　霍琛的测试是心里先有个标准，然后根据标准定下自己该发挥到什么程度。

　　他能把谢语非这样一个成年男性单手拎起来，绝不可能只有这点能耐。

　　接下来该测爆发力，院方有一个内置感应器的沙包，能判断出测试者的出拳力道。谢语非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走过去，站到了神色不怎么情愿的霍琛面前。

　　“如果不认真测试，就把你在医院关一辈子，天天看院长的老脸。”

　　院长：“……”这样说话是否太伤人心！

　　“你就把这个沙包想象成你讨厌的家伙……”

　　“知道了。”霍琛在手上缠好了绷带，打断他，面无表情地挥出一拳。

　　砰——

　　一声巨响。

　　沙包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