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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逢魔时刻8 ...

  •   谢语非注意到,她怀孕的月份已经有些大了,走路时不得不扶着腰,来缓解腹部下坠所带来的腰部酸痛。

      “这是双胞胎吧?”谢语非笑眯眯问道。

      和晏长亭吸引异性的俊美不同,他的长相漂亮温柔,不含半点攻击性,笑容也亲切,是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亲近的类型。

      提起腹中孩子,何丽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不是呢,这才五个月,医生说是个健康的宝宝,虽然长得大了点,但以后会是个大高个呢。”

      谢语非点头:“大个儿挺好,就是生产的时候要受苦,你多吃点肉骨头补补。”

      晏长亭受不了他:“得了,又不是你生孩子,你管那么宽。”

      何丽家里也打整得不错,虽然不算非常豪奢,但干净整洁,能看出平时主人家的井井有条。墙壁上装裱着名家字画,墙下有个生态水缸,养着尾巴红艳的锦鲤。

      “异闻局调查员,你们部门是负责什么的?”何丽替二人端上泡好的茶,一脸好奇地问道。

      她曾经是个教师,因为怀孕刚从一线上退下来不久,眉眼间依旧有着知书达理的气质。

      “就是处理一些比较特殊的事件,不用担心,我们比较闲,很少接手刑事案件。”要么一经手,就震动整个青山市的大案。

      何丽闻言松了口气,虽然昨晚就在电话里问清楚了,但还是今天再问一遍会比较放心。不过,警方为什么会忽然问起她多年前曾教过的一个学生呢?

      “十多年前,我在金玉中学教书,你们说的那个孩子我记得的,叫做于敏。她后来找到了吗?”

      晏长亭抽出一沓资料:“并未,她一直是失踪状态,至今已经十九年了。”

      “啊……”何丽捂着嘴,低低叹了一声,“这种情况的话,存活的希望应该很渺茫了吧……”

      昨晚谢语非在西山村和猫脸老太斗智斗勇时,晏长亭在搜集关于八年级七班的消息。

      过程中发现,金玉中学在多年前经过一次改建,也是在那次改建中,将原本的七个班级合并为六个班。

      有传闻说是因为自从有个班级的某学生神秘失踪后,每个升入八年级的该班级都频频发生怪事,导致校方不得不改建教学楼,抹除七班的存在。

      而眼前这位何丽老师,就是当年七班的班主任,在她班级上失踪的学生叫做于敏。

      “于敏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何丽并未思索太久,便笃定点头:“有的。”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穿黑衣、骨瘦如柴的男人走了出来,慢腾腾挪向厨房。

      何丽见了他,扬声问道:“老公,你身体好点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陪你去看医生。”

      男人回过头来,谢语非看清他的脸,这人实在瘦得厉害,两只眼睛都夸张地陷进了眼眶之中,脸色苍白,形销骨立。

      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男人眼中忽然闪过惊恐的神色,猛地退了一步。

      “……”谢语非疑惑歪头,“先生,你怎么了?”

      男人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觉,勉强笑了笑问何丽:“家里来客人了吗?”

      他的声音粗糙嘶哑,宛若磨砂纸互相剐蹭,何丽习以为常:“没事,就是问问我以前的学生,我跟你提起过的失踪的那个。”

      男人点点头,去厨房内倒了杯水,又回了房间。

      何丽无奈笑笑:“希望两位警官不要介意,我老公他比较害怕生人。”

      谢语非盯着那房门看了片刻,收回目光:“没事,你继续说于敏的事,她失踪前的古怪表现是什么?”

      在何丽眼中,于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她是班里的干部,为人善良,责任心很强,还会主动辅导成绩差的学生功课,各科老师都很喜欢她,何丽也是如此。

      “这孩子学习很好,就是家庭情况挺困难的。我曾经帮她申请次助学金,但她却拒绝我说什么,反正这笔钱也花不到她身上,不如让给别的需要帮助的同学。”

      “她失踪前,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当时放学后,我在办公室准备第二天上课要用的资料,准备到很晚,发现她还在教室里,没有回家。看见我时,于敏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父母会永远爱自己的孩子吗?’”

      “你是怎么说的?”谢语非问。

      何丽一脸困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孕肚:“这天下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我当时也是这么回答她的。”

      谢语非和晏长亭对视一眼。

      “她家在哪儿?”

      “西山村。”

      果然。

      得到这个回答,谢语非并不意外,他没有再说话,何丽却一脸忐忑地教握着双手:“你们觉得,这孩子失踪,和她问我的问题有关系吗?我当时是不是不该那么回答啊?”

      谢语非只是道:“这世上并不总是有负责任的父母的。”

      晏长亭翻过一页资料:“于敏父母重男轻女是远近闻名的,事后,警察也去搜查过他们家里,但并未有任何发现。”

      “我再去一趟吧。”谢语非说。

      “你要使用回溯?”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他反问。

      “慎用为佳。”晏长亭蹙眉,“回溯的本质是一种深度共情,你如果陷入受害者的情绪里没法出来就糟糕了。我知道总部有一位女性调查员,她为了追查某只祟邪回溯了他死去的妻子,却没法走出来了,后来为了祟邪叛变异闻局,杀了许多调查员,还带走了总部许多珍贵的资料和武器。”

      谢语非看了看手心,忽地轻声笑了笑:“你说的那个调查员,她是我的老师。”

      “……”晏长亭噎了一下,生怕他下一刻就拔刀把自己捅死,“嗯,挺巧的。”

      “放心吧,只是一个诅咒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晏长亭刚想说没担心你,就见谢语非站了起来,趁着何丽去厨房重新泡茶的功夫,打开了她丈夫的房间门。

      “喂,别人家里你别乱闯——”

      晏长亭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眼前困在房间里的那东西,显然不能算是“人”。

      他浑身漆黑,身量奇高,四肢瘦长宛若竹节虫,肩膀上一只箭洞正潺潺流血。

      见到谢语非,他怪叫一声,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这是八尺先生,我昨天射伤的那只祟邪。”谢语非淡声道。

      晏长亭震惊:“他伪装成了何丽的丈夫?!”

      “不,他就是何丽的丈夫。”谢语非摇头否认,又听到厨房里茶杯打碎的声音,何丽追了出来,挺着个老大的肚子,一边哭叫一边朝着八尺先生追去。

      晏长亭纹身上的符箓窜出,化为一段柔软的绳子将她束缚了起来。何丽是个孕妇,怕她大吵大闹伤害到身体,二人暂时让其陷入沉睡,然后联系施远,由警方转移到了医院。

      过了半天功夫,沈楼打电话来,说何丽的基本情况已经安定下来,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祟邪的。她被蒙蔽了感官,从未察觉丈夫的异样,现在蒙蔽被解除,她却执意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她肚子里那东西受了刺激,我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生,撑破她的肚皮……我们是没有强制孕妇堕胎的权利的,我只有把她看着,没别的办法了。”

      “嗯,实在不行让她父母也劝劝,你就在医院别走了,多留意点。”

      挂断电话,谢语非跨上了面前的木桥。诅咒来自这个叫于敏的女孩,为了防止更多受害者的出现,他和晏长亭来西山村解决源头。

      “挖出尸骨,找个法师超度,只要执念散去,诅咒也会随之消失。”

      “你能确定她的尸骨真的在这个地方吗?”晏长亭问。

      “不确定,所以要找。”

      正巧金玉中学的铃声响起,谢语非回头望了一眼学校:“今天周四,霍琛还在上课吧。”

      他不无遗憾地撇嘴:“如果霍琛在就好了,可以让他给我们带路,你不知道,我已经这小孩混得可熟了。”

      “得了,别惦记你的小朋友了,快开始干活吧。”

      白天的西山村失去了夜间出没的诡谲,和普通的荒村没有区别,但村中道路四通八达,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晏长亭挽起衣袖,灵活的符箓线条从他的纹身上游走下来,不到片刻就游走回来,乖顺地贴回他身上。

      晏长亭睁开眼,指了个位置:“这边。”

      二人一路前行,有了符箓指路,总算不至于迷路。行经路上,不久,一栋眼熟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

      谢语非:“稍等。”

      虽然白天和夜晚景致不同,但他依旧一眼认了出来,这是霍琛的家。他走进屋子里,但见灰尘簌簌,青苔遍地,看上去荒废已久,根本不像有任何人居住的样子。

      昨晚就察觉有蹊跷,这小兔崽子,果然是在骗人。

      他后槽牙咬着,轻缓磨了磨。而于敏家的屋子,好巧不巧,就和这屋子毗邻而居。

      搜查到的资料显示,于家父母在女儿失踪没多久后就从西山村搬走,屋子里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除了老鼠窝,什么也没留下。

      “女儿失踪,不急着找,反而急着走人,这是什么道理?”晏长亭踢开脚边一只易拉罐,昂贵的风衣袖口掩住了鼻端。

      一声凄厉嘶哑的猫叫从屋檐上响起。

      谢语非抬头,看见半张老太太脸一闪而逝。他抬腿要追,但忽然迟疑一顿,这老太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他们进于敏家中才出现,是不是特地想将人引开。

      晏长亭看出他的迟疑,利落道:“我去追。”

      他风衣衣角一扬,转瞬追出门外。

      “小心点儿,别死了。”谢语非喊了一句,但晏长亭的背影消失得很快,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谢语非转身向二楼走去,木质的楼梯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灰尘扑面,有一股阴暗的没味儿。

      二楼三间房间,一间最大的是主卧,第二间稍小的是杂物间,直到谢语非推开第三间房门,才看见小孩子曾经生活的痕迹。

      这是一个女孩的房间——虽然不太明显。她的屋子被扫帚、簸箕、和各种各样的杂物挤满了,只有很小的一块空间留出来,放置一张烂木架拼接的床,她甚至没有一张书桌,平时就伏在窗台上写作业。

      谢语非走进房间,脚下“嘎吱”一声。

      一个廉价的小洋娃娃。

      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裙子,破破烂烂,这是房间内唯一一个属于女孩的玩具。

      细白的手指,点在洋娃娃的眉心,眼前白光一闪,汹涌的回忆冲入脑海。

      “你的肚皮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能给我老于家下个男种?!”面目模糊、狰狞可怖的男人正对妻子拳打脚踢。

      “该死的赔钱货,早知道就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淹死在后屋的河里,白吃我老于家这么多年粮食!”

      “什么,要钱买铅笔?你除了要钱还会干什么,买买买,买个屁!”

      细碎、残破的片段,从长河尽头呼啸而至,伴随战栗畏惧的惊慌感,将谢语非吞没。

      他的视线变低,原本只在腰间的窗台,变得有胸口高。

      夜色已深,“她”终于做完了作业,抻着因繁重的家务而酸软不已的腰,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道题有点难解,明天去问问老师好了。全天下,老师们对她最好,不会像父母一样打骂,也不会像同学一样嘲讽她长虱子的头发和酸臭的衣服。

      门锁是坏的,“她”耐心地解开缠在门把上的铁链,拿着一只水杯走下楼去。

      此时已是深夜,窗外夜色如黑布,笼罩着贫穷脏乱的家。

      楼下厨房亮着灯,“她”迷迷瞪瞪走到门后,被屋内的交谈声惊出一声冷汗。

      “我怀孕了,我买通了医生,她告诉我是个男孩!”这是母亲激动的声音。

      “太好了,我老于家终于要有后了!你一定要好好把儿子生出来,我看谁还敢说我是生不出儿子的种!”父亲兴奋地叫嚷起来,头一回以珍惜摸着母亲的肚子,代替了拳脚相向。

      “唉,老于……家里本来就没钱了,生孩子要钱,奶粉要钱,那小贱种的学费也要钱,村里计生委若追究起来,硬要拖我去打胎咋办?”

      听到母亲叫自己“小贱种”,“她”心脏狠狠一收,宛若被一只大手肆意攥紧,酸胀难受。

      “上次不是已经送走了吗,最后不仅自己找回来,还连累我们被骂一顿。现在这年头,谁要丫头片子这种赔钱货?”

      “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父亲声音狠厉,他有一双看上去老实憨厚的眼睛,即便拿砖头砸她的脑袋时,看上去仍是老实憨厚的。

      “你明天熬一锅热水,我用蛇皮袋子把她装起来,你就用开水烫死,埋在地窖里,对外就说失踪……”

      “她”捂着嘴,冷汗涔涔地回到房间,一夜未眠。

      第二日出门时,“她”总察觉父母的眼神带着异样,那是一种遗憾、愧疚又解脱的神色。下课铃响,她在教室内迟迟徘徊,一想到回家要面对的残酷,就忍不住全身瑟瑟发抖。

      她碰见了从办公室出来的班主任,对方诧异问道:“于敏同学,你怎么还不回家?”

      这位班主任是今年新毕业的大学生,很年轻,对她也很和蔼。于敏咬着嘴唇,茫然又讷讷地问:“老师,您说,父母真的会永远爱他们的孩子吗?”

      “当然啦。”老师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许是老师的话给了她鼓励,她长舒一口气,收拾好破旧的书包走上回家的方向。

      肯定是啦,虽然爸爸妈妈经常打她,但怎么也不会心狠到让她去死的。昨晚听到的,应该是他们商量对付家中那只啄人的鸭子吧!

      或许等回到家,就会有香喷喷的鸭肉在等着她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推开半掩的房门,门开的一瞬间,黑暗笼罩。

      她惊慌挣扎,发现自己被塞进了一只蛇皮口袋中,袋子里还有黄泥土屑,是她往日里拖着蔬菜从田里回家的那只。

      她还记得,袋子的底部有一个小洞,她挣扎着从小洞中看出来,却见母亲面色狰狞,一盆滚烫的沸水浇来——

      烫!烫!烫!

      痛!痛!痛!

      谢语非倏然睁开眼,女孩心中的痛苦和绝望击溃了他,那是一种怨恨到极致的不可思议,痛苦得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烧灼。

      一抬眸,浑身血肉淋漓,眼神怨毒的女孩就站在不远处。回溯触及到了本源,惊动了诅咒,成了诅咒的于敏从黑暗中显形。

      她每走一步,身上的皮肤混合着脓液融化,一步步朝着谢语非走来。

      回溯的副作用反噬过来,面对眼前极致的凶险,他的泪水如珍珠滚落,露出灰烬般无神的眼眸,难以做出反应。

      凭着仅有的几分清醒,他狠狠一咬舌尖,痛苦让他有了一丝力气,勉强推门离开了房间,孰料刚一转身,脚下木板应声松动,咔嚓一个大洞。

      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掉了下去。

      掉,但没完全掉。

      一只修长但稚气的手倏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提在空中,谢语非抬头看去,霍琛白净淡漠的面容出现在他头顶上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逢魔时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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