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洋牵星》废柴一根

49、第四十六章—城破

　　“城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拦住一位似是刚换岗的守城兵，许是由于着急他顾不上什么礼节，一把扯住了守城兵得一臂。
　　那头戴铁盔的卒吏瞥了一眼挡住自己去路的家伙，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使那拽着自己的人不得已地松了手，然后迈步便走，他并不屑与回答。
　　“这位大哥，刚才是我太过心急，不好意思。若是不嫌弃，我请您吃酒赔罪。”
　　青年急忙赶上守城兵的脚步，跟在他身边一阵点头哈腰。
　　停下脚步，正眼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开口道。
　　“就你这穷酸样，还请我吃酒。你请得起吗？”
　　“不瞒大哥，我是离这十几里的小村来的，本是在山上打猎营生。走这么远的路来这兴化城也是为了给猎物卖个好价钱。卖掉那些野味我手头上还是有点小钱。”
　　青年的手在怀里捂着，像是钱就揣着。
　　“好。我给你个面子。”
　　有白吃白喝的好事，怎会放走。把手上的长枪往肩上一扛，搭着青年的肩就往街尾不远的一家饭馆走去。

　　向店家要了一斤白干和五斤牛肉还有一些小菜，青年的手向又揣了揣怀里的钱。
　　“大哥放开来吃，不够咱再要。”
　　等小二端上菜和酒，青年赶忙倒了满满一碗递给坐在自己对面的卒吏。
　　接过酒，仰头就喝，‘咕嘟咕嘟’就饮了个底朝天。
　　“你小子看着挺老实，倒是挺懂得为人处世。”
　　卒吏笑呵呵地夸了青年一句，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片牛肉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这么一顿可是要花掉你卖野货得的钱的。你就为了问城外的事，岂不是亏了？”
　　“我刚来兴化就听城外有贼寇，接着这城就封了，本以为过个两三天就没事了。可谁想到这都十日了还不见城开。我家里父母早亡，就剩个年迈的奶奶，要是我再不回去，只怕她老人家出事啊。”
　　又满上酒，青年的脸上透着焦急。
　　“大哥这城外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事本不该和你们这些外人说的，但我看你孝顺就告诉你吧。”
　　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卒吏才继续说。
　　“城外的哪里是什么贼寇，是一群兵强马壮的波斯兵。起先才只有一小股，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又赶来了一大批人马，现在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那…那可怎么是好？就这么耗着，这城里的口粮迟早要吃光的。”
　　青年的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后又想到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愁云惨淡起来。
　　“哎~~听说那群波斯人有极厉害的火铳和大石头炮，人还没挨近就被轰成肉泥了，这要是出去不就是送死么。就连来这大队人马回来的平章似乎都是极怕波斯人的。”
　　摸了一把花生米，卒吏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有件事与你说你可不敢告诉其他什么人。”
　　压低了声音，左顾右盼了一番，卒吏示意青年贴耳过来。
　　“听军里跑腿的小兵说参政和平章现在是水火不容，还差点动了刀子。”
　　把剩下大半碗的酒喝干，一抹嘴，卒吏愤愤地又吃了几大块牛肉。
　　“他龟儿子的！”
　　卒吏骂了几句，也不解恨，干脆就不骂了一门心的吃喝起来。青年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看着一桌子的菜，卷起袖子也甩开膀子吃上了。

　　吃过饭，守城的卒吏说军里还有事便拍拍屁股走了人。青年看着一桌的狼藉，在背包中摸索了一会，找出一块饼，撕开来抹着盘底剩下的菜汤，直至把盘子清得一干二净才罢了手。一桌子的空碟空罐，也再没什么可以入肚，只得招呼来伙计，从怀里掏出补了两块的布囊，取出里面的铜钱，仔细数了两次才给了伙计。店里的伙计那一脸的鄙夷样子他不是没看到，只是一顿饭花了他卖野货得的一半钱，着实肉疼。
　　“真不该来这兴化城，不但回不了家，如今赚来的钱也要花光了。”
　　摸着怀中明显轻了些许的布囊，青年嘟嘟囔囔地说着，突地手臂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刚想接茬发火，怎知那人连句道歉也不说撒腿就跑。
　　“诶！你这人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身边就陆陆续续擦身而过许多人，有男子有妇孺有孩童甚至有年过花甲的老者。所有人都面色慌张，眼里透着惊恐。
　　“都赶着投胎？”
　　转身看身后的情况，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便把青年吓得直直的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一队骑着马，手提明晃晃的弯刀的异族正一路杀来。所过之处惨叫声不绝于耳，鲜红色的血纷飞……曾在城里听过说书，书里阴曹地府就是这般景象，残肢断臂，脑肠涂地。

　　“逃，得逃命。”
　　青年对着自己说，脚却像灌了铅一般的沉，刚吃饱的腹内也因嗅到浓重的血腥而开始翻涌。
　　随着人流最终只会被围堵杀掉，应当躲藏起来。压下要作呕的意念，举步慢慢游移到人群的边缘，在一处小巷口钻了进去，看到几口蓄雨水用的比人还高的大缸子，不得多想，抓住缸沿翻身就跳了进去。好在缸子里的水未满，只漫过他的胸口。巷子外凄惨的叫嚷声不断，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远去……天边有红云，已是傍晚。

　　因害怕一直等到夜色降临青年才爬出水缸，浑身都湿透了在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拧了一把身上的水，青年摸着黑来到巷子口，左顾右盼好半天确定没有危险才挺起腰杆出了巷子。凭着月光，眼前的景象着实骇人——整条街被血洗过后横七竖八满是尸首。咽了咽口水，青年壮着胆子沿着街道往西走，他若是没记错西边上有个小城门，兴许他还能趁着夜色逃出去。
　　跨过一具尸体就默默在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就这样走了莫约半条姐，骤然脚踝被抓住了，惊得青年差点叫喊出声，捂住嘴压住了。缓缓低下头看到那抓着自己的人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妇，苍白的脸，蓬乱的头发，若不是她的手还有点温度，青年大概真要把她当成惨死的厉鬼了。
　　“这……这位…大嫂可有事？”
　　蹲下身子，青年边问着边伸手去掰少妇抓着自己脚踝的手。
　　“救救…救救……”
　　“大嫂，不是我不救你。你伤成这样，我真是没法子啊。”
　　脚踝上的手怎么也掰不开，急得青年的额上都渗出了汗。
　　“孩子，救救我孩子。”
　　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少妇手一撒，脖子一歪就咽了气。
　　看向少妇的尸体，只见她怀里似乎有一个小人。推开少妇的尸体，青年看到了那被少妇护在身下的孩子，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扎着犄角辫，长得像庙里的金童玉女般的好看。孩子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也不闹，想是已经被吓傻了。叹了一口气，青年抱起孩子继续向西走。

　　眼见小城门就在不远处，身后却响起了马蹄声。抱紧怀里的孩子，青年拔腿就跑，虽然两条腿的始终跑不过四条腿的，但现下除了跑也别无他法了。
　　后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城门却像是越来越远。一阵剧痛，青年跌倒在地上，小腿上插着一支羽箭。‘完了’，想到自己这场突来的横祸，青年不禁眼中含泪。

　　马队很快就围住了青年，马上的人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着他们脸上鬼魅一般的笑。
　　“你该躲到后半夜才是。”
　　青年闻声抬起头，只见一骑着白马长得极俊美的少年。

　　…………
　　未完待续

　　【PS: 至正十九年，三月，阿迷里丁率兵突袭兴化城，三旦八闻讯从福州赶回兴化，不顾安童反对，出城慰劳阿迷里丁，劝阿迷里丁退兵，反被阿迷里丁拘留，安童逃跑。阿迷里丁入城后，“纵兵杀掠”近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