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洋牵星》废柴一根

48、第四十五章—冬夜渐暖

　　墨清气正在房内给自己受伤的右掌换药，就听门外墨痕通告说有客人上门。不急不缓的回复墨痕让他先去招待着，自己则继续给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处上药。
　　伤口横断全掌，边缘外翻出粉色的肉，能看到内里的白骨，掌心几条重要的筋脉也已经断了……当时的情况根本没空考虑只得一搏，赤手抓住利刃将其弯折，能保住这只手也算是万幸了。用白布把伤处缠绕包裹好，墨清气才起了身，用并未受伤的左手整理了一下衣容方才推门出去迎客。
　　即使墨痕不说那客人的身份，墨清气也能猜得到。达子翾如今在兴化，当然不可能来，赵婳瑾现在忙于达家的事务自然也是没空来的。除了达家的人也不会有人在还未开门营业的时间登门找她这个老板娘。这位客人只怕是她时刻想见，但见到后又心伤，却仍不能也不愿放手的人。俯首自嘲地一笑，直到昨日大仇得报后她的一生唯一留下的败笔就只余下那人了。

　　“回来了怎么没找人与我说一声？”
　　一进门就听到王诗云轻柔的声音，岁月虽然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她的声音还是如当初一样丝毫未变。墨清气不自觉地把受伤的手藏于身后，并不是怕那人看了会难受或是担心，而仅仅是怕即便是被看到那人却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昨日才回来，堆了许多事忙着处理，一时就忘了。”
　　对王诗云扯出淡淡的笑，墨清气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墨清气越是装得若无其事，其中就越有端倪。不过王诗云并不急于拆穿她的遮掩，拿起面前的茶细细地品了一口，放下，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优雅地从身侧取出一个食盒，放于桌上。
　　“来尝尝这琥珀虾丸。我已经快十年没有下厨了，不知手艺还在不在~”
　　轻轻端出食盒里的青白碟，白嫩中透着粉红的虾丸混着玉米和青豆有序地排列在盘中。不论卖相还是香味都不比那些上等的馆子差。

　　象牙筷子递到面前，墨清气把唇抿成了一条线，受伤的右手在桌面下微微颤了颤。回绝的话在心里来回了几趟最终还是不忍说出来。抽出左手接过筷子，故意不去看王诗云脸上的神色。
　　“很好吃。”
　　用左手夹虾丸费了点劲，好在有功夫底子，凭着腕力和指力这夹菜的动作并不太狼狈。
　　“再尝尝这个。”
　　一盘麻婆豆腐被推到眼前，墨清气顿时觉得自己的左手开始抽筋，抬起脸就见王诗云那像个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自傲笑脸。明明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端庄威仪的样子，此时偏偏对自己露出这不一样的一面，是否表示她可以再痴心妄想一会？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不要在这般愚弄我。”
　　微叹气，不能再泥足深陷下去，在心里警告自己后，墨清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从我离开墨家堡那天开始我就知道，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粘着我玩耍的孩子再也见不到了。”

　　握紧了手中的象牙筷，细滑的质感变得比沙砾还要刺手。只要墨清气再稍加用力那双筷子就会拦腰断开。
　　“你以为右手伤了的事能瞒过我吗？”
　　王诗云伸手抓住了墨清气的左手，迫使她捏紧的手放松了力道。
　　“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孩子，现在却在耍孩子气。”
　　见墨清气脸上的神色明显染上不快，王诗云也不以为意，依旧一脸笑容，就如那让墨清气黑起脸的导火索并不是自己一般。
　　“来，把右手伸出来。”

　　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却被王诗云用这种半哄半骗的语气弄得无力推脱，要知道素来都只有她墨清气耍弄人的份，何时被人逼得如上了砧板的鱼，任人宰割。本就罩上黑气的脸彻底青了，甩开覆在左手上的那双手，把象牙筷拍在桌上，一条裂痕赫然于通体嫩白的筷子之上。
　　“是子翾的事吗？”
　　压下了些怒意，墨清气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起伏。
　　被墨清气甩开手的王诗云未做出什么反应，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没有再去触碰墨清气的手。
　　“难道只有为了翾儿的事我才来么？”
　　“是不吗？”
　　“这回不是。”
　　因为王诗云的否认，墨清气扬起眉。
　　“达家现在不是被赵婳瑾管得很好么，在我看来你大可不必担心。”
　　虽然有一段日子不在泉州，但这泉州城所发生的一切仍旧被知晓得清清楚楚，特别是达府内的事，大到如赵婳瑾接手舶商行的事务，小到如古兰缇的药方中的木香又加了几铢，任何事都逃不过墨清气的耳目。
　　“这事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诗云说的十分坦然，并不似在扯谎。
　　“那是何事？”
　　“只是单单来看你罢了。你又何必要猜那么多的缘由，从何时起我在你心里是这般的逐利，我也不是万事都要考虑计算得失的。”
　　盯着王诗云看了一阵，墨清气轻笑。颔首，眼中浮起淡淡的哀伤。
　　“你若是要利用我，就直说罢，出生入死我都会为你去办。我喜欢你，怎样都是我愿意的，我无怨。你若是和我像那些人一样玩心计，是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的。”
　　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如今我是怕你对我好的，怕这好里夹杂着许多东西。我能与任何人玩，任何人耗，唯独只有你不行……”

　　“今日我是真的、单单纯纯来看你。我算计你你会难受，你这般的防着我我就开心么？”
　　王诗云把那双已经破损的象牙筷收起，换了一双重新摆在墨清气的手边。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怨世事迫人，因当初都是我自己选的，结果是孤独终老也好，深宅大院也罢，我都料想到了，也都准备这一辈子就如此了。但没想到的是还会遇到你。你找上达府来见我的时候，我竟然对多年前自己选的路感到后悔，我一直以为当年你年纪小不懂事，新鲜劲头一过什么都是烟云一场。没有听从爹的遗言，没有听墨伯父劝告，自作聪明的用自己的方式报仇，却断送了一生的幸福。看到你，那种悔恨越发浓烈。所以才想刻薄你，其实都是我在拿你出气罢了。在你离开泉州的日子里我又更后悔了，怕又一次重蹈覆辙。”
　　看着墨清气一脸的不可置信，王诗云浅笑。
　　“好在你回来了，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我不需要你弥补什么，只要你答应你往后的日子我都能在你身边就好。”
　　“怎么到变成你求我了？”
　　“谁求谁都无所谓，只要结果一致便是好的！”
　　“那么你愿意把受伤的手给我看了么？”
　　拨开云雾见月明，墨清气乐呵呵、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包扎好的右手。
　　“一点都不疼，真的！”

　　………………
　　未完待续
　　【PS：铢，古代重量单位。二十四铢为两。一铢为0.65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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