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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灵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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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的脸色不大活润,那是因着今日大耗阳元,伤了身,但添殊发觉自个儿这小弟今儿的脸色也不大好,血色愈发的浅淡,他便是不解了。
“虚得很?”
玉衡只淡淡笑笑,没有作声。
不至于罢?他如斯想着,玉衡好歹也是天山养出来的,打小他那身子骨就是哥三儿里头最健朗的,不至于谈个相好的谈成这副德行?他问:“但凡兴致来了我一日十几次也没个毛病,你这怎么搞的,脸子白惨惨的。”
“无妨。”
“无妨?你这跟给妖怪吸了阳气似的......”
说着就下意识的扭头望向在柜台上挨着打酒的阿曜。
她在那的倚着等掌柜的开缸添酒,一面儿百无聊赖的盘弄着手上两枚珠子。添殊看得真切,其中一枚幽蓝的珠子当是龙之灵珠,也当是玉衡的灵珠。
不可思议间逐渐生了愠怒,他猛的推攘了一下玉衡的肩头,斥责道:“你小子疯了吧?”
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他觉着小玉玉指定是有什么毛病,好端端的人儿,此下净做些叫人看了没头脑的事儿。怪不得方才就要落入深坑,他好像使不上力似的。
阿曜斟了满盅的酒,抱着酒盅悠哉悠哉的过来。
“还人家东西!”
方才到了桌前,尚未坐下,就被金乌重重斥责了一句。
还人家放东西?阿曜怀抱酒盅子蹙着眉立在那,不明所以。
添殊便开口了:“小妖,灵珠乃龙躯之精,算的是龙之心脉,灵珠离身,龙躯失辉,如慢性自缢,且他会成一副无所庇护的单薄躯壳,就庖厨里随意拿把寻常的砧刀来,都可以杀死他。”
“哥。”玉衡低着眉,提醒添殊不要再说。
“哥什么哥?我瞧你是给这小妖迷得神志不大清明了!”添殊气得不想理他。
阿曜自是听懂了,花容顿时失色。
昨儿在他怀里,见这灵珠漂亮十分,就管他借了玩儿几日,他也就笑着答应了......哪里知道后头有这么些个厉害关系。
霎时就红了眼眶子,阿曜连忙上前来将玉衡强势的牵引到玄关角落上去,拾了灵珠附于他喉,祭化了去。怨怪声起:“你说了,我就不要了,你为何不同我说?”
他抚慰的摩挲她的面颊,若无其事的笑道:“二哥言重了,倒也无妨。”
“哪里无妨!我当你是给方才那一番给吓着了,才这样面色,不承想......你还骗我!我是有些任性了,有些事儿只随着我的心来,不管不顾的,你是太子,一个储君怎生丢了理智,还惯着我糊涂,惯着我胡闹!”
说着泪花子又淌了出来,偏过了脑袋赌气道:“你这样,我以后再不管你要什么了!”
这赌气话倒是戳着了他的软肋,玉衡捧着她的脸,有些急促:“是我错了,我再不这样了,你不要说这话,我听了难受。”
“不许这样了......”湿漉漉的眼望着他。
“好。”他毅然答应。
湿润的眼儿这才有了笑意,柔声说:“玉衡要好,阿曜才好。”
一双眸子深情缱绻。
“亲亲......”阿曜仰头。
玉衡遂垂首,亲亲吻了她的唇。
这边儿桌上的几人:......
添殊笑了笑,对金乌低低说了句:“我说过的,玉衡多是舍不得,太阳神君宽心的好。”
金乌昂首,不待见这话。
见二位神使醉于吃酒,尚未留心,他才沉沉回复道:“那又如何?三界耳目无数,太子殿下是能一手遮天了?尚有天帝掌乾坤,他护得几时?”
梅子酒是酒中最不浓稠者,吃了亦不会醉,可阿曜许是一盅一盅吃了太多,迷糊了些,通红着脸颊子来缠在朔东、雍南二位神使旁,要看一出单手托人的戏码。
“大力神使、嗝,天生神力,你们试试呀,将我一手托起......”
雍南埋着脑袋,小声道:“哥,你来不。”
朔东回:“你来吧。”
雍南飞快的抬眼看了下对面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脸,“你敢吗。”
“我不敢。”
*
俨然天生天长的是一体,阿曜同玉衡着两个人儿一时不黏在一齐就会难受,此番终了,瞧着二人要一起回储宫去,金乌哪里看得过眼,硬生生的截了胡把这个不知羞的死丫头捆了回来。
“你不如和他长在一起算了。”
“我也想呀。”阿曜蹲在扶桑枝上,悠哉着给扶桑花施了些火光。又故作一副娇羞态,娇羞中透着嘚瑟:“况是他硬要我去陪他,又不是我自个儿要厚着脸皮倒贴了去的。”
金乌不语。
“阎摩罗姐姐说了,自己喜欢的人儿就要大胆去争,有什么好怯懦的,既然玉衡心里也有我,我比那些个对他单单一厢情愿的有胜算的多。他身为三界太子,以为我是妖,口中说着厌弃的话,可还是经不住要和我好,我还有什么好推拒的?”说着,得意浮上心头吗,少不得话里话外的夹几句显摆。
“他知道你不是妖,一直都知道。”金乌说。
?
不明白了,阿曜辩道:“怎么可能,先前将我抓进那无间大牢里面,我嚷着我不是妖,多是嫌我吵,当着旁人的面儿掐我脸,不许我说话。‘不过几百年修为,妄自称仙’,这可是他说。”
“是吵了些。”
也该是不许她说话,由着她胡言乱语一番那还了得。
只是听着她提到了阎摩罗王,金乌有些心生躁意,他问:“阎摩罗王让你去找他的?”
“不是,我是随自己的心,她不过点化了一二,要是我不想,谁人又啃的动我?”这突然想起了在冥府提起的那茬,阿曜问:“金乌,月儿姐姐怎么了?”
不明所以,金乌蹙眉:“什么?”
“我说你怎的还上冥府去了,阎摩罗姐姐说了,你去找她救济妹妹,月儿姐姐怎么了?”
愣怔了一时,金乌才转过弯来,颇有些心虚的咳了咳:“小事,眼下无碍了。”
又是这个回答,阿曜怎么觉着,两人好似存心瞒着自己呢。
可月儿姐姐待她好,倘若她有个什么闪失,阿曜定然不开心。又问了一句:“真的无碍?”
“真的。”
月儿高挂,亮澄澄的,也不似有什么不适。
作罢,看去应当是没甚么事儿,不耐阿曜是个八婆,好打听人私事儿,哪天上揽月宫探一探不就得了,月儿姐姐温驯,拿她当自家人,当是不会哄她的。
缄默良久,忽闻细弱的声音在打唤。
“郎君。”
?
金乌莫名:“你喊我什么?”
“不是我喊的啊。”阿曜也是一脸懵。
二人相视狐疑时,又听得低低弱弱的一声,“郎君......”
只闻这声儿打从腿根上轻飘飘的冒上来,阿曜无端生了些毛毛,立马跳了开来。
垂头看去,只见那扶桑花稍稍颤动,竟生了一张嘴儿,柔柔唤道:“郎君,愿意来看一看我吗?”
阿曜蹲身下来,“你在唤谁?”
扶桑花有了些勇气,细弱的声音渐渐高起来:“我是扶桑,郎君神元豢养了我,不日得一仙身,作扶桑仙子。我为郎君生得火烈花瓣......郎君愿意看一看我吗?”
怎么说?阿曜诧异的面庞逐渐散开笑意,敢情是老光棍的春天儿来了?
远处的人撩着袍子慢慢走过来。
赤色镶金的衣袍在花前止步,一张漠然的脸垂眸默默看着花儿。
扶桑原身不生眼,可花瓣上有密密麻麻的绒毛,这些绒毛连着花儿经脉,可描摹身旁之物,就当双目的用。它瞧得金乌冷冽的的面孔,和他一双从来都很坚毅的眸子。
“郎君......喜欢扶桑吗?”
一朵红花在和风中摇曳,如流水温婉的声色带了一点儿娇羞。
是他所生所养的花又如何?金乌的不近人情是对这天下间所有的人,阿曜是如此,扶桑亦是如此。这样的软话在他听来不痛不痒,虽是第一次听,可也不会有丝毫的触动。
他未曾回答,犹如亘古。
“喜欢!”阿曜忙笑着与扶桑说,“怎能不喜欢?日日东起前他皆要来为你施光,从不曾忘。”
扶桑花娇羞,稍稍点了点花瓣,“谢过郎君。”
为它施光,不过是悯它一条生灵长于这极端树上,他哪里在乎那么多,也不需它谢。
其实打心眼儿里来说,阿曜还是有些心疼金乌的,自从她离开了汤州住往天喜宫去,扶桑树上就仅仅剩他一人,他亦不爱与人打交道,来去孑然一身,固然他嘴铁气傲,可毕竟是把自己养大的人,阿曜还是了解他心下的孤独。
汤州风水不佳,阿曜其实不大喜欢回来这地儿,可她也未曾将自己的身家搬去天喜宫,就是想要告诉他,扶桑是家,她总会回来。
阿曜知道金乌从前有九个兄弟,帝俊殒没,九个兄弟也死了。
在这世上,他没什么亲眷。
唯独有月儿姐姐一人,却如参商轮回,永不得见。
这不是出乎意料的生了这朵花儿,阿曜心底的愧疚也消解了些。眼见着扶桑花对他是有些情意在,就指望着金乌到时别再端的副‘生人勿近’的骄矜架子,待人家姑娘和善些,等姑娘仙身一成,他不也有了相伴?
省得一天天的嫉妒她和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