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花卿》几舟

4、第三章

　　长安街巷，庙会未至，却是比肩接踵，掎裳连袂。攒动的人群涌上街边那座楼阁，雕栏玉砌，琼楼金阙，红纱飘摇曼舞，恍然如若仙境。
　　试问天下痴情郎，琳琅风月谁不享。这相见欢更是熙熙攘攘，觥筹交错。五年一载，集聚稚齿媉嫷，夭桃秾李。阁中花魁，风姿绰约，倾国倾城，惊为天人；更是才艺绝伦，琴棋书画，通今晓古。
　　云苒静静的挽着发髻，相见欢佳丽三千，平庸如她，今晚注定不会是主角。不过那花魁之名她也不稀罕，她希冀的是有朝一日，能寻得一方净土，花前柳下，一樽芳酒，就那样静静看着庭前暗香浮动，月影茫茫。
　　“说的那么好听有啥用，说白了，姑娘，你这不就想过躺着不动，也能来钱的日子吗？”小滢听了，忍不住一边帮云苒整理衣裳，一边说。
　　听听，这一口一个钱，多俗气，“小滢，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是你最懂我。”
　　“得了姑娘，要是能选，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你想钱，我不反对，但多少也拿出点儿实际行动，别天天嘴上喊的厉害。不说别的，就拿这次花魁大选来说，你说你，平时也就琵琶弹的还不错。这场合，人家都是挑自己最好的展示，你倒好，哪儿个不行弄哪儿个。”小滢恨铁不成钢。
　　云苒被小滢唠叨惯了，还是那一脸笑嘻嘻的样儿，“我这不是有自知之明，这么多人争一个花魁，哪儿能轮得到我，有做那无用功的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们家小滢呢。”
　　“谁用你陪，姑娘，我也不是非让你争个什么一二，但你也稍微努力点儿，至少为以后想想。”小滢语气也跟着缓和了几分。
　　“小滢，你这小想法就不太对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该得的求也求不来，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先过好现下。”云苒慢条斯理的不忘喝口茶。
　　“是呀，但你也得先有车是不是，连山都走不到，上哪儿找路去？”小滢一把抢过云苒手中茶杯，正准备开启新一轮唠叨，就听着杨妈妈在楼下喊了起来。
　　“阿曼，快点啊，到你上场了。“今日的杨妈妈更比往日的满面春风。
　　“知道了妈妈，我这就来。”云苒答应着，走出了闺房。
　　水袖曼舞，柳腰轻摇，若彩蝶翩飞蹁跹，似蜻蜓点水迂回。颦笑妍妍，摇曳风云，惊鸿靓影。一曲舞罢，虽无惊艳慨叹，也得了满堂欢欣。
　　不过是个过场，哪儿有人在意你跳的如何，不过图个热闹而已。云苒漫步走着，就在刚欲踏进闺门，被杨妈妈唤了住。
　　“阿曼没想到你这舞进步这么快，就说我们阿曼命好，还没下台便有贵客点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这机会可不是谁都有。还不快进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是，妈妈放心，云苒有分寸。“云苒应着，思索着平日点自己的人并不多，达官贵人更是寥寥无几。这花魁还未定下，会是哪家的公子不在殿前欢愉点下自己。不觉间，便已进了闺阁。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颀长的身影，白衣纷飞，向窗而立，玉树临风，霞姿月韵。
　　“公子是想听曲还是观舞？“云苒轻悄着为其斟酒。
　　“多谢姑娘，我叫裴卿。“温润如玉，空灵袅袅。云苒抬眸，却被生生怔住，竟然……是他。
　　云苒心上早已是五味杂陈，他为何点下自己？难道是因为今早萍水相逢那一面？不可能，自己还没单纯到相信命运使然。难道是他知道自己......
　　”云姑娘坐吧，裴卿只是想与姑娘闲谈几句而已。再说姑娘刚刚舞完一曲，想必早就累了。“
　　“谢公子。”云苒不动声色的坐下。
　　“姑娘可还记得我？”裴卿轻笑，自嘲道，“也对，不过是一眼，姑娘可能早便忘了。容我唐突，觉着姑娘是性情中人，便寻了姑娘来。”
　　云苒自然不信裴卿这话，但也装作一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样儿，“裴公子说笑了，裴公子玉树临风器宇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就算是走在街上也教人想多看上两眼难以忘怀，况且裴公子还救了云苒一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裴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云苒的地方，云苒定当义不容辞。”
　　“哈哈哈哈”裴卿听着，许是万般欣喜，笑意更浓了些，“没想到云姑娘竟也是性情中人，不知云姑娘年芳几许？”说着，轻呷着杯中酒。
　　“小女子豆蔻之年。“
　　“云姑娘如此年少却流落这风尘之地，想必是家人都过早离逝吧。”裴卿望向云苒的眼眸中又添了一抹怜惜。
　　云苒瞬间警惕起来，裴卿这般问定不会毫无由头，只是一时间不好确定他到底为何而来，只能先按兵不动，“小女子未有家人，自小便在这相见欢长大。“说完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便低头装作暗自伤怀。
　　“云姑娘不必伤心，都是过去的事，日后念我会多来探望云姑娘。”裴卿眸眼含笑，若曙光葳蕤，硬是又生生摇曳了云苒心迹。
　　云苒怕自己就这般被美色迷了心智，忙拿起案边琵琶，“长夜漫漫，不如让云苒为裴公子弹上一曲。“
　　“想不到云姑娘如此多才多艺，不知云姑娘可会瑶琴？”
　　“云苒才疏学浅，只会琵琶，怕是扫了公子的兴。“云苒继续装作惶恐不安。
　　裴卿收敛了眉眼，眼眸中的暗淡即闪而逝。“当然不会，云姑娘蕙质兰心，不过瑶琴而已，总有一天会学会。今日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我过两日再来探望。”裴卿起身，将一支金丝缠珠簪插在云苒的发髻。“美人，当配明珠。”
　　云苒将珠簪取了下来，正拿在手中把玩，便听着小滢风风火火的进了来。
　　“姑娘，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傻人有傻福了，你是不知道他出手多阔绰！”小滢边说边递给云苒一包桂花糕，“厨房剩的，先对付吃两口。”
　　“还是我们家小滢知道惦记我，今儿杨妈妈可真是下了血本，连桂花糕买的都是茯寿斋的。”云苒知道这桂花糕定是小滢特意买给自己的，故意说着。
　　小滢嘟囔着嘴硬，“也就是姑娘你，吃个桂花糕也挑店铺。不对，方才那公子......姑娘，你怎么没把那公子留下？”小滢瞬间眸子都放大了。
　　“留下来做什么？”云苒嘴里塞满了桂花糕。
　　“当然是......是那个......”小滢被问的红了脸，“姑娘，你说你，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抓住，下次肯定又会被别的姑娘抢了。也怪我，知道你靠不住，方才只裴着收赏钱，也没留一留那公子。”
　　云苒见不得小滢这般自责，“放心，他刚才说他今日有事，下次还会来找我。”
　　“真的？”见云苒点头，不像在说谎，小滢又欢天喜地起来，“我就说，虽说姑娘你琴棋书画样样不行，但至少还算善良，不比她们那些个天天争破脑袋的强。”
　　“......”，云苒听着小滢这话，怎么感觉都不像是在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