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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她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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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时,同学们已经开始了早读。好在舟轻飏的腰和臀部只是在摔地上时磕碰了一下,过一阵子疼痛会好许多,没什么大碍。只是眼角的擦伤有些严重,如果不处理好可能会留疤。
舟轻飏感慨自己帅惨了变成“摔惨了”的脸闷闷不乐坐在教室,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溜走。除了上课做作业下课趴着补觉,舟轻飏和辜语弦再没有其他的互动。
因为辜语弦几乎是从早睡到晚,放学第一个走。
辜语弦从来不上晚自习,每每下课就不见了踪影,开始谷梅还说教过几次,三番五次之后,连纪律委员都懒得再记他名字了。
这天辜语弦回了一趟不怎么住的老宅,这里面只有一些小时候的东西和父母的老物件。自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带着他搬离了这里,又靠着几年的打拼创下了一番事业,辜语弦早就搬到市区的小别墅去了。
只是这天辜语弦收到父亲辜潼的消息要他放学回家一趟。辜语弦感到家门口时却不见屋里亮灯,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扑鼻的烟酒味。
“辜潼,又在借酒消愁呢?”辜语弦对自己的这位父亲可谓毫不客气,向来都是没大没小的叫大名。
辜潼对此也已经习惯了,听到儿子的声音,长叹一口气,把手中的酒瓶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搁:“臭小子,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辜语弦失笑,突然看见桌子上厚厚的一沓现金,在成堆的酒瓶烟盒子里显得格外刺眼,突然冷下了脸,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她来过了?”
“嗯……嗯?嗯,她来过。”辜潼醉呼呼的站起身,靠着沙发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辜语弦颇为嫌弃地上前扶住,他才撑着膝盖又坐下,“来看看我们父子。”
辜语弦厉目瞪着桌子上那一沓钱,突然笑起来,笑声充斥着嘲讽:“有什么好看的,看看我们现在有钱了?她后悔跟别人跑了?”
“儿子啊,”辜潼打断辜语弦的话,“再怎么说,她是你妈妈,你不能这么说她。”
“她不是。”辜语弦淡淡地开了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谁不知道我是有娘生没娘养,当我妈妈,她不配!”
辜潼看这儿子说出这般无情的话,似乎有些急了。他虽然也恨前妻拜金弃他们父子而去,但毕竟对前妻还有感情,何况前妻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
“你身上流着的是我和她的血,你再怎么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辜潼闷头喝了一口酒,熟练地掏出一支烟点燃,辜语弦拿过酒瓶也试图喝一口,被辜潼一把拦下,“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辜语弦被打落的手僵在原地,没有作声。
“她啊,特别喜欢弹琵琶。她说她喜欢琵琶的声音,拨动琴弦的时候,就好像能听见琵琶在说话。”辜潼又是长叹一口气,似乎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又似乎在感慨弄人的造化和未曾想过的现实,“语弦。多好听的名字。”
辜语弦默然。他向来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总觉得听起来未免太女孩子气了些,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来历,但这只能让他对这个名字的不喜只增不减。
“嘁。”良久,辜语弦终于发出声响,只是语气听起来依然不悦,甚至仿佛有些不屑,“你现在是大产业的创始人了,要什么女人没有,干嘛还老惦记着她。谁能想到,外面风风光光事事得体的辜总,背地里是个被女人甩的。”
“啪”的一声,辜语弦话音刚落地,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辜潼收回扇他巴掌的手,愤愤道:“我们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个毛头小子来多管。我平时对你疏于管教,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滚,给我滚回你房间去!”
辜语弦瞪着父亲好一会,眼角有些泛红,有些不甘心,也有些不敢相信,说到底他爸爸居然为了一个拜金抛家的女人打他一巴掌。
辜语弦没有再说什么,捂着脸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重重的摔上了门。
回到房间的辜语弦憋着一肚子气,房间老旧又许久未住人,隐隐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更是让辜语弦心烦。辜语弦看见角落里放着的一只毛绒兔子,一只耳朵被扯脱了线,偶尔有不那么完整的棉絮从里面漏出来,整个兔子歪歪扭扭凸一块凹一块,看起来有些狰狞诡异。
辜语弦想起这只兔子是曾经某一年生日,那个女人送给他的。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想她了,就会回房间抱着这只兔子哭。
再大一些,会发脾气了,就拿这只兔子出气——那只兔子耳朵就是这样扯脱线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母亲的感情从不舍思念变成了责怪怨恨?
辜语弦捡起角落里的那只兔子,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他回到了抱着兔子哭、用力拉扯兔子的那个时候。
多么可笑而幼稚的自欺。明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辜语弦看着手里的兔子,一拳重重砸在兔子软趴趴的肚子上,瞬间凹进去一大块。
兔子不是侯正,不会发出嗷嗷嗷的惨叫。
然而这似乎不够他发泄,他开始拉扯,用拳打,用手撕,只是这只兔子好像质量突然出奇的好,除了几处针脚被扯开,零零碎碎有棉絮飘出来,没有大的损伤。因此兔子只是变得奇形怪状,还算不上面目全非的程度。
也不知是不是累了,辜语弦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埋头抱紧了兔子。
少年的心事和眼泪,永远只会留给自己。
辜语弦不知这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或许是坐在地板上抱着兔子过了一夜,或许是自己在无意识间挪到床上将就了一晚,只觉得第二天起来时头重脚轻,几乎连门的方向都走不准了。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整理客厅的辜潼——看沙发陷下去的一大块,不难猜测辜潼昨晚也是在沙发上度过了一夜。看见辜语弦出门,辜潼犹豫着想要上前,又迟迟没有迈开步子。
昨晚他是真的喝大了,居然动手打儿子。
斟酌良久,辜潼突然见辜语弦走路摇摇晃晃不稳的样子,又想到昨天让他滚回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难免有些担心,终于走过去拉住辜语弦的手臂。
这一拉不要紧,辜潼被辜语弦滚烫的体温吓到了,看着辜语弦红的几乎烧起来的脸和肿胀的眼泡,辜潼慌了。
“儿子你没事吧?你这是发烧了?”
辜语弦不知是不是还在生他那一巴掌的气。扫了他一眼,低低地回了句“嗯”。辜语弦声音本就低沉,不想发烧哑了嗓子,这一声回应尽管用了力,却依然微不可闻。
“快回去歇着,怎么就发烧了呢。”辜潼想着是被昨天自己动手给气的,内心愧疚万分,连忙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让人接辜语弦回家养病,“你今天不要去学校了,我帮你和老师请假。”
生病的辜语弦看起来乖乖巧巧,被人说什么都会听的样子,更何况对方是他的父亲。于是辜语弦由着辜潼让人把他送回家,找人给他看病输液,甚至请了公司的假亲自在家照顾他。
或许辜潼是觉得这样能弥补一些昨天对儿子的亏欠。
辜语弦生病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话传到同学耳朵里,似乎又有些变味了,尤其是昨天和他经历过挑衅的舟轻飏,一度怀疑辜语弦是被侯正找人报复了,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愧疚——要不是麻烦他带自己去找医务室,或许就不会碰到那个冤家。
得知辜语弦只是普通的发烧,舟轻飏松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问邵一瑞:“你知道辜语弦家在哪吗?”
“我不知道啊,问问小灵通吧。”邵一瑞反射弧比较长,漫不经心回复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老舟,你要去他家?”
舟轻飏不理解他的一惊一乍,只觉得辜语弦昨天帮了自己的忙,今天既然生病没来学校,自己也该替他做些什么。
比如去看望他或者慰问慰问,甚至帮他补补笔记——虽然这位校霸好像从来不记笔记之类的。
然而邵一瑞的脑回路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不至于吧老舟,他昨天只是送你去趟医务室。你这就要以身相许了?”
偏偏这话被路过的侯正听到了后半句,侯正理所当然以为舟轻飏被自己昨天的“见义勇为”打动,只当“以身相许”的对象说的是自己,便从窗户缝里挤进来他那颗大头:“学霸,以身相许就不用了吧,你就请我吃顿饭,客气客气表表心意。”
哪知这话一出,一班全体哄堂大笑,邵一瑞更是笑得扶着桌子直不起腰,舒蘅也笑着过来赶人,就连向来不爱打闹的蒋雨晗也在座位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侯正自知出了丑,咒骂一声快速离开,班里的人又是一阵哄笑。二班的人不明所以,只当疯批班的人真的疯了。
然而舟轻飏最终没能问道辜语弦的地址——问同学都说不知道,问老师又好像不是那么好意思,本着感谢人家的心思想去关心一下同学,似乎只能泡汤。
晚自习后,舟轻飏照例去咖啡店打工。只是这一次他一进门,似乎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有的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还有女顾客看着前台的方向。
“听说他不是老板的儿子嘛,怎么今天自己来工作了?”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体验生活……”
舟轻飏耳中涌入各种杂七杂八的议论声,走近前台时却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前台的人转过身,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
“你又来了啊。”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