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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困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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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欢稍稍蹙眉,敛下心头的不适。这人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匹嗜血的狼,危险的很。
大概只能是在世家相争下,经由阴谋才可以浇灌出的恶之花,虽灿昭烂漫,却是难以触及的禁忌。靠近了便知,阴柔皮相之下滋养着的,是一腔毒液。
他站定在原地,并未施礼,即便摆个样子稍做扶手都不曾。
“诸位殿下,公子,梵之也准备了一个惊喜,不知大家可否赏脸一观?”
王梵之,小字昭蘅,王家唯一嫡出小公子,排行第十五。王氏最看重血脉,家族中虽子嗣众多,但家主之位向来只传于嫡子或嫡女。
然而在这一代上却有所不同,上一任家主过世时,王梵之正是少年意气,游学于荆州,碰巧感染了时疫,因此与之失之交臂。所幸死里逃生,一年后又重新回归到本家。
其后不过几月时间,王氏现任家主王庭之主动交由他家族一半的执掌权。
此举一出,外界无不称赞兄友弟恭,但实际上内里到底历经了怎样的腐烂龊语,谁又会知道呢。没人会管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在意的是,追随于王氏身后,如何才能拾些牙慧好处。
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攀附一二,如今王梵之给了台阶,说准备了礼物,邀请一观,焉有不应之理。
是以,席间众人听了他的话,紧赶着上前巴结,接连附和道。
“那是自然。”
“王公子太客气了,您特意准备的,可是我们的荣幸。”
“……”
王梵之但笑不语,只拍了拍手。
立时有五六个魁梧的壮汉抬着一只拿红绸裹了的巨大箱子自一侧入场,众人面面相觑,皆兴致盎然,纷纷猜测着是什么。
“王兄王兄,您这准备的是什么呀。”
王梵之不甚在意,慵懒道。
“你这么想知道,自己去掀开看看不就结了。”
“也是也是,那王兄,小弟便不客气了,去摘一把头彩。”
“啊!”
最先兴高采烈上前去扯红绸的公子,蓦地发出一声尖叫,而后他弯着身子连连后退,面上失尽血色,惨白如霜。
“怎么了?”
见到他这般反应,一众人愈发好奇,本是零零散散的人群很快聚拢围成一圈。
“嘶,这是。”
红绸掀开,只见底下是一巨大的黄金锻造成的笼子,笼里有一只满身枷锁的白虎,以及同样满副枷锁的少年。
“天哪,这个人怎么和老虎关在同一个笼子里。”
有胆小的世家贵女与公子已经先行寻了由头离开,几位皇子和公主则由羽林郎保护着。还留在原地的,除了王氏一族的簇拥,便是硬着头皮想要逢迎讨好的人了。
“蜜蜜,我们也走吧。”
李意欢一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樊笼里的少年,没有应承李意泽的话,不知在想什么。
“蜜蜜,你怎么回事。”
眼见着人群不再走停,李意泽心下焦急,此时若他们二人再走,很容易便成为众矢之的。而另一边王梵之也缓步回到了座位上,仪态闲雅,方寸间不见一点忙乱。
他以手支颐,看着往返来复的人群,状似遗憾道。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给在下面子呢。”
“怎么会,王公子说笑了。”
“只是您这惊喜着实,着实特别,我等头一回见,不免震惊。”
“……”
王梵之斟了一樽酒,举杯道。
“好了,诸位既愿意留下,便是承梵之的情了,那么还请都坐下。我们来赌一把,最后是这只饿了三天的白虎赢,还是这个从漠北狼窟活着出来的奴隶赢。”
接着他向案几上扔了一枚质地上乘,雕刻精致的纹佩。
“倘若赌赢了,梵之便应承诸位一个要求,如何。”
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王氏一族的扶持,这等好事无异于天降馅饼。
已经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坐回了案席,斟上一杯酒,满脸堆笑的敬王梵之。
“陆某敬您,王公子这般人物,又是这样盛情相邀,我等焉有不应之理。”
有一人开了头,其余人便也效仿他行事,王梵之出奇地给面子,竟举杯一一回应了。似乎受到鼓舞,席间人潮的情绪愈发狂热。
青年垂眸,遮隐了瞳孔里愉悦的亮光,假如细看,便可以发现其中不加掩饰的恶意。
但早已被欲念冲昏了头脑的人们,只顾着赢下承诺,好借此一飞冲天,博取荣华富贵,哪里还会去关注这些呢。
王梵之闭目打了个呵欠,似乎已等得百无聊赖。
“既然诸位都同意,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慢着。”
“蜜蜜,你做什么?!”
李意泽错愕至极,完全不知李意欢要做什么,明明刚刚她还拦着不让他闹事,怎么这会儿却自己挺身当了出头鸟。
王梵之睁开眼睛,见眉眼迤逦的少女,身着一袭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从座位上起身,一路径直走向筵席中央的位置。
他漫不经心地垂首拨弄酒樽,看不出情绪上的喜怒波动,从喉咙里懒洋洋哼出一声拖长的尾音。
“喔……九公主,不知是有什么别的事么。若不想赌,梵之不会强求的。”
“本宫并非不赌,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明白。”
李意欢环顾一遭四周,众人面上已明显有些不耐,但碍于她的身份并不敢表露于言辞上,只耳鬓交接,互相间以眼神交汇想法,末了齐刷刷地看向王梵之。
王梵之转脸瞧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艳昳的眉鬓铺了一层凉薄笑意,眸底尽是虚妄的温柔。
李意欢想,如若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过于锐利孤峭,倒是会从其身上错觉出一种悲悯的佛性来。
他大抵是在等她主动请辞,可李意欢本没有退缩的打算,她又一次客气的,不甚识趣地抛出了自己的回答。
“不知王家玉郎,能否给本宫这个机会呢。”
“当然,殿下请讲。即便不于礼,于情来讲,臣亦算是您的长辈,爱护小辈也是应该的。”
不等她有所反应,王梵之接着又不紧不慢道。
“玉郎之美称虽好,于世间众人皆可泛泛而言。按照辈分,似乎殿下唤我一声小叔,更为合适?”
李意欢怔愣了一瞬,回神对上青年的眼神,他打量了她几个来回。好似在看一只握于股掌之中的玩物,破开轻浮的碎冰,潜藏的满是戏谑与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