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时光》秋灵风存

10、别（2）

　　她以为她拍到的仅仅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夫妇。

　　温忆然在欣赏着镜头下捕捉的动人背影，男人抱着孩子，女人走在身旁。都市的喧嚣烟火印证了他们幸福的生活。

　　她放大照片，那个背影渐渐变大，熟悉得让她内心惶恐不安。

　　男人转身的那一刻，她后退了几步，也许也许不是他。

　　怎么也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那藏在心底如尘埃的梦如电光火石般迅速破灭。她不应该回来看看他，她不应该打扰他的生活，她不该有梦。

　　温忆然半夜醒来，梦里的自己一直在无力哭泣。梦里……

　　周屹宽低沉地问她：“你在恨我？”满怀柔情。

　　她多想回答他，她恨他，恨他当初跟她说了那么决绝的话，恨他让她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恨他不够爱她。

　　她脸色泛白，眼底的水光渐深。

　　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来，那今天站在他身边的会不会是她？

　　她吸了一口气，耳际还在回响他那天说的话“该恨的人是我”。是呀，当初一走了之的确实是她自己。

　　黑暗中，她穿起一件灰色的长袍睡衣，四处寻找手机。她不敢开灯，怕看见狼狈不堪的自己。

　　铃声吵醒了在睡梦中的秦风，“喂，忆然，你怎么啦？”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姓名，焦急如焚。

　　他不知如何评说这样一个女人。那天……

　　他在山脚下发现她的时候，她目光呆滞，没有气力。他把她抱上车后，她便一直昏睡，醒来之后也不愿开口说话。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摇头。看了她的身份证后他才知道她的全名“温忆然”。

　　医院白色的病床上，昏睡中的她一直撕心裂肺地喊着一个名字“周屹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想她的名字会不会是由此而来。

　　她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感情？

　　他记不起来过了多少天后，她向他说了一声“谢谢”。

　　他劝她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她点头又摇头。这些年，都市在越发繁华，唯独她的心却一成不变。

　　有一天，她说：“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他，那她的心便再也活不过来了，要那些记忆做什么？”

　　她固执地去寻找那个男人。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那个男人还是不是她心里的那颗磐石呢？

　　他佩服她的坚韧，后来他发现这个女人慢慢渗入到了他的骨髓。他愿意做那颗磐石，但她却只愿当别人的蒲草。

　　“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那声音如此平静，秦风越发紧张，“忆然，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阳台的冷空气随着微风飘入屋内，忆然呆愣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忆然，我现在就买票，我们明天就走。”

　　秦风微弱的呼吸声从电话中传来，忆然没有作答。她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

　　天微亮，她揉揉眼，拨打了段晓露的电话，“对不起，晓露。”那日晓露喝醉酒，她第二日再打电话过去询问，晓露告诉她什么都没发生，她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似当初。

　　而今她明白她的生活将永远黯淡无光，她的心将永远沉入谷底。

　　“你怎么了？”段晓露一头雾水。

　　“我——准备走了。”

　　“你不是刚回来吗？你说清楚，这次为什么走？”

　　“我……”

　　“温忆然，我跟你说，你这次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对不起。”

　　“温忆然，你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你不许走。”段晓露气急，一时失语哽咽。

　　忆然擦掉眼泪，简单地打包了行李，乘坐出租车独自去了机场。

　　一路上，那首《暗香》一直在响，是秦风在寻她。她给秦风留了言：秦风 ，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照，我会把这份关照永远埋在心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我该独自面对未来的生活，希望你能一直快乐。

　　秦风立即回复她：放下一切，你仍可以快乐，我希望我能陪你。

　　忆然关了手机，告别过去，她该何去何从？

　　机场，来往的男女往各个方向奔赴。她走到最近一处服务台，买了最早一趟飞机，目的地是北京。

　　机场跑道上，一架架飞机起飞，发出“轰隆隆”的声响，然后渐渐变小。她忽然有些害怕，摒弃所有，重新开始，需要忘掉他，需要让记忆一点一滴地抹去，对她来说，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

　　“请飞往北京的乘客注意，××××航班现在开始办理登机手续。”

　　忆然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到行李安检口，情不自禁地回望。她想再感受一下这座城市的气息，再回温一下这座城市中有关他的美好。

　　轮到她放上行李。

　　“温忆然。”那熟悉如清泉般的声音。

　　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转了身。

　　双目相对，沉默难言。

　　她眼眸里仿似什么情绪也没有，可也仿似藏了千言万语。

　　最终，她抢先开了口：“屹宽。”想不出能说什么话。

　　看她如此平淡，周屹宽手心一紧，旋即又松开。大步行至温忆然身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旁若无人，怒吼道：“这次你又想一走了之？”

　　她瑟缩地往后退，他踏步上前捏紧她的双肩，“你说这次你打算消失几年？”

　　他因怒气而加重了喘息，她面容有些许失色，弱弱地说：“屹宽，我——痛。”

　　周屹宽忽略她的乞求，用手捏紧她的下巴，“你还知道什么是痛？”他眼里掠过一丝轻蔑，硬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冷讽的话像刀刃刺向她破碎的心脏。她怎么不知道痛，她已经痛到无力去爱任何人。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因为要赶时间，均边走边观望着他们。

　　温忆然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在他面前，她感到无处安放。

　　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他奈何不了她。

　　看着她下巴粉红的手指印，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她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他身体散发的独特味道，再次飘进她的鼻息，她逐渐沉沦。她很想也抱紧他，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的气息逐渐缓和，她也从刚才的沦陷中抽离。

　　“跟我走！”他拽着她脱离周围人群惊奇的目光。

　　她一直被拉扯进了车库，跟着他拐了很多道弯，到了他车前。车没有停在划定的车道内，而是随意的斜停在一个角落里，足足占了两个车位的空间。

　　车没有锁，他直接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扶她坐下，再帮她系好安全带，最后命令她：“别动。”

　　他坐上驾驶位，倒车，车骤然停下，差点撞上后面来车。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挡在她前方，刹那间她两只手抓紧了他的手臂。

　　四目再一次相对，他才发现她眼周泛红，水灵纯透的眼睛肿胀得厉害。

　　后车司机按了喇叭，周屹宽不予理睬，司机只得倒车后再从侧面开过去。经过的时候，那司机开了车窗准备抱怨两句，却发现那车里一男一女不太对劲，便只有不服气地离开。

　　周屹宽身体向温忆然倾斜，却被安全带扯了回来，他又粗鲁地解开安全带，再一次靠近她。

　　他清润的唇猛然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来不及拒绝，轻轻地叫了一声：“屹宽……你不能……”她想他们之间不能够这样。

　　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的唇从额头移到了她的唇上，冰凉的唇渐渐被他捂热。他肆意地掠夺，她慢慢地感觉到了轻微疼痛，再到剧痛，痛到无法呼吸。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双手在她后背疯狂地抚摸。

　　她双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狠狠地甩开。她想要再使劲推开他，又被他死死地扣住双手。狭小的空间里，她无法逃脱。

　　他的唇游移到她滑润的颈脖，吮吸着她一寸寸柔软的皮肤。他每吻一处，绯红便生一处。他的手往下扯住她的衣领，他的唇想要滑向她的肩，甚至身体各处。

　　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滴落在他的后颈，渗入他的皮肤。倏尔的凉意让他瞬间清醒。

　　“让我走吧！”她想逃。

　　他趴在她细窄的肩上，听到她这样说，猛地正起身，冷冷地说：“你休想。”

　　他整理了她的衣服，再握住方向盘，再次冷冷地说道：“这辈子你休想逃走。”

　　车快速地开到了温忆然住的房子楼下，锋利的眼神坚定地刺向她，“告诉我，你还爱我。”

　　我爱你，可我还能爱你吗？屹宽，我对你情深，可我们的缘分在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月老并不眷顾我们。

　　情深，奈何缘浅。

　　所以我对你的爱注定没有明天。

　　“我，我马上要结婚了。”她低着头，言简意赅。

　　他澄澈的眼眸充斥着愤怒、痛恨与失望，她惊恐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她跑得太快，没有关门。身后是他的喊声：“温忆然……”她没听清后面的话。

　　“当初你为何要招惹我？”他低语，走了又为何要回来，回来后又为何要告诉他这个事实。他都准备好向她道出一切，然后补偿他们这八年遗失的爱。

　　我在这儿，你却不在这儿，是谁迷失了方向？

　　她逃，她逃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