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伊时

2、第二章

　　阿虞细细上妆，胭脂敷得均匀，黛色的眉毛勾画得精巧玲珑，镜中人渐渐从清丽脱俗到妩媚动人。

　　端起托盘，款步姗姗地朝后院走去，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全都是句句问好。小道上，人便肉眼可见的少了起来，越是靠近厨房，就越能听见话语声。

　　“听说昨日赵公子又送了一副牡丹亭来，那画可是价值不菲呢！”
　　“可我听闻这赵公子早已经定亲了呀。”
　　“要我说，还是暖春姑娘最可怜，这坊内的姑娘要赎回自由身本就不简单，原先那赵公子答应了暖春姑娘要为她赎身，现在却不了了之。”
　　“那暖春姑娘身边的若若说，就是阿虞姑娘背地里勾搭上了赵公子。”
　　“就阿虞姑娘那般的貌美，勾勾手指头，谁还不是手到擒来！”
　　“阿虞姑娘现在是明月坊的招牌，我劝你们也还是不要蹚这浑水，免得徒生事端。”
　　“我们也只是私下里聊聊，哪里会让姑娘知道。”

　　“你们是自己去戒室领罚，还是我直接告诉月娘？”阿虞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说。

　　“阿虞姑娘！”几个丫鬟婆子慌了神。
　　“求姑娘饶我们一回。”机灵点的小丫头已经跪下来了。

　　谁不知道戒室的刘姑姑一向讨厌背后嚼舌根子的人，去年的小满就是因为多说了几句坊里姑娘和外面官老爷的风流往事。直接在雪地里被罚跪，送回来的时候都差点成了废人，最后还被赶出了明月坊。

　　“姑娘饶命，饶命…”大概是想到了这同一件事，几人都抖成了筛子，拼命的磕头。

　　阿虞轻轻放下托盘，扫了几人一眼，“你们自己去戒室吧，不然就别怪我狠心了。”随即出了门，对于这些爱说闲话的人，不狠狠教训一顿，下次只会越发狂妄。

　　回到房间后，她提起洒水壶给窗边的海棠花浇水，又用剪子修去多余的枝叶。
　　“扣扣”
　　“进来。”阿虞移步到桌旁坐下。

　　月娘身边的小丫鬟进来直接道：“请姑娘前往司乐房。”

　　阿虞理了理衣袖，“走吧。”

　　曲折的走廊尽头，就是一间间司乐房，房间里面还摆放着各种乐器，是姑娘们日常练习的地方，在明月坊里有名气的姑娘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司乐房，其余的姑娘们都是三三两两的一起用一间。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有司乐房的，五岁起就已经进了明月坊，开始学习礼仪、歌舞、乐器。

　　最擅长的莫过于舞蹈以及琵琶，负责教习舞蹈的姑姑们都说阿虞是明月坊建立以来最有天资的姑娘了。在别的姑娘都还在练习基本功之时，她已经开始习舞，学会一支舞也不需要多久时间。

　　“你很骄傲吗？”看着眼前衣袂翻飞的阿虞，月娘第一次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她三两下停了旋步，红色舞衣也随着主人的静立而下垂，“月姨…”

　　月娘走到阿虞面前，严肃道：“你是我带回来的人，五岁进入明月坊的你到目前为止是姑娘们里年纪最小的。是，你天资聪颖，于舞而言，坊里没人胜过你。但是人外有人。明月坊没有，苏州没有，难道整个邺朝就没有吗？”
　　阿虞低下了头，“是我不对，过于自傲。”

　　“你也不要怪我对你过于严苛，你现在只不过是金钗之年，年龄就是最好的资质。你还年轻有时间可以钻研下去，要是过于自满只会止步不前。”月娘牵起她的手，“阿虞，后日你登台一舞就会站在世人面前，我想你不只是明月坊第一人，更是苏州第一人，甚至成为邺朝的第一人。当初我就是一念之差错过了机会，但我希望你可以把握住时机。”

　　“阿虞知晓了，月姨你放心！”

　　如月娘所想，阿虞的第一舞便让在座的人都见之忘俗，念念不忘。两年以来，明月坊阿虞姑娘名扬苏州乃至邺朝。

　　“姑娘，到了。”丫鬟推开了司乐房的门。
　　阿虞迈步进了房间，月娘便坐在左侧休息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丫鬟随手就关上了门。

　　“来了。”月娘张开了双眼，唤她上前，“尝尝前日里新到的西湖龙井，记得你喜欢。”
　　阿虞坐了下来，端起茶盏细细品尝。月娘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眼皆是如画般，这等姿色倒也称得上一句绝代芳华。

　　“你上午可是罚了几个丫鬟婆子吧。”

　　“是，听她们讲闲话也颇有力气，就把她们送进了戒室。”阿虞回道。

　　“这样也好…”月娘欲言又止，想起昨日赵家递来的消息就一阵头疼，心中烦闷的紧。
　　“有什么事吗？”

　　“看看吧”月娘将桌上的匣子推向阿虞，“这是赵家公子送来的。”

　　她并未打开匣子来看，只是平淡地回道：“他有何事？”
　　“那赵公子想让你明日去府里一舞，这些就是报酬。我找人打听过了，赵府今晚有贵客至。”

　　“那月姨同意了？”阿虞看向月娘。
　　“并未。”

　　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扶手，却不曾发出声音。“我会去的。”接着她便起身，“也不好让月姨你为难，赵家毕竟是苏州首富，至于东西我就不需要了。”说完便离开了司乐房。

　　月娘看着阿虞出门后，许久都没有动静，直到旁边房间的姑娘们开始习乐，才起身离开。

　　夜晚的明月坊极其热闹，各方来客熙熙攘攘，女子曼妙婀娜的身姿，柔美动听的歌声近在眼前。容貌更是各有千秋，犹如百花盛开，尽态极妍，这就是苏州第一歌舞坊。

　　“稍后呢，就是我们明月坊的阿虞姑娘给大家带来《绿腰舞》”话音刚落，坊内就有激烈的喝彩呐喊声。
　　“阿虞姑娘！”“阿虞姑娘！”

　　雅间内，一紫衣男子斜靠在椅背上，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整个人气质张扬而又高贵。乌黑深邃的眼眸瞥了一眼下方，漫不经心道：“这明月坊不是号称苏州第一坊吗？”

　　“公子，这阿虞姑娘名气也大的很。”侧方站着的护卫竹易说着打听而来的消息，“明月坊之所以是第一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阿虞姑娘。”

　　她从楼梯缓缓下来，摇曳生姿，仿佛步步生花。
　　齐腰的长发随意的用浅色丝带扎着，阿虞在台上翩翩起舞，白色纱衣随风飘动。忽然间水袖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牵着一缕缕的香；正应了那句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