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只为韩公折腰

9、第 9 章

　　等那夫子终于走了，夏玄轻轻踢了踢萧旧令，“倔驴，起来了。”
　　“嘿嘿。”萧旧令想站起来，却带动背上的伤，痛的他呲牙咧嘴，夏玄忙搭了把手，把他扶到座位上，回头招呼小厮拿药。
　　“我不想和那老匹夫道歉。”萧旧令抿了抿嘴。
　　夏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萧旧令里衣撩起，心疼的看着那三道血痕，“那挨打就舒服了，是吧？”
　　“才不是，谁知道师傅你打的这么狠？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那敢情还怪我了。”他接过小厮手里的伤药，在擦到萧旧令身上的时候，微用了点力。
　　“诶呦，师傅，师傅，我错了，轻点。”萧旧令爪子攀住了身后夏玄的衣服。
　　“真拿你没办法，”夏玄无奈的摇了摇头，明知道徒弟在耍宝，手里还是轻了不少，“不过你这性格还是太冲动了，凡事须谋定而后动。”
　　萧旧令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但心中不以为然，你当年当街杀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眼前小徒弟乖巧的模样，夏玄点了点头，但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嘱咐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的事我能给你兜着，以后你自己在外面怎么办？还一味倔么？那战场上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你要知道，孤木不成林，如果你在军中与其他人有了矛盾，那疆场上极容易出现问题。”
　　说到这儿，他大概是想给萧旧令加深印象，就以自己举例，“你看师傅我，从疆场上这么多次死里逃生，是幸运么？”萧旧令偏过头，显然被这个问题吊起了好奇心，夏玄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耿着脖子道，“那是因为老子识时务，在我还是普通兵卒的时候，一旦我体力不支，或者受了重伤，就直接晕过去了。”
　　“噗。”萧旧令一下子被这个答案逗笑了，能控制的晕倒，那不就是装死嘛？实在没想到夏玄师傅还有这么从心的一面。
　　夏玄瞥了萧旧令一眼，有点感慨道，“你别笑，当初一同入了行伍的几人，最终是死的死，残的残，也就我一个还算是囫囵的。”
　　萧旧令默然，众人只知将军威风，却不知成千上万人中又能成就几名将军，乱世还活着的将军，即便出身世家，那也是真真正正在战场上走过几圈的。
　　师徒两人感慨一圈，夏玄屈指在萧旧令头上打了一下，“这事还没完，你夫子那边应该是没问题了，可你父亲这一关还是不好过。”
　　“还有，经过了此事之后，怕是很难在顿丘找到愿意收你入学的书馆，他们能瞒住你父亲，却瞒不住那群夫子。”
　　“大不了以后我就和您一心习武。”萧旧令嘟囔道。
　　“说什么胡话？哪怕你将来不走儒生那条路，但兵书不看了？知人识人之术你不学了？”夏玄虽然欣慰自己经过这么久的努力，成功在徒弟心中留下了入伍的印象，但不肯否认的是，单纯习武出身的兵卒可做领兵的武将，根本不能独自掌兵，也难以成为一军统帅。
　　夏玄沉思了一会，在脑海里根据自己的行军轨迹将有过交情的人都筛选了一遍，看能否为萧旧令择个名师，博个前程。
　　良久，他眼前一亮，怎么把那位老人家忘了？
　　如果萧旧令合了那位的眼，能拜在他门下的话，那自己这位小徒弟的交际、名望都能大幅度上涨，以后不管是入伍还是入仕，都将方便不少
　　如此一想，还真是塞翁失马。
　　师徒两个计议良久，直到天色将晚，萧旧令才离开夏府。
　　师择弟子，弟子亦可择师，加之萧旧令只是在学堂读书，算不上夫子的门生，因此，听了自己儿子的话，萧县令只是惊诧，却也没有反对，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虽然顽皮，但在这等大事上还是不敢欺瞒，另外，如果儿子与那位夫子理念不合的话，怕也学不了多少知识。
　　出于礼仪，萧县令还是带着儿子去往夫子家拜访，两人客套了一会，各怀心思，目的一致，很快，这件事算是真正翻篇了。
　　次日，萧县令刚处理好公务，正在为儿子的教育问题发愁，便迎来了夏玄，不知道两人合计了什么，事情的结果就是，夏玄成功拐走了萧旧令。
　　在和夏玄真正游学前，萧夫人百般叮嘱，甚至还红了眼眶。
　　“拜师求学这是正事，咱们焕丘本就偏远，让他见见世面也好，更何况还是跟着夏玄，没事。”萧县令虽然安慰着夫人，但望着师徒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神中还是藏着细细的担忧。
　　那日，夏玄跟他讲明了厉害，还承诺哪怕搭上自己这张脸也一定给萧旧令找个有名望的夫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县令只能同意。
　　官道上，萧旧令很是伤感了一会，随后就被喜悦冲淡了，这些年来，他可是听夏玄讲了不少外界的故事，什么江湖上侠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战场上将军十步杀一人，林林总总，激励着萧旧令更加勤奋的练枪。
　　等走的稍远一点，夏玄出声，“停下。”
　　他从包袱里取出准备好的旧衣，吩咐萧旧令换下，“出门在外，别太扎眼。”
　　等两人收拾好了后，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包看着黑乎乎的东西，“抹脸上。”萧旧令有点嫌弃，但还是乖乖照做，夏玄看着抹的像个黑猫的萧旧令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他绕着看了一圈，恍然大悟。
　　“把发簪去了，再把腰弯一点。”
　　说着，他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枝桠，随手理了理，扔给萧旧令，“用这个。”
　　“嗯”，夏玄点头。“这回看上去没那么违和了。“
　　萧旧令还在调试着自己的新发簪，发现夏玄将那包黑乎乎的东西重新收拾了起来，“师傅，你怎么没涂这个？”
　　“我脸黑。”
　　萧旧令哑然，脸上显得更黑了。
　　忽然他发现旁边夏玄一直牵着的竟然不是他的战马，而是一头驴！
　　“这……”他震惊的指着那头茫然的驴，怪不得两人走了一路，这么弱的一头驴怎么能承担起两个大男人的体重？
　　夏玄淡定道，“普通人家能有马么？要不是不想带着行李，我都不想牵着驴。”
　　“这样啊。“萧旧令拉长了声音，直感觉有点异样，但是夏玄才是行走江湖的老油条，跟着他，准没错。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障碍，虽然路上无聊，但萧旧令身上带了不少盘缠，饥渴了就在路边找个酒肆、茶馆什么的，喝酒品茶，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听到小曲，倒也惬意。
　　只是不知是不是夏玄走错路了，萧旧令只感觉越来越荒凉，原来行至半日就会碰见酒肆，今日走了一天，鸟也没有，他们只得加快速度，避免夜宿荒野。
　　终于在太阳彻底降落之前，两人发现了一村庄，说是村庄，其实看起来不过十余户人家聚集在一起。
　　夏玄让萧旧令牵驴跟在后面，他背着手在前，看四下尽是柴房篱笆院，而当中却有几间较为体面的瓦房，一看就知是村里的富贵人家。
　　他迈步向前，高呼，“有人么？”
　　“谁？”瓦房里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夏玄加深了笑容，有汉子就更好留宿了。
　　“过路的，马上就入夜了，望收留一晚。”
　　“没地方，你往别处看看吧。”
　　夏玄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但还是高呼，“有报酬，我们走了这么久就看见这一处村庄，万望收留则个。”
　　“那你等着。”瓦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少时说话那男子从瓦房探出头来，看了看夏玄，瓮声瓮气的问，“几个人？“
　　“两个人，还有我自家兄弟，后面牵着驴呢。”夏玄赔笑。
　　那汉子遥遥看见萧旧令确实在村中央牵着驴，他神色缓和了一点，夏玄赶忙拿出点铜钱，“我兄弟二人路过此地，所带盘缠不多，希望兄台切莫嫌弃。”
　　“进来吧。”那汉子接了铜钱，便招呼着两人进房，上下打量了一眼萧旧令，扯着嗓子道，“婆娘，家里来客人了，你把饭热热。”
　　说完他又回过头对夏玄说，“乡下穷苦人家，没啥能够待客的，但是一口热乎的总比干粮好吃，你们两个将就一下。”
　　夏玄拱手，“能有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了，哪敢奢求其他？”
　　听了夏玄的话，那汉子竟是大笑道，“你们两个打扮的不错，尤其那少年人涂抹的真跟个穷小子似的。”
　　夏玄一惊，忙问，“兄台这是何意？”
　　那汉子一指夏玄，“单是你这一口一个兄台，就不像地里刨食的，还是少说话吧。”
　　说完，他又顿了顿，“你应该叫我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