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只为韩公折腰

26、第 26 章

　　段腾的手指从画上人的唇边拂过，又缓慢的覆在了自己的唇上，脑海里是今日朝堂上的争执。
　　当他的眼睛对上那微眯的凤目时，冬寒化成了秋水。
　　当夜，一只信鸽趁着夜色向北。
　　纵是棠京里的这群老狐狸自诩看透了世事，也没有想到段腾可以通过信鸽与萧旧令联络。毕竟一只信鸽的训练费时费力，又只能在固定的两点之间送信，付出与收获并不对等，远远没有人工来的方便。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疏忽，让萧旧令提前洞悉了朝堂的动向。
　　他捏着那带着令君香的信纸，凤目微眯，他与段腾共事这么久，深知其人对大弗的忠贞赤诚。
　　为了不让段腾为难，他从没有提过自己最近的动作，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拖累他了。
　　萧旧令本来也没指望自己能够瞒得过朝廷，当初自己多少人马，现在呢？只要不是智障就很容易看出这里面的问题。他也准备好了应付手段，但段腾的这封信让他又多了些周旋的余地。
　　“欠的越来越多了呀。”萧旧令望着南方长叹了一声。
　　段腾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如果知道了会怎样呢？萧旧令不敢想。
　　他挥了挥手，贾入胜上前。
　　“朝廷那边有了动作。”
　　贾入胜挑眉，见自家将军没有把纸条给自己的意思，“以前我们设想的是被动应对，现在朝廷还没有正式下诏，那我们就可以趁这个时间差把这把火烧的更旺些。”
　　萧旧令有点不好意思的把纸条放在案侧，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点了点头，“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到时不仅有话可说，还可以堵住棠京那群世家的嘴。”
　　“正是。”贾入胜出帐前又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那个纸条。
　　草原上的消息是传播最快的，自从有一个羌人发现那伙强盗竟是大弗兵马后，各部落内部都充斥着主战的言论，他们无法忍受一直被视为弱鸡的大弗竟敢反抗，还用了如此激烈的手段。
　　但前段时间那些部落的惨状也在提醒他们一个事实，单个部落的武装对上大弗兵马只是螳臂挡车，自取灭亡。基于以上考虑，他们决定暂时放下部落间的恩怨情仇，联手给大弗一个教训。
　　“当时我藏在水缸里，亲眼目睹了大弗士兵们对我部落的妇孺们做下一系列惨无人道的罪恶，然后……”
　　如果让任一个大弗士兵听到这番话，都会忍不住笑出声，萧将军和贾军师会犯下这种严重的错误么？并不会，他们恨不得把每个部落的鸡蛋都摇散黄。
　　此时，萧旧令也正在听着探子的汇报，“我们跟踪那个羌人到了一个中型部落，随后就从那个部落中跑出几个骑着马的羌人，四散而去，现在弟兄们正跟着他们。”
　　“好。”贾不胜打发了那个士兵，回头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此计成了。”
　　“哈哈。”
　　萧旧令此时也是难得的好心情，“接下来我们要好好做下准备了，我大弗是礼仪之邦，可不能让这群蛮人嘲笑我们招待不周。”
　　贾入胜捻了捻稀稀拉拉的小胡须，笑吟吟道，“自当如此。”
　　出于保护部落妇孺的责任感与势报血仇的急迫感，这些部落都特别有行动力，不到两日，就已经集结成了一只由各部落勇士构成的讨伐大军。
　　兵贵神速，不到半日，他们就已经靠近那报信的羌人所说的大弗营寨了，遥遥可见那营寨中有白雾升腾，等他们更近一点，竟闻到了煮肉的味道。
　　大弗军队哪来的牛羊，毋庸置疑，眼前的这支大军就是最近害的草原上人人自危的罪魁祸首。想到这，那群羌人最后一点疑惑也消散了。
　　胡航恨恨的瞪着远方，“他们吃的倒好。”
　　他刚想下令直接冲击营寨，却被旁边的一人按住了手臂，“再等等看。”
　　这人叫华塔，在附近的几个部落里素有威望，是参加过几次入侵战争的智囊型人物，因此，哪怕胡航再不满也不能忽略他的意见。
　　他大刺刺的说，“还等什么啊，现在他们正准备吃饭，精神是最松懈的时候。”
　　华塔看着那貌似松懈的大营，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不对，我和大弗打过仗，他们士兵素质可能不如我们的部落勇士，但是治军绝对严明，不可能出现这么明显的失误。”
　　“我们快撤。”说着，他已经开始调转马头了。
　　胡航一下子急了，“你自己要当缩头乌龟，别带上我，还有，大弗军队断不会知道我们会来突袭，所以他们没有防备是正常的。”
　　华塔顿了一下，“我只说一次，大弗和我们羌族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军队，在任何时候都不会犯这么低等的错误。”
　　“刷。”胡航拔刀出鞘，眼露凶光，“这次的联盟由我带队，你最好遵从军令。”
　　华塔寸步不让，“我要对部落的儿郎们负责！”
　　还未开战，先起争执，能说的上话的羌人纷纷和稀泥，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胡航更显着急，他一挥战刀又想重新下令。
　　见事情已经无法控制，华塔忙对那群在各自部落里说的上话的人高声喊道，“我愿以性命担保，那大弗的营寨中必有埋伏！”
　　那群人面面相觑，显然开始迟疑了。
　　“滚你妈的！”胡航当前一脚把华塔踹了一个踉跄，一扬战刀，“羌族的儿郎们，随我冲啊，报仇的时候来啦。”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停下！”
　　“勒马！”
　　……
　　开弓哪有回头箭？胡航虽然听见了后方各部落人物的勒止之声，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冲向了萧旧令的营寨，而跟随他的羌人勇士们也像是下山的猛虎，带足了气势。
　　大概是听见了喊杀声，从萧旧令的大营中也跑出来一队士兵，但稀稀拉拉不过一百之数。
　　普一接触，他就心中一喜，那群大弗士兵果然没有防备之心，都是丢盔弃甲的四散而逃，“儿郎们，冲呀！”
　　等他们一路跟着那些逃跑的士兵彻底冲进大营时，胡航一下子傻眼了，大弗士兵呢？
　　“有埋伏。”他这一句话刚刚喊完，就听见鼓声大作，从四周的大堤处晕天黑地的杀出来大批的大弗兵马，都是举着长枪逢人便刺，为首一将年纪较大，黄面长髯，使着一杆长枪迎面而来，正是马余琉。
　　这下胡航可是怔住了，骑兵突袭本来靠的就是速度制胜，现今他们被堵在营寨，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反倒是对手占了先机。
　　他几乎是咬碎了口中牙，一个想法从他脑海里不可制止的冒了出来，要是听华塔的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好在他们本次聚集的部队人数比大弗兵马多了一半不止，虽然华塔那里留下了三成，但总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马余琉见他魂不守舍，口中大喝一声，“兀的贼子，吃枪。”这一声简直吓的胡航头顶上失了三魂，脚底下走了六魄，一时躲闪不及，肩膀上正中一枪。
　　要说这胡航虽然智谋不足，但是也是条汉子，只见他强忍疼痛长刀一劈，硬生生的将马余琉逼开，两人又是缠斗在一起。
　　山坡这边的数千人马一直密切的观察着战局，一见大部队果然遭遇埋伏，便也慌忙擂鼓助威，华塔现在已经成了这伙人的首领人物。
　　“华老，大弗果然有埋伏，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一个羌人首领慌慌问道。
　　华塔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无妨，既然那蠢货已经将埋伏引了出来，我们此时出击反而能和在大弗营寨中的勇士形成夹击之势，到时候胜负还未可知。”
　　另一边，萧旧令也在与贾入胜看着华塔方向，他们布下的局又岂会被那么轻易的化解？
　　虽然情况有了一点小小的出入，但总也不影响最终目的。
　　听见华塔在后方的擂鼓之声，那群羌人勇士们重燃了希望，“华老的支援马上就到，大伙支撑着些。”
　　“杀呀。”
　　在另一股羌人即将到达战场之际，大弗后方响起了鸣金之声。
　　马余琉架住了劈面而来的长刀，顺势一晃将胡航逼开，“今日痛快，改日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