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只为韩公折腰

20、第 20 章

　　大弗兵马认令不认人，但应望城的这支部队本就是聚集而来，端的是有些特殊。
　　不消片刻，宴席撤去，段腾从容部署，哪还见得出半点失意公子的样子？
　　“萧玄，你机警多谋，便由你带领这支应望之兵，酌情进攻。”
　　“喏。”萧玄双手抱拳，面上严肃。
　　“牛辰，着你今晚带领二百兵丁扰乱敌方营寨。”
　　“喏。”
　　“李玉，你带领一千五百人，在敌军混乱后佯攻，为萧玄制造机会。”
　　“遵命。”
　　……
　　付桓望着前面调动兵马的萧玄，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只能听从萧玄的部署。
　　一者段腾是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总不至于做出坑害自家战士的事情，二者此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解救应望，再不济就算失利，也是自己顶头上司喝酒误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于情于理，付恒都没有阻拦萧玄调兵的理由。
　　太阳隐没，月亮爬上山坡，四野逐渐静默。
　　张弛只是万千起义军中最普通的一个小卒，农民出身，他参与起义是因为邻居大哥说能吃饱饭，他就来了。
　　很简单，但等他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这里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贫苦汉子，谁也不会看不起谁。
　　将军还说了，只要他们打下棠京，那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还能讨上一房媳妇，生一群娃，用金锄头种地。
　　白天的时候从他们包围着的那座城里跑出了一大队兵马，而且那些人都是骑着马的，横冲直撞之下死了好多一起吃饭的兄弟。
　　他有点难过，但此刻还在老老实实的巡逻。
　　因为将军说，打下棠京后，就能让寺庙里的那群大师给所有死去的兄弟做法，这样能保证他们来生富贵。
　　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忽然看见远处窜出去了一队鬼鬼祟祟的人，“敌袭！”
　　这一嗓子惊得天上的云都散一半。
　　来人正是牛辰，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搞事，所以根本不需要太过隐藏行迹，只见他大臂一挥，率先扔出了一个火把，“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冲。”
　　起义军大营里霎时鸡飞狗跳，那群被吼起来的兵卒满目通红，白天搞事，晚上还来，你们还有完没完？
　　当他们怀着一腔愤懑之气打算砍死几个敌人的时候，却发现那群人根本不和他们正面打，滑溜的跟泥鳅似的。
　　哇呀呀。
　　“咚，咚……“
　　随着战鼓声起，从远方遥遥冲杀过来一支千余人的队伍。
　　“欺人太甚。所有人不要再管后方营帐了，跟我迎战来敌。”
　　王强是东边起义军的统领，他看得出那支在营中肆虐的队伍数量并不多，只是骚扰之用，真正有威胁的应该是前面这支队伍。
　　上午从应望城中跑出的队伍大概有两千余，应该全在这里了。得益于段腾平日里并不张扬，因此这将领还不知道应望城附近存在着另一支军队。
　　而车秋成这边，早已经披挂齐全，准备随时带领人马去城外接应自己的副官，可是一连几个时辰都是毫无动静。
　　他愈发的焦躁，一会想着是不是段腾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扣留了自己的兵马，一会想着是不是他们在等待时机，百般想法扰的他手上动作不停。
　　烛火摇曳下，那把剑都快被他擦了几百遍了。
　　终于，在临近半夜时，城外喊杀冲天，他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出帐外，高声下令，“点兵！“
　　“将军，且慢，这情形有点不对。”
　　说话的是他的主簿，车秋成慌忙攀上城头一看，只见起义军的营帐里火光点点，在黑夜里格外出众。
　　而那群本该奔应望而来的大弗士兵却在正面迎战起义军？用一千打一万？饶是车秋成打了半辈子的仗，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双目圆瞪。
　　“段腾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车秋成咬牙切齿的命令，“开城门，迎接这群天杀的。”
　　两只军队很快混战在了一起，李玉的部队虽然披挂整齐，但是这群兵丁的整体素质实在是不高，不到一刻钟已现颓势，而且那些反应略慢的起义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是时候了。
　　打定了注意，李玉虚晃一枪，拍马就撤，“鸣金，收兵。”
　　后面那衣衫不整的汉子一脸狰狞，“现在是你想走就走的时候么？”
　　“众将士，随我冲啊，杀了这群扰人好梦的混蛋。”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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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车秋成所料，李玉的部队一下子就败下阵来。
　　“列阵！”
　　车秋成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车秋成已经摆好了阵势！
　　车秋成要大杀四方！
　　李玉何在？哦，李玉拐弯了。
　　他带着如长蛇般的起义军队伍向远方山脉疾驰而去，车秋成大军前刮起了一阵秋风，卷飞了几片黄叶。
　　且说萧玄这边，眼见李玉佯败而逃，这虽然是计划之内的，可是看到那些因逃跑不及被敌方士兵追上去砍杀的同僚，还是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枪。
　　“我们上么？”
　　“再等等。”萧玄眼睛紧盯着战场，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战局有些焦灼，李玉在前面跑，起义军在后面咬死了追，终于，他和段腾预料之中的局面出现了。
　　北边兵马天性骁勇、脾气火爆，逐渐与另两方拉开了距离，再加之出营的时间有快有慢，整个起义大军斜拉成一条长蛇，呈现出一个挨打的阵势。
　　萧玄强忍兴奋，高声传令，“放箭。其他人跟我并肩子冲呀！”
　　应望城中的兵丁多是车秋成旧部和一些豪族部曲，因此鞍马齐全，骁勇善战，是难得的骑兵与弓箭部队。
　　此时随着萧玄一声令下，那些山麓间拥挤的起义兵瞬间成了任人射杀的活靶子，他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队伍瞬间乱作一团。
　　“有埋伏，听我命令，别再冲了，靠拢。”
　　“噗。”这位小头领连话都没说完，就仰头栽倒。
　　队伍拉的太长，最前面的听不见后面的呼喊，还在兀自向前，而中间的已经乱作一团，还没等得及聚拢，就听见正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那群好不容易在一轮弓箭下活下来的士兵抬目望去，只见得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手持长枪肩背长弓冲杀而来，最后在他们的视线里凝成漫天的血色。
　　萧玄在人群里骑着段腾临行前赠与的宝马左冲右撞，凭借着长枪之利收割了不少人的性命。
　　虽然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但是起义军人数太多了，导致这场厮杀一直持续了大半夜。
　　等到车秋成赶到正面战场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他看见熟悉的兵，熟悉的付焕时，心里是无法抑制的狂喜，自己的副官这么敢的？以前没看出来啊，这小子居然是个用兵的奇才！
　　别说旁的，就这一手以弱胜强就值得写进教科书里，太经典了，只是他怎么没和我商量过？难道是我积威太甚了？
　　车秋成抚了一下长须，心里还在思忖，我也不是那种一点也不给年轻人机会的人嘛！
　　他在战场上扫视着自己副官的身影，全然没发现身后付恒的欲言又止。
　　“胡洪海那小子在哪里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付恒心里一紧，抱拳嗫嚅着，“副将他……”
　　“车将军放心，胡副将安好。”
　　在车秋成率领着千余人过来的时候，萧玄看着他们的铠甲和付恒的态度就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他抹了一把脸，尽量忽略身后的伤。
　　车秋成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是谁？胡洪海没带兵？”
　　萧玄把长枪立于身侧，语气恭敬，“下官是段将军的执戟郎萧玄，临时领兵出战，至于胡将军他昨夜喝了多些，现在正在休息。”
　　“你们，好胆！”车秋成须发皆张，握着宝剑的手青筋毕露。
　　到了这时，他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段腾算计了，借自己兵丁初上战场为由，要求自己出兵相接，实则是玩了一手借鸡生蛋。
　　转念一想，此次战役确实解了他应望之困，甚至他车秋成还能分到一部分军功。
　　这段腾敢于如此布局，还取得了这样的战果，根本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好笑自己居然还想从这样的人手里抢兵。
　　他面上生气，实则心里已经转了几个来回。
　　“车将军息怒，我家将军在出战前就叮嘱过属下，车将军一代名将，不可怠慢，他打算过几日亲自上门请罪。”
　　萧玄不卑不亢的抱拳应道。
　　这下倒是勾起了车秋成的兴趣，刚刚他发怒之时，周身的气势都是奔着这人碾压而去，别说是一个小将，就算是久经战场的老兵，都会被自己所摄，双腿发软。
　　但这小执戟郎偏偏没有。
　　“你且抬起头来，让老夫看看。”
　　萧玄下意识蒙了一下，这是什么要求？
　　但他还是乖乖的抬起了头。
　　一双眼睛瞬间吸引了车秋成的全部注意力，只见得眼型细长，神清而聚，瞳小却极为有神，好一双凤目，好一个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