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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等到回到自己军帐后,萧旧令只觉得不真实,他从来没有想到再听到家里的消息时,竟是这样的噩耗,在席上他没有多做思考,此时,万籁俱静之下,脑里也是一片空白,用力甩了甩头,他不知自己将往何处,本来还抱着锦衣还乡,让那个看重外貌的老头知道,哪怕个子不高,他也是可以杀敌立功,不愧旧令之名的,谁想到两年前的赌气出走竟成了诀别。
      想到这,萧旧令忍了很久的泪终于缓缓流下,他茫然的坐下,若是自己没有离开,是不是,可以少气父亲一点,好笑自己身为人子,竟在那样的环境中和父亲永别,像我这样的人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差点被黑暗带走沉沦时,帐篷外传来了守帐军士的声音。
      “将军。”
      是段腾,萧旧令恍然,应该是他在席上的异常引起了他的注意,萧旧令一咬舌尖,嘴里的血腥味让他清明了很多,快速的把泪抹去,正赶上段腾进帐。
      “将军有何见教?”萧旧令先发制人,不想让段腾问的那么多。
      他这一问,段腾才醒悟自己此时的举动是有些突兀了,就顺势立住,“明日王杰将回孔宽处,你且带军演练一番,莫让他小觑我们。”
      “是。”
      萧旧令回的随意,私下相处时,他和段腾之间很少有太多虚礼。
      又沉默了一小会,段腾转身离开,帐中又只剩下了萧旧令一人,但刚刚那种铺天盖地的哀伤确是淡了很多,他机械般的卧下,又翻来覆去的想王杰的话,许久,帐内传出一声叹息,父亲,恕儿不孝,从此后儿子就要成为你最唾弃的那种人了。
      四野皆战事,军中无岁月。
      虽然在圣上即位后,各处兵马蠢蠢欲动,但真正敢揭竿反了的不过寥寥,都是一些野心膨胀的马前卒,兵马构成也以山贼、农民为主,缺少兵械不说,与真正上过战场的铁血战士一比,气势就落了一成。
      深悉局势的军方大佬们都懒得下场,现在活跃在战场上的各方将领都是各家后辈,不过夺些军功好为后面的仕途做些准备罢了。
      段腾本来也是这样被派过来的,不过他生性骁勇善战,又多有谋略,很快就清理了所辖地区的起义、叛乱,本来段腾已经预备进京获封了,没想到羌人看不懂局势,还真以为打入中原的时机到了,段腾又离得近,直接就被派来了驻军北疆。
      萧旧令作为段腾一手提拔上来的军司马,自然要随军前往,却没想到家中竟已遭逢大祸,他有意回去复仇,但两年的军旅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于理智的思考问题,此时回去就算拼了这一身气血,也不过只能让孙怀德喋血而已,而他想报复的人有很多很多。
      就这样,萧旧令在那一日之后,一如既往的随段腾南征北战,积累军功,只不过他的性格日益阴沉,半年下来,段腾已经从他身上再看不见曾经的阳光少年的影子了。
      再激烈的战事也有尽的时候,更何况羌人不过是莽撞入了猎场的动物,在各方的围剿下,入侵的羌人只剩下了一小股兵马护着首领向南逃窜。
      若是圣君明主,段腾自然愿意一鼓作气地把这群宵小赶回他们的蛮荒之地,可是当今的局势,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以自己的家世来说军功也就只能争到这里了。
      果不其然,这边羌人已经注定战败,京城中却新任命了一孙姓骑都尉,声称久战不下,特来相助,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来摘桃子的?可是段腾纵是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挥兵后撤,把军功送到人家嘴里。
      段腾忍了,可萧旧令不想忍,他拼死拼活为的无非是有一日可以手握重兵,将那些负了萧家的人一一斩杀,可今日却要把军功拱手相让给自己的仇敌。
      愤怒直接冲垮了他的理智,压抑许久的情绪全部化为他一次次挥枪的力量,触目所及尽是血茫茫的一片。身后鸣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可萧旧令就像杀红了眼一样带领着小队骑兵义无反顾的冲杀。
      直至夕阳西下,羌人首领终于伏诛,这一场闹剧般的围猎算是正式的谢幕了。
      萧旧令也像抽空了浑身力气般缓缓倒下,朦胧间,他彷佛听见了父亲一直以来的教导:上不愧君,下不愧民,心怀赤诚,有礼有节……
      距离萧旧令在军帐被段腾抽晕过去已经两天了,大概是这段时间他心神一直紧绷着,陡一沉沦竟不愿意苏醒,梦中他反反复复都是些离家出走前的日子。
      “你可知为什么为你取名叫旧令?”
      “父亲希望我成为如本朝令君一般的人物。”小小的旧令仰起头,对父亲认真的回答。
      本朝令君,随武皇帝从微末中崛起并征战四方,不知道走过多少尸山血海却还是一袭青衫如旧,在天下初定后又积极发展农具,鼓励农耕,终于让一个满目苍夷的江山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可以说是他一手托起了整个太平盛世,从那以后,令君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官名,它承载着所有人对那位一等儒生的尊重。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经过了杀伐果断的武帝、中庸守成的明帝后,大魏江山迎来了它的转折点—灵帝,乱而不损是为灵,在灵帝在位的几十年内荒淫暴虐,不事农耕,百姓生活越发困难,好笑的是,灵帝在位期间,虽然四方暗流涌动,却始终没出现战乱,倒是小皇帝普一即位,四方战火皆起,隐隐竟有燎原之势。
      萧旧令是永宁十九年生人,彼时正赶上焕丘县遭遇十年难遇的大雨,百姓收成甚微,恰巧皇帝又要新建行宫,赋税也从原来的三钱变成五钱,百姓饭都吃不饱又怎么拿得出钱来?总而言之,那是萧县令不敢回忆的灾年。
      在此背景下,萧县令为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起名为旧令,其寓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减弱,再一转竟到了自家后院,只见幼时的自己在那棵枣树下踱来踱去,嘴里嘟囔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不大一会,人还是一样的人,嘟囔的话却并变成了:“民为贵,烧鸡次之,酒为轻……”
      “谁家的酒最好喝啊?”
      “那还用说,自然是宣化街小胡同里面的李家烧酒,入口不辣又回味绵长。”萧旧令还待再说,却突然醒悟了过来,用书遮住了自己欲再说的嘴,原来自己想的太入神,竟忽略了从客堂转出来的老爹。
      萧县令眯了眯眼睛。
      小旧令一颤,他素来被老爹管的怕了,在同龄人在课余评斗鸡、玩投壶时,他已经在做老爹布置的读书任务了,如果在被老爹考校时出现太大问题的话,轻则晚上挨戒尺,重则挑灯重修,没错,萧旧令就是这样宁愿挨打也不愿意重复做几遍功课的汉子。
      “什么时候学会的饮酒?”
      “前,前些日子,”萧旧令偷偷抬头,看见他爹眉头皱的已经能夹死个苍蝇了,完了,今天这顿肯定跑不了了。
      “和夏玄学的?”萧县令的话一句快过一句,显然心里已有计较。
      盛世习文,乱世重武,本来萧县令只想着让旧令成为盛世的一等儒生,或者在混乱时重开秩序,使民复安乐,但焕丘毕竟临近边境,蛮夷重武,久而久之,萧县令也觉得虽不敢奢望什么领军打仗,但能保护自己也是好的,毕竟世道并没有那么太平。
      恰巧右将军尉鸿章帐下的军司马夏玄因当街杀了一个欺辱女子的世家子弟,直接被革职赋闲在家,据说这还是因为夏玄多年征战有功,加之右将军力保的结果。
      这夏玄回了焕丘后,只感觉一生抱负可能就止于此了,平日里多饮酒度日,而萧县令这边正为着儿子的武学教练人选犯愁呢,一听说夏玄就在焕丘县内,赶忙派人去邀请。
      夏玄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想着好歹是一个地方官,席上说不定有好酒相待,便乐滋滋的赴宴来了,谁知道这宴席普通的很,虽然有酒,但也只能勉强入口。夏玄本来想着喝了酒就走,但一见到此情景反而起了结交的心思。
      两人席上推杯换盏,谈国事,讲黎民,大有相逢恨晚之感,酒过三巡后,夏玄拍着胸脯保证,准让萧旧令成为叱咤战场的将军。
      从那以后萧旧令上午习文,下午练武,时不时再被萧县令考较一下功课,生活愈发充实了起来。他原来最佩服的人也从看不见摸不着的令君大人变成了英冠三军,使得一手好枪法的夏玄,夏玄师傅虽然性格暴躁了点,但那种直爽气质一直让萧旧令心向神往。
      还有啊,夏玄虽然很少说他被革职的原因,但萧旧令一直跟在他身边,有时候还会偷偷听师傅与父亲的谈话,久而久之,他也在心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萧旧令对夏玄愈发佩服,凭借手中这八尺长枪,做尽了当今天下文人不敢做的事,这也就导致等萧县令发现的时候,自己家乖乖的儿子已经开始学夏玄骂人、打架了。
      现在更过分,连喝酒都会了!萧县令火冒三丈,这样下去,儿子叫什么萧旧令,叫夏二玄得了。
      “你跟我到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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