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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请求参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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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郦死后,吊丧的大臣、旧友、受过其恩惠的官员络绎不绝,甚至小皇帝都来了一次,萧旧令隔着人群遥遥的看了一眼,只见其面容稚嫩,毫无天子威仪。
他不禁悲从心来,为自己老师,为郭文延感到不值,随后便是深深的无力感。
又坚持了几日,看着身边的那些人还是或真情,或假意,萧旧令只是觉得恶心,一阵眩晕袭来,眼前所见从虚伪的那些人一下子变成了朗朗晴天。
萧旧令舒服的闭上了眼。
“有人晕倒了!”
“旧令!”
好像听见了光华师兄在喊我?不管了。
自那日后,萧旧令发现自己的洁癖愈发严重了,每天都恨不得泡在水里,他索性和师兄请示要去灵堂,陪着老师。
李光华望着眼前瘦弱的小师弟,欲言又止。
萧旧令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力气了,只是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终于,李光华咬了一下牙,“你以后就没有接触这些大人物的机会了。”
萧旧令顿住了脚步,很是诧异这位其实没见过多少面的师兄居然能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但他只是回头笑了笑,施了一礼,便不再停留。
灵堂中。
萧旧令为蜜烛添上蜡油,一如当时喂陈郦喝粥般轻柔。
他还把第一次见到老师时的那块匾额悬挂在了这里。
“慎终如始。”
这烛油为圣上御赐,燃烧起来没有那股子刺鼻味道,倒是淡而悠长。
萧旧令又在陈府待了些日子,便打定心思开始自己的覆灭世家之路。若是投身官场,虽然可以借助于老师的人脉资源,但一方面难免于和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虚与委蛇,这事想起来就让他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还有至关重要的是,他根基太浅了,没办法与那群存在悠久的世家分庭抗礼,说句不好听的,那群人想要杀他估计和碾死一只臭虫差不了多少。
萧旧令琢磨了一会,入伍现在是最好的选择,一是可以有夏玄师傅的照应,二是现在四方皆有战事,军功易得,三是可以远离那群世家,猥琐发育。
兵权,才是真正傍身的资本。
打定了主意,萧旧令就拜别了师兄,一路疾驰奔焕丘而来。
棠京的海棠向来是好闻的,可当风送来一缕花香的时候,萧旧令差点没吐出来,只觉得这味道里都夹杂着血腥味。
只是一年的光景,再踏上这条路的的萧旧令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明媚少年郎。
从棠京到焕丘的路上,多了些魂不守舍的百姓,萧旧令勒马问道,“大娘,你们这是去哪啊?”
“去棠京。”
萧旧令惊诧,只当她不知棠京规矩,便好心提醒道,“棠京不一定会接纳这么多人。”其实他的潜台词是说,棠京不接纳流民。
那老大娘用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萧旧令,“不去棠京去哪呢?听说棠京贵人多,随便施舍一点就够我们活了。”说着,她搂紧了怀里的小娃娃。
只见那小娃娃五六岁的光景,一张小脸上有着几处泥污,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唯独那一双眼睛,还带着些孩童的纯净。
“哥哥,我饿。”
“艹,”萧旧令心里骂了一声,翻身下马,刚想从包裹里翻出一些盘缠递给这对母子,但突然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
他一狠心,踹了那小女孩一脚,把那孩子踹的翻了个,看着凶狠,实则用的巧劲。
那孩子被踹蒙了,趴在尘埃里不敢动弹。
“妞?”大娘疯了一样扑了去,把小女孩紧紧抱在了怀里。
“妈了个巴子的,要到老子头上了,也不看看小爷是什么人?”萧旧令提了提腰带,从马上拽下了长枪。
“瞪什么瞪,再把你眼睛挖下来。”
那妇人抱着孩子在地上瑟瑟发抖,萧旧令又扫视了周围一圈。
一身凶焰,逼得旁边那些流民连注视都不敢。
好像是没了意思,只见他袍袖一挥,就转身上了马继续赶路。
“真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那小公子长得跟年画里的人物似的,下手怎么这么狠?”
“估计没把咱们当人吧。”
……
周围议论纷纷,却没有人去搀扶那对母子,只是绕路而行。
而那位大娘一直低着头,用破旧的衣服包裹住小女孩,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大娘一手捂着小女孩的嘴,一手死死握着一个荷包。
那位公子转身挥袖的时候,这荷包从他衣袖中甩出,精准的落在了她的怀里。
刚离那母子远些,萧旧令就用一只衣袖掩了面,实是没脸见人也不忍见人。
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焕丘边界,还未到焕丘城门,萧旧令就遥遥听见了哭喊声,这次比那次在棠京茶摊上听见的声音还要大。
萧旧令有点心累,侧目一看,竟是父亲手下兵丁赶着一群男丁往城门走来,而那些哭喊声就是随行的一些女子的哀求声。
“大人,我家就我男人这一个男丁了,他要是从了军,我们这一家子都要饿死啊!”
“大人,我家孩子还那么小啊!”
……
萧旧令不及细思,就见那些兵丁中有一个竟然挥舞起了鞭子,嘴里叫嚷着,“滚开,挨家挨户都要按秩抽丁,就你家特殊?”
这鞭子带着成年男子的力气抽到了那女子身上,她却还是不躲不走,还是一味的跟着、求着。
见此情景,萧旧令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见那兵丁还要再抽,他上前就是一脚。
“什么人?”
这帮子兵丁嚣张惯了,见竟然有人敢动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将萧旧令紧紧围在了里面。
“慢着。”就在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候,突然从那伙子人跑出来一个年纪较长的士卒。
他围着萧旧令左右看了一眼,回头就给了刚刚爬起来的那人一下,又一次把他打趴在地。
“这是咱们萧县令的独子,你也敢得罪?”
说完,就转头向萧旧令讪笑着,“萧公子,你看我没认错吧,当年我在萧大人府上见过您一面,当年公子的丰姿可是刻在了小人的心上,一刻也不敢忘。”
萧旧令不再言语,周围的那伙子兵丁倒是诚惶诚恐的告罪。
那些妇女一看这人才是能管事的,一窝蜂的跪倒在萧旧令面前,甚至刚刚被打的女子还磕起了头。
萧旧令慌慌张张想要扶起她,可那妇人死死的跪着,他也不好强迫,就问那老兵,“这征兵到底怎么回事?”
老兵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啊,上边让征兵就征兵呗。”
萧旧令呼了一口气,就想转身离开,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征兵之事事关重大,误了征兵,轻则老爹乌纱帽不保,重则全家都要被牵连入狱。
那妇人伸手拽住了萧旧令的裤腿,让他一时无法离开。
旁边的兵丁一看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让你装,你自己处理吧。
“大娘,松开吧。”
萧旧令轻轻蹲了下来,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把那妇人的手掰开,在掰到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那妇人眼睛里闪出疯狂的神色。
“我活不下去,你们也会下地狱的!”
说完,她张大了嘴就咬在了萧旧令的肩膀上,血迹很快就渗了出来,萧旧令一颤,却没有闪开。
兵丁也慌了,七手八脚的就想上前架开那女子。
萧旧令忍着痛喊了一声,“退下。”
他不能放了那妇人的男人,要不然只要开了这个头,就会有更多身世悲惨的人求上门来,届时,场面会更加失控。
但是,他可以让那妇人出口气。
那妇人眼里的疯狂逐渐褪去,她还是咬着萧旧令的肩膀,只是逐渐从她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哭声越来越大,终于,她松了口。
去外地游学一年的儿子回到家,本该是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但是却被萧旧令的几句话给破坏掉了。
“父亲,为什么要征兵?”
提起这件事,萧县令也有点头疼,他在焕丘兢兢业业的经营了这么多,不敢保证所有百姓都爱戴他,但也算是博了个萧青天的美名。
可是这一次征兵把一切都打破了,他现在走在街上,都能感受到百姓那种恨不得生啖汝肉的眼神。
他无奈的望了望北疆方向,“还不是四处起义闹的。”
萧旧令惊讶的扬眉,“我在棠京时听说兵马、粮草充足的呀。”
“初时是够的,但不知怎么,现在是越镇压越多,此消彼长之下,只能从各地征兵补给了。”萧县令也是无奈,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地步了。
萧旧令想起在城门口所见,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和父亲讲明了,重点说了兵丁的嚣张行为,隐去了自己受伤的那一段。
“还有这事?”
“父亲,征兵这事不可逆,但是手下衙卫的行为却可以约束一下,这样也好保全一下父亲的名声。”萧旧令提醒道。
“好。”萧县令神情严肃了不少。
这事可大可小,不过在这敏感时期,还是尽力避免的好。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不过一年没见,行为举止都成熟了不少,萧县令在心里赞了一声夏玄。
“父亲,孩儿想和您说一件事。”
“说。”萧县令越看儿子越顺眼,忍不住嘴角都带上了笑意。
只见萧旧令“啪”的跪倒在地上,声音朗朗,“儿请求父亲允许孩儿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