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只为韩公折腰

15、第 15 章

　　经过了此次之后，孙家倒是安分不少，又把另一半家财送给了世家之首的杨家，使得一手断尾求生的好计策。
　　一方面小皇帝无意彻查，一方面杨家有意收手，这场针对孙家的围剿之战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
　　那些野心昭昭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们以世家做大、忠臣难存为由煽动百姓，一时之间，四方战火皆起，隐隐竟成燎原之势。
　　陈郦一听这消息，又是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老泪纵横的拽着萧旧令的手，“我本来想杜绝战事，给百姓修养生息的机会，终究还是失败了。”
　　萧旧令半跪在榻前，看着老师那花白的头发，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多时，陈郦又是昏睡了过去。
　　陈郦无妻子儿女，两位师兄又皆不在身边，只是萧旧令一人伺候着，但是，几日以来，陈郦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哪怕醒来也不愿意再说话，只是久久的望着窗外。
　　“你给我盛些粥吧。”
　　这日陈郦竟是早早的就清醒了过来，还从榻上坐了起来。
　　萧旧令欣喜的往厨房跑去，但越跑越慢，他忽然想起了某个可能，回光返照？
　　不及细想，眼圈已经开始发红，萧旧令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老师吉人自有天佑，别他妈瞎想。
　　但是他心中还是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老师，粥。”
　　粥都是萧旧令命厨房提前准备好的，用小火熬的柔和细致，只希望能够增进一点陈郦的食欲。
　　陈郦喝的很慢，“你那两位师兄有消息了么？”
　　“有，两日前就收到了两位师兄的飞鸽传书，他们都已经在路上了。”萧旧令强忍悲痛。
　　“老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陈郦轻轻转过了身，抚摸着面前少年的头，“人生自古谁无死呢，我已经活了这么大岁数，是该见明帝去了，只可惜我辜负了他的托付。”
　　陈郦有些怅然，他出仕五十余年，算上小皇帝已经可以说是三朝老臣，为报明帝的知遇之恩，他殚精竭虑，现在，他也累了。
　　市井上都传他陈郦心里装的是清风明月，是这大弗天下，其实他自己知道，不是，他装的只是那个人的理想，那个人的黎民，以及那个人。
　　这，也是他终身未娶的原因。
　　萧旧令看老师如此沉默，心里实在是有些害怕，他又想起四方传回来的战报，忙献宝似的说，“老师其实您不用太过担心，这些日子以来，四方皆有捷报传来，估计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了，不会动摇咱们大弗的根基。”
　　陈郦感觉有点累，他轻轻的伏在案上。
　　“你告诉为师，一支装备精良、名将指挥、还有足够粮草供给的军队和一支装备不齐、兵卒士气不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军队哪个能赢？”
　　“当然是前者。”萧旧令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突然醒悟，这就是杨家敢于收受贿赂，置天下呼声于不顾额原因，他们不怕起义。
　　萧旧令想起上次老师吐血后说的话，脑海灵光一现，“老师是因为百姓？”
　　“然。”陈郦点头，悠悠的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用。”
　　“这种内部战争，无论输赢，都是输了。死的都是我大弗百姓，耗的都是我大弗粮草，荒废的也都是我大弗良田，如此一来，又怎能说胜了呢？”
　　萧旧令默然，他确实没有想过那么多。
　　而那些世家想到了，但他们不在乎。
　　陈郦可能是因为过于激动，又开始剧烈咳嗽，萧旧令赶忙递上茶水，用手轻轻拍着陈郦后背，“老师，您还是休息一下吧。”
　　“不。”陈郦一边咳，一边摆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听我说。”
　　萧旧令强忍悲痛，把耳朵靠近陈郦。
　　“你一定要记好，大弗只存在三种势力，世家、百姓与圣上。世家与百姓不管是哪一股势力，单独起义都不会成功，百姓缺装备，缺将领，缺钱粮，而世家，缺的是人，是振臂一呼的名望。”
　　“但是只要出现世家与百姓联合的苗头，不管多小，一定要掐灭他。”
　　陈郦紧紧拽住了萧旧令的手，“有机会，一定要消灭世家。”
　　“消灭世家……”陈郦的声音逐渐衰弱，头也开始下耷，只有握着萧旧令的手还是像钳子一般。
　　萧旧令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我萧旧令对天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会一天致力于消灭世家，至死方休，如违此誓，叫我战场上乱箭穿心而死！”
　　陈郦的手，放开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老师现在怎么样了？”
　　“早上刚吃了两碗粥，看起来气色比昨天好多了。”是小厮的声音。
　　萧旧令木然抬头，正对上进门的李光华。
　　“老师！”
　　史书记载，当礼学世家最后的传承人陈郦过世后，天地间礼制不存，道义崩塌，乱世自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