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故里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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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煜百无聊赖地坐在瑶池边上，一只腿蜷在池边，另一只支在地上，这坐姿委实肆意了些，整个天宫里也就他这般不顾及形象了。
过了大半晌，就在凤煜耐心耗尽之际羲梧才从凌霄殿出来，寻到凤煜便瞧见某人四仰八叉地坐着。
“等着急了？”羲梧走过去，笑了笑，显得有些温柔。
凤煜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您老人家真舍得出来。”
羲梧笑得无奈，道：“总要说清楚，水宫一堆事还在商讨，知道你在等我便出来了。”
“别自恋了，我不过吹吹风。”凤煜这才动了动，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走吧，这天宫待着浑身不自在，生怕遇着冤家。”
羲梧与他并肩走着，道：“弥威？”上次弥威为难凤煜来着，这事他能记上几十万年。
凤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道：“这都被你知道了，我在你面前还能不能有点神秘性了？”
羲梧笑了声，两人安静地走了段路。
半晌，羲梧突然道：“你上次的玄机术哪学的？”说罢，看向了凤煜，凤煜懵了一下，羲梧又道：“幻蝶。”
凤煜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是我大哥教的，小时候他总会研制许多小玩意儿哄我开心。”说着，他眼神黯淡了下去，沉声道：“可惜他还没教我多少便不在了。”
羲梧沉默着，步子顿了下来，他就那样看着凤煜，想将他拥进怀里，最终却只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心，他不擅长安慰人，看着凤煜低沉的模样只能心疼着。
凤煜静了片刻便抬起头，拍开羲梧的手，嫌弃道：“大老爷们还摸头，成何体统？”说着，他扯出一抹肆意的笑：“大哥都失踪几万年了，我就是有点想千潺里①了而已，几百年没回去了。”
羲梧看着他，道：“那便回去吧。”
“啊？什么？”凤煜一时失神，没听清。
“回去看看吧，现在就去，我陪你。”羲梧再次开口，认真无比。
于是，二人又转道去了千潺里。
千潺里是赤凤族之地，也是凤煜从小生活的地方，他外出游历，几百年偶尔回来一趟，父母仙逝后大哥也没了踪迹，他一个人在这里只觉得无边无际的寂寥。
时隔已久再回到这里，凤煜心里五味陈杂，这里几万年如此，不曾变过，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他瞧了瞧身边的羲梧，突然开怀了，陈年旧事，几万年都过来了，如今还瞎矫情个什么劲。
凤煜爽朗一笑，道：“羲梧，走，带你瞧瞧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说着，他拉上羲梧的手腕向前奔去。
羲梧任由他拽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像个孩子一般肆意奔跑，他的小煜啊，让人爱不释手又让人心疼不已。
千潺里便是称作“世外桃源”也丝毫不过分，穿过一大片合欢树林便是青山绿水，这里的四季百花常开不败，曲折蜿蜒的卢河清澈见底，如同仙子遗落的玉带。
凤煜领着羲梧停在卢河的木桥上，凤煜道：“从前这里靠岸停着船，我小时候最喜欢乘着船随水流飘去，船停到哪我便在哪埋一坛酒，后来啊，再去寻那些酒便再也寻不着踪迹了。”凤煜回忆着，嗤笑了一声：“想来也是挺傻的。”
羲梧回道：“嗯，是傻。”
凤煜笑着瞪了他一眼，提步便向前走去，身声音从前方传来：“走了，去瞧瞧别的地儿。”
二人穿过林荫小路，沿途碰上些居民，都热情不已，一个个笑着打招呼。
“小殿下游历回来了？”
“小殿下带回来个好生俊俏的郎君呢。”
“小殿下要蔬菜水果不？都是自家种的。”
“五百年不见，小殿下越发好看了呢。”
……
凤煜一路遇着不少人，连同羲梧也跟着摆了一路笑脸，生怕自己太严肃吓着这些淳朴的村民。
凤煜心道，你实在想多了，你等他们上战场试试，一个个凶神恶煞，拼起命来可不知淳朴为何物。
二人行了一路终于到了云还居②，这是凤煜一家居住的地方。跟羲梧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堂堂赤凤族神帝一家，居所居然简单到有些简陋。
其实倒也不算简陋，仙府，准确来说是府邸，府邸的模样有些像凡间的院落，简洁的大门进去是个院子，主屋便做大殿，待客之用，往里走有个园子，虽说瞧着简单，但布局却别出心裁，走上一段路便能发现其中的妙处。建筑隐隐约约藏在园子里，这便是主人家的居所。凤煜屋子周围是一片竹林，规模倒是不大，瞧着却很雅致。这府邸外头瞧着简单，里面却真真是别有洞天。
“这里住着人？”羲梧好奇，一路走来，无论是正堂还是小路都是干净整洁的，一尘不染。
凤煜回道：“住着一只剑灵。”他四处瞧了瞧，没找着人，道：“应该去了集市，或者打架去了。”
“剑灵？”羲梧疑惑。
凤煜瞧见前面的亭子摆着茶水，领着羲梧走过去坐下，解释道：“我爷爷曾将自己的一分灵识注入佩剑，这剑在我爷爷魂散后便自行封印了上万年，解封后化成了人形，为报答爷爷恩情便来云还居服侍。”其实对剑灵来说倒也算是落个归处，不至于漂泊无依。
二人正聊着，隐约听见墙外有动静，便出去瞧了瞧。
墙外是位老婆婆，她颤颤巍巍地行走着，背上背着竹篓，像是采摘的药草。
凤煜认出了她，在身后喊道：“柳婆婆——”
柳婆婆转过身，看了眼凤煜，又慢慢转过去，继续往前走，似乎没认出他，嘴里没头没脑地嘟囔着一句：“袖手不袖手，天灾不回头。”
凤煜觉得奇怪，柳婆婆是看着他长大的，怎的好像不认识他似的，还有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殿下，您回来了。”剑灵远远瞧见凤煜，喊了一声，一个箭步跑过去。
“小殿下，您游历回来了？”剑灵是个憨生生的俊俏小郎君，名唤姜衍，生的一副纯真俏皮的面容，瞧着很是讨喜。
凤煜看他跑过来，道：“慢着些，阿衍，柳婆婆这是怎么了？”他望向柳婆婆蹒跚远去的背影，不禁皱眉。
姜衍也看向柳婆婆，道：“柳婆婆年纪大了，这几百年来不大认识人了，也时常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凤煜瞧着不大像，柳婆婆年纪再大也是神仙，不至于这样，她这状况倒像得了病或者受了什么刺激。
姜衍望向凤煜，道：“柳婆婆不让药神给她看，她神志清醒着呢，常自己配些药，我也时常去探望，倒没什么不妥。小殿下，您回来也不先传个信儿，阿衍好去接您。”姜衍背着个竹篓，笑嘻嘻地站在凤煜旁边。
凤煜瞧着他，道：“还是这般聒噪，不过倒是长高了不少，最近没少打架吧？”
姜衍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道：“没，没打。咳咳……没多打。”
凤煜无奈地摇摇头：“就知道你不安生。对了，这位是羲梧上君。”凤煜指着羲梧介绍道。
姜衍连忙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羲梧上君驾临，有失远迎，您先和我家小殿下进屋喝茶，我这就去准备晚饭。”姜衍说罢便一溜烟儿窜进了厨房，兴高采烈地去准备晚饭。
羲梧瞧着姜衍离去的背影，道：“倒真是个有灵气的孩子。”说罢便想起了自家府上的仙鹤，那丫头化成人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只盼不要太伤眼。
晚饭过后，天色已暗了下来，凤煜领着羲梧出去走了走，二人四处逛了逛，千潺里倒不似仙界，更像男耕女织的世外桃源，集市热闹，山林幽静，还有几处比武场。若非亲眼所见，羲梧也不敢相信，集市上热情淳朴的居民上了擂台是这样凶狠。不过，他倒暗暗佩服赤凤族的治理方式，这样的生活素日里倒不必操太多心，民风开放，也没有那样多的礼节束缚，而比武场便是练功切磋之用，不至于消闲久了荒废修为。
二人一路行到开阔的草圃中，抬首便是漫天星辰，与蘅泽仙府中的星辰不一样，这里看到的是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这里看夜色最适合不过了，仿佛伸手便能摘到星星。”凤煜坐在草地上望着天，唇角微扬。
羲梧坐在他身边，也望向夜空，是很美，是那种让人神往让人沉浸的美。
“羲梧，你小时候都做些什么呀？”凤煜好奇，羲梧这样的神仙，儿时是不是也无趣至极。
羲梧想了想，道：“不大记得了，大约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无非是练功提升修为。”
“果真无趣。”凤煜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又道：“那你可有过记忆深刻之事？或者你可有遗憾？”
羲梧默了默，目光看向前方无尽的黑夜，道：“遗憾，倒是有一桩。”
凤煜不过一问，没报多大期望，他以为羲梧这样的人应当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或者不会有事值得让他遗憾。他看向羲梧，羲梧也在看他，他笑了笑，道：“谁没有遗憾呢，或许有遗憾这一生才会更完整些。”
羲梧沉默了半晌，道：“或许吧。”
两人陷入沉默，漫天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在其中，风过林梢，传来细碎的声响。
“羲梧。”凤煜突然唤了一声。
“嗯——”羲梧转头对上他的眸子。凤煜眼中含着星光，能照到人心坎里去。
“你上次说，喜欢我？”凤煜问的平静，但细听能听出几分迟疑与不确定。
羲梧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者说，他不知道凤煜想说什么，不敢轻易作答。
凤煜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还是玩笑？”
羲梧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凤煜，许久，才道：“不是玩笑，是真的。”语气认真且坚定，却也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
凤煜又问：“那你想知道我的心思吗？”说罢，他望着羲梧,一反素日里的放浪形骸，模样认真极了。
羲梧动了动嘴唇，犹疑不决，他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期盼的。沉默在两人中间不知蔓延了多久，羲梧嗤笑自己何时竟这样犹疑纠结了。他移开眸子，笑了笑，潇洒道：“无妨，无论你如何想，我心不变，大不了再等上个几万年，总归在我魂散之前还是能陪着你的。”
凤煜瞧着他闪躲的眸子，话说的如此肆意，面上的神情却紧绷着。他突然笑了笑，唤了声：“羲梧——”说罢，不等羲梧反应便扑了过去，羲梧下意识搂住凤煜，将人护在怀里，二人顺着草坡滚了几圈停在平地上，两人双双陷在草堆里。凤煜半趴在羲梧身上，嗤笑了一声：“堂堂上君，竟也有不敢听一句真话的时候。”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羲梧笑了笑，将人紧紧扣在怀里，半晌才半带责备地开口：“尽学些顽皮的样子。”语气却满是宠溺。他揉了揉凤煜的发心，无可奈何地道：“你可知我有多怕。”嗓音已有几分喑哑。
凤煜将手放进羲梧手中，十指相扣。
漫天星辰璀璨，月色无限温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故里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