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灵识初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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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狐狸小七，自跟着林生进了神农山腹地之后，因久未出门，一时欢脱，深陷山野间红花绿叶中乐不思蜀，忽而咬了浆果，忽而舔了清泉，不亦乐乎。
至发现已不见林生之时，方才慌了腿脚，尾巴惶恐地摇来摇去，嗷呜嗷呜团团转。这深山可是非同小可，树高叶大，一时走丢从此再也找不回来也是有的。林生心神慌乱，连拨着叶子的手都克制不住有些颤动。
“小七！？”
“小——七？”
林中鸟鸣涧响虫子拉长了声音，林生的呼唤被一层层滤去，小七蹬着短腿飞快地跑着，也是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不得方向。
就在此时，一团奇异的光芒吸引了小狐的视线。
小七疑惑着低声嗷呜一声，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团光晕。
只见是在一团糟乱的断枝中，一颗小小的丹药卧在其中，色泽金黄，周身散发着幽幽光芒。以这丹药为圆心，四周植被如通灵一般自发延伸出细枝蔓藤层层环绕，拱出一个近似宝鼎一样的形状，而那丹药正卧于其中，但见一眼便知绝非凡俗之物。
只可惜见到这丹药的是一只不通人性的畜生。
小七抽了抽黑糊糊的鼻子，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有些像林生身上的味道，但是又比林生多了一股甘甜，十分诱人。小七忍不住循着那气味钻进了枝蔓中，低下头好奇地嗅着这奇怪的东西。
像是一颗浆果。
但是上边又有一股林生的气味。
小七喜欢极了，张嘴便衔进了嘴里，用犬牙慢慢磨了起来。
“小七！”
林生刚钻进这片林子就看见了这一幕，小七被这猛声呼唤一吓，食道大开，咕噜一下就把没嚼完的丹药吞了下去，林生大惊，慌忙上前将其抱起来，厉声责问道：“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你竟敢乱吃！？仔细吃坏肚子！！”
男人眉头锁着薄怒，紧紧盯着小狐狸，周身的凛冽气息把它吓得一动不敢动。
须臾，林生总算平息下来，轻轻顺抚着狐狸的背，语气缓和：“可有不适之处？”
小七听是听不懂，但是这重归温和的语气和背上舒适的感觉又让它回到了放松区，讨好似的用头蹭了蹭林生的胸口，发出一声撒娇般的鸣叫。
林生拿它没有办法，不能气，便只能失笑：“你呀！！”
说完面上又生出几分憾意，自言自语道：“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林生采到了夏枯草、补骨脂、 罗汉果、 金樱子等等几味药材，也算是满载而归。在日头未薄西山的时候就启程下山，只因进山入得深，担心天黑前回不去。
小七卧在林生背上的背篓中，下边坐着满满一筐的药材。此番惫懒不只是缘于今日活动量过大，亦是缘于日头渐薄，随着背篓一颠一颠的舒服节奏难得不昏昏沉沉睡起来。
斜阳渐渐坠落，林生的影子恍惚间被拉得好长好长，背上的小狐狸睡得香甜，嘴角不自觉流出一丝晶莹的涎水。
狐狸会做梦吗？
狐狸若是能够做梦，又会梦见什么呢。
它窝在一个小小黑暗的巢穴里，放眼望去，黑乎乎的洞穴里目之所及是三双一模一样的闪着亮光圆滴溜的眼睛，谁也不看谁，各自只顾着自己嘀嘀咕咕地叫着，声音虽尖却软，乖糯无力。腹中延绵不断地传来难受的空洞之意，狐狸跟着另外三双眼睛一起嗷呜乱叫。
一只体型大些的狐狸钻进巢穴，嘴上还挂着暗红暗红的液体，大狐狸往地上一卧，露出两排棕红色的□□。
那些眼睛顿时像是放了光，跌跌撞撞地爬过去，狐狸自己也赶紧跟上，抢夺着衔住一只□□，咕叽咕叽地吮吸起来。
腹中渐渐变得充实。
白雾蒙蒙升起，再次散去的时候，狐狸拖着小短腿奔跑在山林里，它警觉地蹲在树后，瞄准一直正在啄食浆果的野鸡，猛扑上去，一口咬断它的脖子，暗红的血顺着狐狸的嘴巴流到脖颈，一如当时给它喂奶的那只大狐狸。
山里的风呼呼地搓着皮毛，雨水挤入皮毛缝隙打在身上的感觉冰冰凉凉，野果的酸涩让狐狸口中不自觉泛出湿哒哒的口水，泉涧里叮咚悦耳的声音轻细响亮，野花的香气钻入鼻孔中，使得狐狸忍不住低头猛嗅。
它不小心落入捕兽夹。
剧烈的疼痛让它浑身颤抖地哀鸣，它怕到流泪。
直到，有一个比旁边榆树还要清俊挺拔的身影走到了自己面前，狐狸看到了一张奇怪的脸，以及，一道并不能听懂的声音。
他说。
他说。
“懒虫，再不起来鸡腿不给你留了。”
对，就是这个声音，比自己听到过的呼呼山风、叮咚泉涧都要好听。
小七缓缓睁开了双眼，看清面前熟悉的那张脸。
是林生。
一种由身体深处迅速生长出来的欢喜过遍全身，小七欢欣地扑到林生怀中，迫不及待地喊着他的名字。
林生。
“嗷嗷。”
林生笑呵呵地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嘴上是嗔怪，眼中却满是纵容：“刚醒就撒娇。”
“行了，去吃饭。”
小七的感觉太过于新奇，它记起来以前所有的事情，但是它以前好像又从不记事情。
它看清了林生俊俏的脸庞，但是它之前好像从来不知他的模样。
草庐中的药香，书案上的墨迹，饭钵里的鸡腿，午后温暖的阳光，宽厚的怀抱，此刻统统都变成了记忆，无比清晰地一幕幕归入小七脑袋里。
小七想要叫林生的名字，但是发现自己出口的却是和林生完全不一样的兽语。
“我怎么方才知道自己跟他不一样呢。”
小狐狸颓丧地想着。
晚饭小七吃得很敷衍，有一口没一口的，看得林生连连摇头。敲了敲它的脑袋责备道：“不好好用饭，晚上还要被我抓住钻厨房？”
才不是，我钻厨房是因为口渴！
小狐狸郁闷地在心里辩解，奈何无法言语，只能垂头丧气地继续磨着嘴里的鸡骨头。晚饭过后，林生去堂屋看书，旁边点着一盏煤油灯，摇曳昏黄。小七耐不住无聊，自从拥有了灵识之后，小七看以往最爱玩的毛球、桌子腿，都看觉得百般无聊，想不通为何自己以前能抱着这般死物玩得不亦乐乎。
它利索地爬上林生的膝盖，撑着爪子抻长脖子去瞅林生手上的书籍。
“你也想看书？”
林生感到好笑，打趣地问道。
小狐狸的脖子一勾一勾，竟是点了两下头。
林生见状大为惊奇，“你居然能听懂我说话？”继而又忍不住赞叹“老天爷，这小东西莫不是要成精了？”
小七能听懂林生的话，但是它不懂什么叫成精，伸出爪子扒拉着林生的手往书页上放去。急切地要林生念书给它听。林生更是心惊不已，暗自纳罕着，掀开了书案上的《醒世恒言》。
抱着小七给它念了一会儿以后，发现它略是坐不住了，屁股像是扎了钉子一般左扭右扭，显然是听不进去。林生迟疑了一会儿，放下书道：“不若，给你换一本有趣些的罢！”
话毕，从书柜底部翻出一本落了灰的闲书来，封面书“聊斋杂谈”四字。
平日里乡民来药庐看病，拿什么抵药费的都有，都知林大夫好书，于是提书来见的也不在少数，但市井粗人又懂什么高雅经纶，各种稀奇古怪的闲书自然是不在少数，好在林生也并不嫌弃，反而乐意博览，闲时阅读几页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这《聊斋杂谈》是一本民间志怪类小说，将一些乡野怪谈精怪传说等融合于几百年来长盛不衰的才子佳人男女情爱纠葛，书写出许许多多缠绵悱恻令人嗟叹的故事，林生记得，好似有那么一个章节，讲得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狐狸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灵识初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