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菲利普亲王

8、第八章 午夜的仙德瑞拉

　　旺蟹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方敏，他扭开收音机，随口对方敏道，“小妹妹，想吃什么？”
　　“我，我不知道。”方敏摇摇头，“我还不饿。”
　　“但是我饿了。”旺蟹无奈道，见方敏又变成了畏畏缩缩的样子，只得说，“那我们去吃西餐吧，沙田大酒店！”
　　方敏点点头，其实不管他说什么，自己都会同意。
　　旺蟹开着车，到了沙田大酒店门口，门童替他停好车，随即帮二人开门。
　　方敏跟在旺蟹身后，就像个小跟班一样，刚一进门，她就后悔了。
　　无数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就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不仅上下打量，还彼此互相窃窃私语。
　　方敏羞红了脸，她知道自己今天这身衣服，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合时宜。旺蟹不管她，顾自去前台订位。
　　“先生，小姐，要点儿什么？”穿黑西装的侍者把菜单交到二人手中，方敏哆哆嗦嗦的，不安地翻动着，旺蟹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对侍者道，“两客鹅肝酱牛排，一瓶香槟，谢谢！”
　　那侍者点头走了，方敏愈发不安地微微颤抖了下身子。
　　“不如，我帮你叫一份不紧张好了！”旺蟹见状，凑过去，冲着方敏眨眨眼睛。
　　“什，什么是不紧张？”方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等问完，才发现是旺蟹在揶揄自己，顿时羞了个大红脸。
　　“小妹妹，有什么可怕的？”旺蟹摇摇头，凑过来，对方敏说，“呐，你看这些人，不要觉得他们衣着华贵，就高人一等了。实际上呢，他们都是些市侩的商人，很多还是土包子，暴发户。你呀，你好歹也上到高中了，害怕什么呀？”
　　“我，我，我……”方敏怯怯地抬头，结结巴巴，随后又低下头，快速地摇了摇。
　　“你，唉！”旺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方敏一下，忽然他会心一笑，伸出手，解开了方敏绑头发的带子。
　　“你……”方敏大惊，捂住四散的头发，不安地望着旺蟹。
　　旺蟹伸出手，在她的头上使劲揉搓了几下，故意把那一头整齐的乌发弄得蓬松，“呐，这样看就好多了！小妹妹，披散的头发呢，是女人才有的特权哦！只有女孩子，才梳刚刚那种土掉渣的马尾。”
　　“我……”方敏有些不安地摸摸乱糟糟的头发，旺蟹却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小妹妹，从今天开始，不要当小女孩了，要当个漂亮自信的女人哦！”
　　漂亮自信……方敏的心颤了颤，这样的词，一般都是用来形容二姐方婷的，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家人口中可爱的，土气的小敏，当一个漂亮自信的女人，我么，那个土气的小敏，可以么？
　　方敏正想着，鹅肝牛排被端上来了。旺蟹熟练地拿起刀叉，开始享受起美味来。
　　“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不合胃口？”见方敏讷讷的，不动，旺蟹诧异问道。
　　方敏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笨拙地拿起刀叉，想要切牛排，却咣当一声，砸到了餐盘中，弄得周围的食客窃窃私语，都回过头来看她。
　　方敏脸红了，旺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便拿起方敏的刀叉，优雅又娴熟地帮她把牛排切成了小块。
　　“谢谢，谢谢。”方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旺蟹见状，又无奈地笑笑，这个小妹妹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小。
　　“呐，你这样拿，就不会掉了！”旺蟹贴心地为方敏做示范，“你不用害怕，我第一次来吃牛排的时候，也闹过大笑话呢！那时候我十三岁，大哥带我来老四一起过来，你知道我干了什么嘛，我居然，用这个刀去叉牛肉，好不容易叉了起来，又咣当一声，落到汤里，差点把我大哥的脸烫到——我弟弟在旁边，笑得不知道多开心啊！”
　　方敏听完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真的这么糗啊？”
　　旺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抬起眼睛，对方敏道，“我对你说什么来着，来这里吃饭的，很多都是土包子，你无须害怕，也无须尴尬，慢慢的，就好了。”
　　这次，方敏坚定地点了点头。
　　旺蟹打开手边的香槟，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又给方敏倒了小半杯，对她道，“来，干杯，为了你变成了漂亮自信的女人！不过你是女孩，只能喝一小半杯哦！”
　　方敏也端起酒杯，这一刻，她仿佛忘了所有的烦心事，真的成了旺蟹口中那个漂亮自信的女人。
　　两人吃完晚餐，旺蟹开车送方敏回家，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上。刚刚喝的有点多，他脸色潮红，有些微醺，遂解开了上衣的纽扣，任由疾驰而过的晚风吹起自己柔软蓬松的秀发。
　　方敏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居然希望，这个美好的夜晚永远不要结束。
　　方敏被自己古怪的念头吓了一跳，以至于旺蟹的车偏离了车道，载她去了陌生的地方，她都毫无意识。
　　“到了，下来吧！”旺蟹靠过来，替她拉开了车门。
　　“这是哪里？”方敏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自己家啊！
　　“跟我走咯！”旺蟹不答她，只伸出手，诚恳地望着方敏。
　　方敏心下忽然生出一股勇气，她把自己白生生的小手，放到了旺蟹掌中。
　　旺蟹拉着她，下了车，对她莞尔一笑，“小妹妹啊，你真的成了个有勇气的小妹妹了。来吧，我送你一件礼物。”
　　说罢，旺蟹拉着她的手，走入了那家金碧辉煌的商店。
　　方敏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满目都是高级的成衣，各种精美的首饰，高跟鞋，高贵冷漠地放在橱窗中。
　　这里，本来是她从未想过的世界。
　　“请问两位需要什么？”礼仪小姐很有礼貌地迎了上来。
　　“请你们把这位小妹妹，变成一个漂亮自信的女人。”丁旺蟹把手摁到方敏的肩膀上，对那礼仪小姐道。
　　“先生，请您稍等一下。”礼仪小姐抿嘴一笑，拉过了方敏，去到了试衣间中。
　　一件件的高级成衣走马灯似地换了又换，每一次，方敏都盯着镜中那陌生的人，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我么？这样美丽大方的女子，是我么？
　　最后，礼仪小姐替方敏选了一身浅咖色的裙子，不会因为过长而死板，也不会因为过短而不能穿出门。那高级的缎子泛出珍珠色的光芒，衬着自己石榴色的唇釉，整个人淡淡的，竟像是在发光一般。
　　被弄乱的黑色长发被熨帖地梳在耳后，简简单单的造型，却是都市时髦丽人的标配。
　　礼仪小姐将一条细长的银色项链系到方敏的脖子上，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姐，您真的很漂亮呢！”
　　漂亮，我么？方敏愣住了。
　　“先生，弄好了！”礼仪小姐拉着打扮完毕的方敏出来，方敏心下咯噔一声，竟荒唐地感到有些害怕——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她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多余。当旺蟹看到她之后，眼睛忽然就亮了，他微微张开嘴，竟有些呆住了。
　　“我，我不好看么？”方敏急忙问道。
　　“不是，不是！”旺蟹走过去，扳起她精致的小脸，“你简直完美极了。怪不得我二哥之前说过，你和方婷比，也毫不逊色。只不过，还差一点……”
　　旺蟹引着方敏坐下，自己则半蹲下身子，褪下了方敏脚上的鞋袜。
　　他将那只黑色的细长高跟鞋套在方敏白嫩的脚上，抬眼一笑，“小妹妹，恭喜你长大了。”
　　夜风微醺，两人沿着繁华的香江，并肩而行。方敏踩着高跟鞋，笨拙，几乎有些跟不上旺蟹的步伐。
　　“今晚真的很开心。不过午夜的钟声快响了，仙德瑞拉，我该送你回家了。”旺蟹忽然回过头来，对方敏笑笑。
　　晚风阵阵，吹过方敏的长发，她看着他的眼睛，心下忽然生出一股勇气，她终于开口道，“你，你能帮帮我么？”
　　“帮你？帮你什么？”旺蟹有些诧异。
　　“我，我不喜欢你二哥。我不想再被他QJ了。”方敏咬咬牙，目中露出恳求的神情，“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旺蟹直视着她那双快要泛出眼泪的眸子，忽然摇摇头，“小妹妹，很抱歉，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方敏闻言，如坠冰窟，明明是夏夜，但自己周身却冷得像是严冬——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今夜一切的美好，都是一场幻梦？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方敏垂下头，眼泪簌簌落下，“我以为你真的和你二哥不一样，我可以相信你……”
　　“朋友？现在还不算吧。”见她哭的伤心，旺蟹只是淡淡道，“我二哥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为了你，去忤逆他的。”
　　方敏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点点头，“我明白。”
　　她真的是昏了头。丁家的四个小螃蟹，从小一起长大，他那个二哥，为了这两个弟弟，一早就出了社会，她现在怎么会傻傻的，想让旺蟹为了她，去和自己的二哥作对。她算什么呢，她算什么呢，不过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她真傻，真是傻透了。方敏痛苦地坐在桥墩上，虽然道理她心里想的清清楚楚，但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虽然我不能帮你，但是你可以帮你自己。”旺蟹见状，蹲在了她的膝盖边，他伸手给方敏擦了擦眼泪，“小妹妹，别哭了。我虽然不能帮你，但你可以自救啊！”
　　“怎么办？”方敏呜咽着说。
　　“你不是马上要联考了么，你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到时候去国外上大学啊！你飞到美国去，我二哥一个文盲，他还能去国外抓你啊！”旺蟹给方敏擦擦眼泪，“好了，真的不要再哭了。”
　　“我？去美国上大学，我不行的。我学习成绩很差的。”方敏抱着头，呜咽道。
　　旺蟹皱了皱眉，忽然笑着道，“那这样吧，我的事务所呢，正好要找个实习生。你周六周末去我那里帮忙，我不发给你工钱，免费给你补习怎么样？”
　　“你？”方敏狐疑地看着他。
　　“呐呐呐，你别小看我！我丁旺蟹，当时可是全HK联考的第一名呢！”旺蟹自信一笑。
　　“真的，真的可以么？”方敏仍然半信半疑。
　　“当然了，你要信我啊！”旺蟹又伸出手，诚恳地看着方敏。
　　方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放入了他的手心中。
　　“小妹妹，你今晚开心么？”旺蟹凝视着方敏的眼睛，诚恳问道。
　　方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那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的话么？我说过，这一切，都不要告诉我大哥，也不要告诉你二姐。你记得么？”
　　方敏又点点头。
　　“这一次，我还是只有这唯一的恳求。你不要告诉他们。我大哥和你二姐，是真的相爱。他们的爱情本身就面临着很多阻碍，如果失败了，我大哥会非常伤心的。我不希望你和我二哥的事情，影响到他们。小妹妹，如果你真的觉得开心，答应我这件事，好么？”旺蟹诚恳道。
　　方敏的唇抖了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刚刚她求他救自己，可他不仅不伸出援手，还求自己留在地狱中。他今夜对她的一切好，还有上次，上上次的好，都是有条件的，他都不是为了她，他是为了自己的兄弟。
　　他说得对，午夜的钟声敲响了，仙德瑞拉又变回了那个灰头土脸的灰姑娘。她该清醒了，也该回家了。
　　但是她还是很谢谢他，能让自己做一个想都没有想过的好梦。
　　方敏对旺蟹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