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债》晓棠8319

2、第二章

　　第二章

　　“啧！”

　　“啊……”

　　“嘘。”

　　零星的倒抽冷气与惊呼，绝大多数人则是诧异地捂住嘴巴。季承顾不上这些，他目光紧紧盯在李□□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你，你这是……”女孩显然被季承的动作和语言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你，你骗我的吧？”

　　“我没有。”季承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你没真的在鬼门关前走过，不然再回头看，今天这些算什么？谁的生活都不容易，你起码父母双全，身体健康。我不仅没见过我妈的样子，还时时刻刻得提防着自己下去找她。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钱啊爱啊的，我都不稀罕，我才十八岁，要命的手术都做了好几回，这些你都不知道，瞎羡慕个什么劲？”季承真真假假地忽悠着，顺势又不着痕迹地蹭前半步。快了，已经快要能够到了。

　　“你，你……”李□□有点儿懵。

　　季承再接再厉，语调放轻放柔，“不信你摸一下，这伤疤做不了假。”

　　李□□像被蛊惑了，茫然中真的伸手向前够了够。

　　YES!季承心底一声喝，像无数次压哨离手的三分球，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前扑扯住李□□手臂就往下拽。拉手太容易松脱，拽胳膊保险一点。李□□被猛地拽了个踉跄，斜着就往地下倒。

　　一切都如他所料，倒地后按住了就算警报解除。然而季承漏算了一点，李□□摔倒的过程中，另一条手臂上扬，手指下意识地抓了一下，缠拽住了头顶上一截不知是谁绑的晾衣绳，绳子那端栓着的破灯罩没撑住，被扯得飞起，直直朝他们两个砸了过来。

　　靠，哪个不开眼的在这晾衣服！

　　躲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季承一把推开李□□，自己在落地的瞬间双手捂住脑袋，准备生挨这一下。

　　“哐，哗啦。”重物坠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接踵而至，是被重物砸到了，但不仅是脑袋，而是全身。季承蒙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无痛感没出血，有人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了。

　　短暂的集体懵B，黎皓轩率先回过神来，“快，快，快，帮忙啊，都愣着干嘛？”招呼着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地上狼狈的三个人先后扶了起来。

　　这时候，大局已定，如电视剧中最常见的情节，警笛急救呼啸而至，呜呜泱泱的一大群人涌上天台。季承还来不及上前，那个先他一步被扶起来围在中间头破血流的身影就被簇拥着用担架抬了下去。他甚至连人家正面都没看到，只模糊地扫了一眼，个子很高，清瘦。即使受了伤，依旧脊背挺直，肩胛骨突兀得明显。

　　最初的背影，在季承脑海中一闪而过。见义勇为的救命恩人到底长啥样，帅吗？

　　季承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也被架着拖上了救护车。

　　原本也就是摔倒的时候胳膊磕破了点儿，奈何跟在他旁边的黎皓轩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上身似的，絮絮叨叨磨磨唧唧，非要大夫开了一大堆检查，带着他从上到下跑了一圈，才如释重负般地将他交给匆匆赶过来的季新川教授。

　　“怎么样？”季教授没急着上手，关切地问。

　　季承将胳膊上破皮儿的地方凑了上去，“喏，全身上下数这个伤口最大。”

　　季新川无奈地将头转向黎皓轩，后者赶紧点了点头：“该做的检查都做了，确实没事儿，要不刚才我电话里就跟您说了。”

　　就知道是这小子狗腿子告的状，季承一记冰冷的眼刀射过去，脸上写满了：“你等着。”三个大字。

　　黎皓轩躲到季教授身后，一副我靠山很硬，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季新川松了一口气，才敢放心地上手拍了拍已经比他高出一截的儿子肩膀，温和道：“以后小心，救人是好事，但要量力而行。”只字不提他赶来的路上，强压着的心急如焚。

　　“可以跟我回去了吗？”他问。

　　“爸，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住宿舍。”季承眼神四处逡巡着，心不在焉道。

　　季教授微微皱眉：“还有事？”

　　“嗯，刚才有个同学帮我挡了一下，头好像被砸破了，我想去看看。”季承一直惦记着，晚上医院急诊人不怎么多，按理说拍CT做检查的时候应该能碰到。他刚才在处置室门口还看到了导员陪着的李□□，可那个受伤最严重的人，却跟消失了似的。

　　不会是进了手术室、重症监护室之类的吧？季承心里咯噔一下。

　　“哦，那是该好好谢谢人家。”季新川点了点头。季承习惯自己处理与老师、同学之间的事情，不愿意他插手，这一点季教授很清楚，也支持。只要身体没事，其他的都可以纵容。他这个儿子虽然活泼跳脱了点儿，但总体来说还算成熟懂事，在人际交往上他很放心。

　　季新川嘱咐了一句，“事情学校会妥善处理，尽量不要干扰。”随后将视线转向身后的黎皓轩。

　　黎同学当即收到信号：“您放心吧，我陪他。”

　　“好。”季教授点了点头，转过身朝医院外走，边走边取下眼镜，捏了捏睛明穴的位置。缓步而行的背影有些落寞，可惜没人注意到。

　　季承已经快步走回急诊接待的地方，挨个诊室找过去，黎皓轩紧跟在身后。

　　“别跟着我，分头找，你去CT室问问。”季承推了黎皓轩一把。

　　黎公子认命地应道：“好的，少爷，找到了给你打电话。”季承对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到，只有熟到他们这个份儿上，才能见到这人身上偶尔率真的小性子。黎皓轩习惯了，被差遣地心甘情愿。话音刚落，人已经没影了。

　　刚才处置室里有一个被剪刀划破嘴角的小孩子，脸上血水泪水糊得触目惊心，哭喊声震天，旁边围了一堆恨不得亲自上手又无能为力的家长。年轻的小护士被整得一头汗，季承也没好意思去打扰。

　　绕了一圈没有收获，季承又轻敲了两下门，扒着门边，脑袋探到虚掩的房门里，略带谄媚地甜笑道：“姐姐辛苦了。”

　　正收拾着器械的小护士愣了一下，惊弓之鸟般警惕地眼神扫过来，发现不是之前紧张兮兮的家长，默默吐了口气，嗔问：“伤哪了？缴费单子给我。”

　　季承闪身进来，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客气道：“没受伤，打扰您一下，我想打听个人。”

　　小护士眼尖，手也利索，职业病作祟，拾了根棉签沾着碘酒走过去，扯起季承胳膊迅速地涂了两下。

　　“嘶。”季承被整了个措手不及，脸都红了。

　　小护士噗嗤一笑，心情阴转晴。值一晚上急诊班，遇到都是些扎眼的，难得看到这么养眼的小帅哥，权当洗眼睛了。

　　“你这伤口怎么不处理？”小护士随口问道。

　　季承低头看了眼胳膊，无所谓道：“这哪算伤口。”

　　“啧。”小护士上下打量他一番，竖了个拇指揶揄：“英雄。”

　　季承挠了挠脑袋，言归正传：“护士姐姐，看没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生，头被玻璃打碎了。”

　　“有啊。”护士翻了个白眼儿。

　　季承忽略了这个表情，追问道：“他伤得严重吗，住院了吗？”

　　小护士哼了一声，“还住院呢，现在的孩子真不知道轻重，也不明白犟个什么劲。非不用麻药，我清创缝针他就那么忍着。破伤风都是老师逼着才打的，CT说什么也不拍，妥妥的脑震荡，有他的苦头吃呢。”

　　“啊？”季承张大了嘴巴，一时接不上话。

　　“你认识？同学？”

　　“哦，嗯。”

　　“劝劝吧，签了张拒绝治疗，后果自负的单子走了。也不让人陪，我看把老师也撵走了。他自己应该走不快，去门口找找看。”

　　“好，好，谢谢姐姐。”

　　季承心里一片茫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先找到人要紧，他心道。医大这栋急诊楼四通八达，好多个门，有的通往地铁站，有的门口有公交。他跟只没头苍蝇似的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中间接了黎皓轩一个电话，将人派去搜索西门和北门。最后，就在快要放弃的当口，才在一条不起眼的林荫小道上看到一个直挺挺扶着树干站着，一动不动的身影。

　　深夜朦胧的月光透过宽大的树冠洒下来，将光点揉碎了打在宽阔的背脊上。蝴蝶骨突兀地立着，季承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啊？”季承跑过去，绕到那人身前。还不待看清面容，紧闭的双眸和绷带都拦不住淌了满脸的冷汗率先填满了视线。

　　“同学，你没事吧？”季承轻轻碰了一下那人肩膀。

　　猝不及防地，笔直的身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那可真是老老实实，双手放在自己身侧，没有一点儿多余动作地砸下来。季承赶紧伸手扶住，这么高的个子，比想象中还轻。季承两只手撑着对方手臂，肩膀抵着肩膀，将人撑住，并不吃力。

　　那人脑袋搁在他耳畔，呼吸有些烫。

　　季承抿了抿嘴唇，刚要说话，一道低沉的嗓音透过耳道，直达心底。

　　他说：“别动，让我靠一下。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