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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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小孩哭哭唧唧地从他身上爬下来时不小心打了一下陈眠的头，后者的脑袋重重磕在路边一颗倒霉催的石头上。
陈眠翻着白眼昏过去的时候听到那小孩又哭开了：“呜呜呜，你怎么了呜呜呜。”
陈眠被他摇得快要脑震荡了，索性腿一蹬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的眼前一片黑，只有些模糊的影子，嘴角有些疼，他微微有些迷茫，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全身都疼，又无力地躺倒了。
他伸手摸了摸眼睛，是一条白色的纱布。
“诶，别动。”他听见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闻到了一股清浅的果香，“医生说你的眼睛受强光刺激暂时性失明，又磕到了脑袋，这几天不能见光。不用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陈眠闻言放下了手，轻轻点了点头。
温柔女士帮他掖了掖被子，轻声问他：“小朋友，你是被谁欺负了吗？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陈眠的身上有一些被同学欺负的陈年旧伤，还有一些新鲜的伤痕，一部分是那个出言不逊的男同学挠的，脑袋上伤的最重的是被那傻小孩给磕的。
他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谢谢您救了我，医药费等我回去就给您。”
那女声笑了笑，道：“不用。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妹妹的儿子，拖着你走了几百米，哭天抢地的，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估计你的腿会伤得更重。”
“估计这些伤都是他弄的，是我们比较抱歉才对。”
陈眠这才发觉他的腿也有些疼：“……”
“姑姑。”他听见一个微微有些沙哑但是很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诶，小五，进来吧。”
门口的小孩似乎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你们聊聊，我先出去了。”温柔女士似乎是想给两个小孩留下交流的空间，轻轻拍了拍陈眠的手就走了出去。
“喂。”陈眠听见那小孩叫他。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我哭了，你不许告诉别人！”他的声音带着点奶凶，“否则我打死你！”
陈眠感觉有点好笑，但还是决定不和小孩计较，于是点点头。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安静得陈眠都快睡着了。
“喂，你为什么想死啊。”
陈眠回神，顿了顿：“没有，晕倒了。”
“你骗人！”那小孩激动起来，“你不要以为我好糊弄。”
陈眠不说话了，说白了，他们也是萍水相逢，硬要说的话，他也不需要有人来救。他并不是一个耐心特别好的人，哄孩子这种事情他一向懒得做。
那小孩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情绪，还在那里逼逼赖赖：“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要你死你才能死。”
感觉这是一个中二病沙雕晚期，陈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慢慢下床，想找个办法联系一下陈家人，看看有没有人能把他暂时运回自己的住处。
那小孩看见他起来，急忙过来扶他，陈眠只觉得一只小小软软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那小孩好像年纪很小，身高只到他的胸口，身上有一种暖烘烘的气息。
像太阳一样。
陈眠的心头微微一动，刚想开口说不用担心就听见对方开始逼逼：“你要死啊，还敢乱走，信不信我让你下不了床。”
陈眠：“……”这句话好像有什么瑕疵。
“矮冬瓜！”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活泼清脆的声音，“矮冬瓜！出来一起玩啊，医院旁边那家宠物店有好多猫猫！！！”
“臭傻逼！你再叫我矮冬瓜我就把你打到墙上！抠也抠不下来！！！”陈眠只觉得身边的小团子都炸了毛。
“诶，这是谁呀？”那个声音轻轻脆脆的小男孩走了过来，而后轻轻叫了一声，“哇，他看起来好漂亮啊！”
“走开走开！”小团子愤怒地挡在陈眠身前，很凶地喊道：“不许看！这是我的！你不许碰！不许看！！！”
“切。”声音清脆的小男孩不屑道，“你还是别这么凶了，一个omega这么凶，以后嫁都嫁不出去。”
“你！”陈眠感觉身侧的小孩全身都气得颤抖起来，“一定是医院测错了！再过一星期就能知道结果了！”
“切。”那小男孩听起来完全不信。
小团子炸开了：“医生也说了可能是样本污染！你当时动过我的样本，说不定那测试结果是你的！”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小男孩奚落了他一句，开心地跑了。
陈眠只听见身边小孩努力忍住的哽咽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其实omega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小孩似乎是终于等到了一句安慰，哇地一声哭了出去，一边哭一边哼唧：“他们都笑话我！呜呜呜。”
陈眠无奈道：“小孩……”
小团子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愤怒道：“什么小孩!我十岁了！你才几岁？”
陈眠：“……我也是十岁。”十岁了，才长到他胸口，这基本上是个omega没跑了，不对，omega也不会这么矮啊，这是发育不良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矮。”小团子的声音委委屈屈，“可是这是我想的吗？你们都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以后会长高的。”陈眠连忙安慰。
“真的吗？”
陈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当然，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在上高中之前都特别矮，高中时候一下子长到两米！”
“哇！”小团子惊叹，羡慕道，“真好。这是真的吗？”
陈眠面不改色点点头：“真的。”
小团子立马精神起来，陈眠感觉他头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真可爱。陈眠的心底有一点软，像只小奶猫一样。
“你要不要吃水果呀。”小团子屁颠屁颠跑到果盘旁边，“你眼睛看不见，我帮你洗水果。”
陈眠想了想，决定不辜负振作起来的小孩的一番美意，道：“橙子吧，有橙子吗？”
“有的。”小团子顿了顿，问他，“你喜欢吃橙子吗？”
“嗯。”陈眠点头，他回想起陈辰身上那股令他安心的omega信息素，道，“我喜欢橙子的香气。”
小孩突然之间不说话了。
半天，他才别别扭扭地把一瓣剥好的橙子塞到他手里：“哼。”
陈眠：“……”这又是怎么了？
小团子哼哼唧唧：“前几天做了信息素测试，医生说我可能是个omega，信息素味道是柑橘香。”
柑橘香。竟然和陈辰是一种味道。
陈眠有些恍惚，笑意不觉得温柔起来，他摸摸小团子的头，道：“那很好啊，我很喜欢这种味道。”
他蒙着眼睛，看不见眼前的小孩满脸通红，不可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睛，半天才嗫嚅道：“嗯……嗯。”
陈眠慢慢吃完了橙子，小团子拿着湿巾给他仔细擦了擦手，问道：“你想去旁边看猫猫吗？”
他说完之后立马急急补充道：“我不喜欢猫猫！我喜欢猛兽！”
陈眠心头失笑，摇摇头道：“我看不见，我不去了，你能替我去看看吗？”
小团子顿了顿，变扭道：“那……既然你求我的话，我就去看，看一眼。”
他走到门口，又转头对陈眠凶凶地说：“你躺好！我马上就回来！”
小孩走后，病房又重新变得冷清起来，陈眠躺回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他退学了，接下来他该去哪里，还是待在宁城吗？要去哪个学校？陈家还会管他吗？那个律师应该还在宁城，会发现他不见了吗？
会有人在乎他吗？
想到这里，他有些自嘲地笑笑，翻了个身，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他是被一阵猫叫声给唤醒的。
那猫叫声很细弱，若有若无的，陈眠睁开眼睛，有些迷茫。
“嘘嘘嘘，别叫啦，你要把他吵醒啦。”他听见小孩在低低地用气音讲话。
“这是什么？”
“呀，你醒了！”小孩吓了一跳，半晌才嗫嚅道，“对不起啊，我把你吵醒了。”
陈眠摇摇头，道：“你买了只小猫吗？”
小团子摇了摇头：“我捡回来的。”
陈眠：“……所以你给人家钱了吗？”
小团子手忙脚乱地抱着小猫，道：“它被扔掉了，我捡回来的。”
陈眠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小团子连忙把小猫递过去。
太小了，很瘦，好像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好像有些先天不足，气息都很弱，只是断断续续地会叫一声。
活不了。陈眠在心中冰冷地下了定论。
要是死了，这小孩估计能哭得死去活来。
“这只小猫快要死了，你要是喜欢，就去买一只健康点的。”
“我不要。”小团子大声道，看着陈眠皱了眉头，又小心委屈地说，“宠物店的人把它扔出来的，说这只是个什么金渐层没看住，然后和什么的串，不值钱，不可惜。”
投胎也是本事。人尚且如此，猫也是一样。
有些生命从一开始就是‘不值钱’。
陈眠心中冷笑了一下：“他们说得对。”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团子生气了，怒道，“这是条命啊！他还那么小，他还在喘气，他还想活下来的。”
活下来又怎么样，再努力又怎么样。
阴沟里的老鼠，怎么可能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
被人嫌弃的命，不如早早结束比较好。
陈眠冷冷道：“它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又离开了妈妈，它活不了。”
小团子推了他一把，气鼓鼓道：“谁说他活不下来了，你看见了，你能预知未来吗！它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只特别特别幸福的猫，还会生一堆特别可爱的小猫！”
陈眠不想和他计较，只是胡乱地点点头。
小团子知道他在敷衍自己，生气道：“你就等着看吧，我一定把它养活。”
陈眠只当这是小孩子的三分钟热度，并没有太在意。
可是小团子当了真，他也不出去玩了，整天就在陈眠病房里捣鼓，他问护士要了针筒小毯子小篮子一堆东西，用小针筒给小猫喂奶粉，每天清洁小篮子，还用小棉球帮助小猫排便。
那个声音清脆的小孩来看了两回，最后因为嫌弃猫丑被小团子给打了。
陈眠看不见，他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变差，每天醒着就是听着小孩照顾小猫看卡通片，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这像是他生命中难得一个喘息，他竟然难得的产生了一点贪恋。
小猫居然就这么坚强地一天天活了下来，小团子每天都会让他摸摸小猫，臭屁得意地邀功。小猫软软的，竟然胖了一些，陈眠摸它的时候，它有时会细弱地叫一声，然后舔舔他的手指。
小团子嫉妒道：“它喜欢你，明明是我养的它。”
就这样，陈眠将自己困在病房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无知无觉地过了一个星期。
“啊，它睁开眼睛了！！”他听见小孩噔噔跑过来的声音，手中被塞进一个毛茸茸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贴了贴他的手掌，绵软地叫了一声：“喵~”
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
手中的小猫虽然还是有点虚弱，但是陈眠能感觉到那毛蓬蓬的身体中的暖意和生命力，他的指尖有些颤抖，一时有些无言。
“哼，还说什么活不了。”小孩臭屁道，“他无非是生在了一个垃圾宠物店，那有什么关系，小爷不是还是可以把他救活吗？”
“那是它幸运，它遇见了你，否则它也活不了。”
“才不是。”小团子反驳道，“他那么小，我本来根本看不见，但它叫得特别特别大声，它想要活下去，所以它才会这么叫，是因为它想活下来，我才会出现在它面前。”
陈眠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它想要活下去，所以上天听见了它的声音，才把我送到了它面前。这都是它自己的功劳。”小团子不忘夸自己一下，过了一会，他咬咬牙，把小猫塞到了陈眠手里，“给你了。”
“给我？”陈眠有些错愕，“你好不容易养活了，这不是你……”
“给你给你的。”小团子有些不耐烦，“护士姐姐说，要是不想活了……宠物可能有用。”
“我那天去宠物店，其实是想要给你买只猫猫，你好像特别难过，我再想给你买只猫你会不会高兴。”
陈眠的心头微微一动，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涌入心房，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水意很快被纱布吸收殆尽。
“这只小猫就是这样才被发现的，硬要说的话，它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呀。”
陈眠微微收紧了手指，冷淡道：“你觉得人养了只猫就不想死了吗。”
小团子大惊失色：“不行不行，这只猫是你的，你要负责任，你不能死。”
“为什么？”陈眠有些恍惚，“你为什么不想我死？你都不认识我。”
“这需要理由吗？”小团子有些迷惑，“救人需要理由吗？”
“你和这只小猫一样，都是条命啊。”
“而且我喜欢你，我肯定不希望你死啊。”
“你喜欢我？”
“嗯……”小团子意识到自己嘴快，脸红红地补充，“就一点点喜欢……一点点。”
“你是有一点好看，声音有一点好听，有一点温柔，但是就一点，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在夸你喔！”
“总之，”小团子将猫猫塞进他怀里，“你要负责！”
“负责？”陈眠失笑，存心逗他，“什么责？我不要。”
小团子傻眼了，他缓了半天，沉声问道：“你是alpha吗？”
陈眠想了想，觉得自己姑且算是，点了点头。
“啵”陈眠只觉得嘴唇一软，小团子重重亲了他一下。陈眠的瞳孔倏然放大，如遭雷击地石化在床上。
小团子的声音都好像有点羞答答，脸红红地说：“我是omega，你亲了我，你要对我负责了。”
他说着团吧团吧赖在陈眠身上，顺便带着猫猫：“你不能抛弃我们娘俩，否则我挂横幅到你小学，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始乱终弃……”
陈眠感觉胸口像是贴了一个暖洋洋的小太阳，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窗外的光洒在自己脸颊上带来的微妙暖意。
是真的吗？
只要愿望足够强烈。
神灵真的就能听见吗？
他这只趴在路边等死的不受待见的野猫。
也会有人肯给他一个家吗？
是因为他想要活下去，所以神灵让这个人降临在他身边吗？
“好啊。”陈眠听见自己轻轻地回应，他听见自己发出低低的笑声，发出自己从未听过的坚定而温柔的声音，“那我们说好了。”
虽然这个小omega脾气不太好，长得也矮，十岁了还是一身奶气。
但是他喜欢。
他好喜欢。
潮湿冰冷的阴沟中照进一束清冷的光，他在泥泞中抬头。
看见了一颗星星。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1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