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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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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不要紧,要不要……”
“还是不要了,毕竟……”
“……好的。”
“沈夫人,再见。”
陈眠睡得迷迷糊糊,隐隐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在交谈,不一会,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将他抱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他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被抱进了另一个空间里,不多时,这个空间缓缓移动了起来。
陈眠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昏暗,他的鼻尖飘荡着一点清淡的木质香,是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何律师?”
“是我,小少爷。”前排开车的男人回应道。
陈眠登时清醒了过来,他坐起来,扶着还有些疼的脑袋,半晌问道:“我怎么在这?”
不等前方的律师回答,他突然之间怒道:“送我回去!”
“小少爷……”
“你听到没有,我叫你送我回去!”陈眠如今满心只想着那个娇气的小omega,只觉得对方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能去把长城给哭倒。
“……”何律师的心头略微有些吃惊,陈家的小少爷一向是个温吞的软性子,除却这次的打架事件,他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小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何律师沉了沉心,回答道。
“什么?”
“这次救了你的是燕城沈家的人。”何律师道,“他们家的一个女孩死在你父亲的一位狂热模仿犯手里。”
“就在一个月前。”
后排的陈眠顿时沉默了,他低低地垂着头,半天没有说话。何律师有些忧心,正想要靠边停车看看陈眠怎么了,却突然之间在后视镜看见一双阴狠嗜血的眼睛。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差点撞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他的后背浮起一片冷汗,整个人感觉如坠冰窟。
“啊!!!——”陈眠像是突然发狂一般暴起,口中发出可怕而凄厉的惨叫。
像是一只光天化日之下的恶鬼。
何律师被他吓得紧急停了车,转身就想要控制住他。此刻的陈眠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只凶残的困兽,就像……就像他父亲陈归一样。
何律师的眼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一丝恐惧,他混乱的脑海中不断想着那把信纸刀被他放在了车子的哪个柜子里,要是控制不住,他就只能……
出乎意料的,陈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他被何律师按住脖子,控制住手脚地压在后座上,却没有使力挣扎,他只是凄惨地嚎叫着,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失了他最后的珍宝和家园。
他绑在眼睛上的白色纱布被洇湿。
何律师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天呐,他在做什么,这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做了什么。
因为他是陈归的儿子,所以他在痛苦发怒时,旁人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把他抱在怀里轻声抚慰,而是让他失去行动力,控制住他,甚至……杀了他。
律师头一次深刻认识到自己内心的偏见与恐慌,他觉得有些羞愧,又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呆呆地看着陈眠,像是失去了行动力。
陈眠依旧趴着躺倒在后座上,他的脖颈和手腕上都是被人大力按压后留下的红痕,看起来格外刺目。
陈眠最后不叫了,他安静地趴在后座上,像是一条脱水死亡的鱼。
他不明白,为什么路德维希就像是一个他摆不脱的梦魇一般纠缠着他。
活着的时候还不够,死了也不能放过他。
他自以为获得的净土和新生,也一样染上了他的污色。天地之大,根本没有他可以容身与逃亡的地方。
“小……小少爷。”
陈眠没有理他。
“喵~”车厢里突然传出一声弱弱的猫叫声。
陈眠微微偏了偏头,半晌,他像是想到什么了猛地坐起来,脸上带着焦急胡乱摸索着。
何律师慌忙抱起副驾驶座的纸箱,努力柔声说:“小少爷别急,在这儿呢……”
小小的猫猫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它刚刚在睡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眠小心地想去抚摸它。
闻到了主人熟悉的气味,猫猫软软地叫了一声,将自己的小脑袋贴了过去。
温热的,带着生命的小小身躯安抚了陈眠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将小猫抱住来放在腿上。猫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陈眠悲哀地抱着它,仿佛抱着自己全部的世界。
他像是做了一场温暖而绚丽的梦,而怀中的小猫是唯一真实的证明。
“小少爷……将来,再过段时间,再过段时间我们还可以去找他们的,只是,只是悲剧才刚刚发生,现在见面……”
陈眠慢慢冷静下来,他摸摸小猫的头,沉默片刻问道:“他们是谁?”
何律师见他愿意与自己交流,高兴起来,立即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是沈家,燕城沈家人。”
“那个小omega呢?信息素是柑橘香的那个?”
何律师顿了顿,努力回忆道:“那该是沈家小少爷沈默秋吧。”
沈。默。秋。
这个名字在陈眠的舌尖滚过一圈后,便被他小心地藏在了心里。他沉默地看向窗外,他的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车辆飞驰着,昭示着一场来不及再见的别离。
小团子拿到检测报告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一周前的那个单子果真是错了,那个检测结果是那个污染了他样本的臭傻逼的。
他的报告单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性别:alpha;信息素:雪松”
他的姑姑在他旁边笑着拍拍他:“我们小五得偿所愿了,这样以后就可以入伍了。”
小团子有些变扭,他昨天刚刚和一个alpha‘私定终身’,今天就发现自己居然和他撞了性别,他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但是还是决定去找自己的老公……老婆……也不对,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他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他捡回来的盲眼小漂亮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还是他自己最喜欢的小老虎的床单被罩。
他着急地揪着身后姑姑的衣摆:“姑姑,他去哪里了?”
他只见他姑姑沉默了片刻,摸摸他的头道:“他被家里人接走了。”
他努力忍住眼泪,问道:“那他,他住在哪里,电话多少,我要去找他。”
“小五。”姑姑拉住他,柔声道,“他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小团子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呜呜呜呜呜,骗子,呜呜呜,始乱终弃,渣男,不负责任……”
他哭得脑袋嗡嗡直响,只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老公没了,自己真是悲惨极了。
自己以后就是弃妇了。他悲哀地想,哭得更大声了。
他的哭声吸引来了臭傻逼,那傻逼看着他哭成这样还咯咯地嘲笑他,他怒从心头起,“啪”地打了臭傻逼一下。
臭傻逼傻了,也大声哭起来:“妈妈!白琥打我!!”
夹在两人中间的女士一个头两个大,只得一边搂着白琥一边安慰被打的小儿子:“阿秋,别哭了,你不能笑话小五。”
白琥哭着哭着哭累了,最后哭着睡着了。
感觉自己被人轻柔抱着安慰,白琥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小小的哭嗝。
Alpha都是骗子,他再也不要见他了,他永远不会再原谅他了……他再等他一个星期,要是他还不来求他原谅自己,他就永远不见他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花开花落,岁月如常。
白琥最后也没有等到他的小小少年。
香香软软的小团子逐渐长成人高马大的少年郎。
十七岁的寻常一天他来到教室,看见了睡在隔壁课桌上眉目漂亮的陌生少年。
陌生的眉眼,熟悉的下颌线。
命运兜兜转转。他们没有说过再见。却命中注定般重逢。
白琥不知道自己被什么吸引了目光,竟然呆呆地看着隔壁桌的人一节课,等那少年醒来,他发现他居然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澄澈地仿佛窗外的水洗过的天空。
Alpha的本能让他莫名对对方产生了一丝敌意和排斥,这一点与心头那点奇异的熟悉与亲近糅合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所以他只是怔然地与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对视,而后对方像是毫无所察一般扭头看向窗外。
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柑橘香,白琥仿佛听见了幼年自己那种甜甜糯糯的声音,听见了软绵的猫叫声,闻到了儿童医院里那种带着点草莓香的消毒水味道。
他看向陈眠是,仿佛看见了那个裹着自己小老虎被子,仿佛永远在发呆的清瘦漂亮的小男孩。
他觉得可笑,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