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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看到师小枝语塞,一张小花脸气得发白,偏偏还说不出话来反驳自己,俞止川感到心情一阵愉悦。

      这番教训,权当是他刚才冒犯自己的代价,好叫他知道,别人长得好看是别人自己的事,看一眼就够了,多看,那就犯事了。

      俞止川心满意足地往里走,背在腰后的书卷轻快拍打着,心里还有点对小矮子改观。

      这小子挺能忍,还不错。

      难怪以前老七老八总说,浓缩就是精华。

      里面的院子极大,青石板上苔痕斑驳,右侧还有一棵老大的海棠树,缀了满树粉红。

      风一吹,海棠花洋洋洒落,围着树掉一地。草色青青,落红其间,鸟鸣幽幽,烟雨朦胧——这浑然跟缘客客栈是两个地方。

      俞止川踩着石板路,悠闲地晃过几株庭松,绕过一面满月影壁,前头便是个大屋。

      大屋檐角风铃叮叮当当,灰瓦上十分随便地搁着几个缺口的洗脸盆,盆里整一盆杂红带黄的野花。屋檐下有个稚嫩的小侍女,正蹩脚地拿个美人锤,哼哧哼哧地给榻上一名美妇捶腿。

      美妇美得张扬,像是那攀援的凌霄花,一眼便占据了触目惊心的全部视野。她若抬眼看人,不是娇,不是媚,是要吃人。

      俞止川也曾见过她娇媚之时,只是如今更习惯了她的吃人样。

      就好比此刻,美妇人观摩着手中一把破剑,硬是观摩出了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好像谁不肯听话,她就要用这剑削了人家的脑袋。

      俞止川走过去,低头俯视须臾,然后找死地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在剑身上一弹——“叮!”

      “这什么破铜烂铁!”他说。

      阿如笑着拍开他的手,说:“混账小子,在外头欺负人家不够,还踩人家的佩剑。你是见惯了好东西,他哪能跟你比,你给我闪一边去,别坏老娘的好事。”

      俞止川看了看被丢在廊下的红伞,招手说道:“亭奴,回来。”

      红伞原地化作一根红玉簪,一头扎进俞止川的发髻。俞止川摸了摸头发,说:“早起就没看到亭奴,原来被您偷了。就为护外头那个小官人?”

      阿如一听,拿了剑鞘狠狠打他:“滚!”

      俞止川笑了笑,对捶腿的小侍女说:“鹤女,快别捶了,有贵客到,你还不去生炉沏茶,仔细怠慢人家,你主人罚你三天不能吃鱼。”

      鹤女说:“茶都凉了,哥哥磨磨蹭蹭还没把人请进来。”

      “唰——”

      阿如收剑,直起身也怪:“就几步的路,难不成新娘子出嫁不肯离家,这人还过不来了?”

      俞止川皱起眉头,心想该不会我刚才那番指桑骂槐,把人给吓跑了吧?这可亏了,回头还得我去请回来。

      正想着,鹤童就来了。

      “主人,少主——”鹤童喊道,“不好啦,贵客晕倒啦!”

      阿如蹭地从榻上直接飞了出去,把那破剑丢给俞止川:“你这不孝子,把人气死了我要你好看!”

      俞止川:“……”

      娘大不由儿啊!

      ========================

      师小枝醒了,但又好像没醒。

      他身下仿佛垫着云絮,鼻翼间萦绕陌生又好闻的香气。这香好生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那噩梦又来了,鲜血再一次从眼睛里冲垮他的视线,这一回他好似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背后人的脸。

      “你……是谁?”

      梦境不断变换,时而他背着那人,时而那人背着他。

      但于师小枝而言,全是痛苦煎熬。

      “你别乱动,”那人说道,“先喝药。”

      温热的苦涩被灌入口中,师小枝猛然呛了起来。他惊恐地睁开眼,一时忘记右眼的伤,痛得好一个死去活来。

      “啊——”

      挣扎之际,撞翻了那人手上的药碗,药汁泼了他一身。

      俞止川皱眉看看身上的狼狈,再看看痛得哀嚎□□的师小枝,简直郁闷坏了。

      “鹤女,”他对收拾狼藉的鹤女说,“别忙了,再去煎些药过来,煎多几碗,我看他能摔几次。”

      阿如惯会躲懒,人是她请来的,现在伤了病了,却要俞止川来照顾。还说得理直气壮,说是他气病的。

      瞅这叫什么话?那眼珠子难道也是他俞止川去掏的吗?

      药煎来了,师小枝也平稳了点,俞止川索性坐到床头,把人扣到怀里。

      “鹤女,”他伸手,说,“拿勺子。”

      硬灌恐怕不行,还是得一勺一勺喂进去。

      就这样,师小枝浑浑噩噩地吃下一碗药,又睡过去了。

      刚才那通折腾,刚给师小枝处理好的伤再次渗血。俞止川撸起袖子认命——鹤女才几岁,美人锤都拿不稳,换药是不可能的。偏偏鹤童刚才换好药就被阿如唤去受罚,如今跪在门口,只等小矮子醒了免他的罪。

      这究竟在罚谁?

      俞止川翘着手指头轻轻揭开师小枝右眼上的纱布,因粘了血,每撕开一点,就好像撕的是师小枝的皮肉,疼得师小枝即便昏睡,亦频频皱眉痛哼,也疼得俞止川心惊肉跳,不自觉地细致了手上的活,药上得小心又小心。

      好不容易重新包扎完,俞止川站在床边袖手看着师小枝。

      这可称不上是多好看的一张脸,又白又苦,活像一根霜打的苦瓜。

      俞止川跟坐在板凳上的鹤女说:“你看,像不像你七师伯园子里种的苦瓜?”

      鹤女托着腮帮子,翘首认真研究了番,万分肯定地摇头:“少主你浑说,贵客明明长得很漂亮。你看这睫毛,又密又长,像黑蝴蝶。”

      “还黑蝴蝶,那也是折翅的。”俞止川不以为然,“我觉得还是像老七种的苦瓜。”

      阿如进来听到这一嘴,用她纤细修长的手狠狠拍俞止川一个后脑勺,说:“你七师兄要是知道你这么瞧不上他种的灵药,定叫你把吃他的那些都吐出来。”

      俞止川说:“阿如,我的娘,您不会真看上这小矮子了吧?”

      阿如作势又要打,俞止川躲开,说:“不是就好,您别动怒。”

      阿如坐到床边,从被子底下摸出师小枝的手,一边探脉,一边摇头。

      她说:“这孩子傻得不要命,明明内府受创该好生休养,他却找死地服用养气药丸硬生生把内伤压了下来。幸好药丸的药性不那么厉害,否则此时焉有命在。”

      俞止川真不知道他受了内伤,刚才在院外碰上,瞧他那一脸垂涎于自己的眼神,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这可不怪我。”俞止川说,“我都说了不是我气的。”

      阿如乜眼冷笑:“怎么没你的事?若不是你气他,他何至于这么快发作。”

      俞止川含冤地看着阿如:“我怎么说什么都错?阿如,你的心偏了。”他看看昏迷不醒的师小枝,微微吃味,“那是他太废。”

      这话阿如没反驳,她叹了口气,不知是怜惜还是遗憾,说:“废是真的废,强也是真的强。”

      硬压内伤之事,是个惜命之人便做不出来。何况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吗?就那两把刷子,竟也异想天开地要逞英雄。

      阿如有点头疼,她不知道师小枝是这样的人。

      他若是个软弱之人该多好……

      “鹤女,去把鹤童叫进来。”阿如吩咐。

      鹤女从板凳上一跃而起,飞奔着就去了。不一会,鹤童进来,跪到床前伏在地上:“主人,鹤童在此,贵客他……”

      “且没死呢,”阿如说,“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速去雪禁看看那帮人如何,千万护着他们别叫出事了,否则罪加一等。”

      鹤童说:“是。”

      “何必这么麻烦,”俞止川说,“我直接把他们丢出去不好吗?”

      阿如在短暂的时间内深深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内心默念“亲生的”,打死就没有了。

      她深呼吸后,对俞止川笑着说:“儿啊,你可知那帮人是谁?”

      俞止川毫不在意,擅入雪禁,除非他跟阿如打不过,否则必叫他不死也脱层皮。

      阿如下巴努了努师小枝:“是他的亲亲师兄弟们。”

      俞止川挑眉:“那又如何?”

      阿如苦笑:“傻儿子,他拼着伤痛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找到他的师兄弟,若人在这里出事,你二人必然交恶。如此,太平神骨你还想不想要了?”

      “太平神骨?”俞止川满脸的不在乎瞬间凝固,他看看师小枝,再看看阿如,瞳中迸出一丝光亮,“娘,您是说小矮子他……”

      太平神骨得天恕,能平天怒。它千年一现在人间,千年一现在神间——凡人想得到它求得庇护,安稳渡劫,神也想得到它,拿它做掩护偷溜下界。

      可这世上没有人比俞止川更需要它。

      阿如很满意俞止川那渴望的眼神,她一直担心儿子闷在无极院终年不与人相处,渐渐就跟那帮傻修士一样,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兴味。好在,他心底还残存着那丝渴望,未曾被这荒诞岁月消磨。

      “有人在他身上下过秘咒,掩去了太平神骨的气息,所以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半点头绪。此一回,不知天灾还是人祸,鸡妖血破了秘咒,太平神骨才得以显现。”阿如说,“我疑心有误,怎么就这么巧呢?便借那日纸条,以传音入密同他的师兄说了‘太平神骨’四个字。你道如何?”

      阿如笑了笑,说:“鱼这便上钩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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