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巳平年》机器001

97、第九十七章

　　声音起的突兀，方才空旷的山洞里硬生生塞进突兀的声音，自一块被低温剖的光滑石壁后走出个俊美男人，步履沉稳，脸庞夹杂几分笑意，五官莫名柔和，摘下眼镜的伏羊更像是个接受过礼仪的世家公子，谈笑间多为从容。

　　只是嘴中说出的话却讥诮：“真是场好戏啊——”伏羊拍着手，面上得体的笑，唯有眼中掺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嘲讽之下葬着最深的苦寂。

　　颜廖不明白伏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之不会是在这冰山雪地侥幸走进碰巧遇到。

　　“脏东西。”

　　伏谋紧皱眉头，低声骂了句。

　　他二人似乎认识，气流中的寒冷疯狂流窜，伏羊眼底的嘲讽更浓重，说：“父亲，三十多年了还不打算将弟弟介绍给我认识吗？”

　　弟弟——

　　颜廖低呼一声，重新审视伏羊。

　　他的长相很柔和，像是随意搭配的五官，单独放出来个顶个的好看，某一刻乍看眼也就是清秀的样子，再一看却突然升起惊艳，这两种感觉让人莫名觉得怪异。

　　没人打算出声，僵局只能由颜廖打破。

　　“伏医生，你在说什么？”

　　伏羊面上云淡风轻，颜廖却注意到他眼尾不经意抹向了伏谋那边，后者眼神嫌恶，表现出来的样子真就像看到了脏东西。

　　“弟弟，你还不知道吧？”

　　“我们可是一母同胞啊——”

　　“闭嘴！”伏谋怒吼着：“你不是我跟阿凛的孩子，离颜廖远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伏羊的笑意不减，轻快开口：“就因为我长得不像颜凛，所以从小被抛到狼窝里，日日在暗处受尽折磨。”

　　“而你——”

　　“出生就被注射了NI，靠气味排除风险，被红色抢走，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下一秒就会死在某个角落，你当了警察，遇事有人帮，有人爱你，追逐你，你可以坦坦荡荡站在街头当个好警察，可以任性，可以判断失误，可以把自己藏起来....”

　　“可我不行。”伏羊掌心被掐出了血，在地面下逐渐凝固，他笑的猖獗：“我任何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万劫不复，连死都需要别人同意。”

　　颜廖张张嘴，双唇颤抖：“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伏羊笑着摇摇头：“我可是你哥，要保护你，只能藏在你身边，帮你时刻盯着那个巨大的危险，你还不知道吧，我呆在谢深玉身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保护你啊。”

　　“不....”

　　“伏谋——！我杀了你！”

　　伏谋刚张开的嘴还未合拢，错愕的楞在原地，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到心口附近的位置插着把飞刀，在他对面站着个美艳的女人，眉眼跟他有两三分像，正缓缓收回手掌。

　　“母——”

　　“你...好久不见。”

　　颜廖先是惊喜，后有些怅然，这么多年的习惯让他脱口而出，最后只能尴尬的戛然而止换成普通的打招呼，眼前这个女人虽不是他亲生母亲，待他也不怎么好，却教会了他数项生存技能，虽无生恩但有养恩。

　　红色完全忽视掉颜廖，一步步逼近伏谋，手指捏着飞刀抬起，死死逼视：“这次，我一定会打准。”

　　伏谋几乎没了力气，大气喘的很狼狈，颜廖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伏羊却拉住他，说：“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解决吧。”

　　颜廖突然定住，继而快步冲了出去。

　　可是，伏谋濒死爆发的速度比他更快，掏出按钮猛地一按，山壁上方开始落下碎裂的石渣，落地与坚硬冻结的地面狠狠撞击，堆金积玉悬挂在上的水晶棺渐渐没了束缚即将落下。

　　伏谋露出幸福的笑，在裂缝出探出半截身子，伸出双手仰视砸落的棺椁。

　　颜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惊恐的看向那具棺，疯狂摇头。

　　伏谋痴痴的看向上方，像做梦一样期待：“阿凛，年少的欲望没有磨平，后半辈子都不得——”

　　两道身影迅速冲上前去，只不过一道去而复返，另一道被紧随其下的巨大金身狠狠拍进裂缝中，凌厉的风中如夜嚎般凄惨的声音落下最后两字：

　　“安生——”

　　去而复返的那人抚摸着自己的表盘，不知道想些什么，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瞬间地动山摇，颜廖跪在原地没了动作，没有惊恐也没有仓促，更明显的是茫然，他想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好像记忆瞬间被夺去一样，只是那三个在他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消失，灵魂跟生命仿佛同时被抽离，让他竟没了思想。

　　“走啊!”

　　伏羊上前狠狠把他拽起来往外跑，边跑边大声说：“颜廖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去西贡把我救出来，谢深玉是国王，他受伤了，趁现在——”

　　凌冽的风霜中，响起若有若无的叹息。

　　“对不起——”

　　伏羊一个失神，砸落的雪块强势分开了两个人的联系，漫天严寒中他们分开了温热相连的双手，视线一片白茫茫，颜廖行尸走肉般，摇摇晃晃跑到外面的大雪地，脱力的跪趴下去，脸直接垂进雪面。

　　一只强壮的手掌把他揪起，抬头看到山蟒他们焦急的脸。

　　“啊——”颜廖发出沙哑的声音，山蟒皱着眉给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

　　“伏谋在哪儿？”

　　颜廖定定看向莹白的大雪山，说：“他死了。”

　　“死了？”

　　山蟒重复确认了几遍，后皱着眉头上报给组织。

　　颜廖来不及悲伤，突然想到了什么，猛一下揪住山蟒的领子，语气急促：“快！去西贡。”

　　老林瞬间明白过来，招呼人上车：“快，上车去西贡。”

　　大队人马立刻收拾东西往车上装，不远处迎面驶来几辆大卡，为首那辆车上跳下来一个男人，大步走来与老林山蟒敬礼：

　　“你好，中军四部125军隗匪现正在执行大雪山任务，已获得上级同意，与2w组织共同执行。”

　　“任务已经合并，请不要随意离开，原地待命听候指示。”

　　隗匪满脸冷峻，态度公事公办，颜廖错愕的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转身时感觉自己屁股好像轻轻被拍了一下，但是太冷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颜廖坐回车里，一共四个人司机山蟒老林还有他，对于上级命令颜廖很少会意气用事，以他的权利目前也无法调动所有人，只得坐在车上理顺刚刚发生的事情。

　　思前想后，他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至少他曾欢聚一堂，而那些随年岁而逐渐淡去的事情因为隗匪的到来而不再那么重要，正如杰奎琳所说，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解决，而不是偏执强硬把自己封在壳子里，无数次提醒自己去解决那些事情。

　　当然，遗憾失落是如影随形的，既然抛不开这种感觉，那便带着好了，更多的是纪念吧。

　　大雪山，大雪山。

　　颜廖反复在心里咀嚼，接着骤然睁眼，与扭头跟山蟒说话的老林对上。

　　“醒了？”

　　“嗯。”

　　颜廖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刚一转过去，车窗外就露出了张英俊的脸，他敲了敲玻璃示意众人下车。

　　“同志，我们有权知道任务内容。”老林思虑道：“虽然上级下达了指示，但总归要对我们的人负责吧？”

　　隗匪但笑不语，他那张脸做这副模样的时候显得高深莫测，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大雪山上有一群让你们感兴趣的人，同时劫持了人质，此次任务就是解救人质。”

　　“只是一个人质？”

　　颜廖跟山蟒齐刷刷看向他，老林意识到失态，调整情绪：“我们这次的行动经过很多年的筹备，如果因为一个人质致使任务失败，谁能为这次行动负责？不仅这样，后续的风险也极大，我们会遭到到反社会人群的疯狂报复，其他人的安全就不是安全了吗？”

　　隗匪轻笑一声：“就一个人质。”

　　随即说：“我们现在去救他，他就能活，任务有成功有失败，但这条人命就放在眼前。”

　　“你救还是不救？”

　　老林没回答，盯着隗匪看了会，说：“我需要再次征求组织的意见。”

　　隗匪侧身闪出道路，做了个“请”的姿势，老林“哼”了声，坐回车里，隔着车窗三人看到他正在张嘴说些什么，过了片刻放下通讯工具重新走出来。

　　“很抱歉，组织听从我的建议，下达的指令是离开。”

　　老林说的毫不客气，隗匪也不气，转头问山蟒：“这次的行动负责人是你还是这位老同志？”

　　山蟒指指自己，说：“我。”

　　隗匪点头：“据我所知，目前你拿在手里的权限很自由，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想必各位比我更明白。”

　　“所以你呢，救还是不救？”

　　“我？”

　　山蟒眼珠子转了转，将问题带到颜廖身上：“颜队长觉得该不该救？”

　　颜廖回的很干脆：“救。”

　　“颜廖！”

　　老林情绪失控：“你拿什么救？赌那群反社会的人不会报复我们还是不会报复社会？你忘记颜凛是怎么死的了？国仇家恨都不让你救，你拿什么救？”

　　“老林....”颜廖的话噎在喉咙里，老林痛苦的望着他：“我跟颜凛情如亲兄弟，他死了我真的很痛苦，蛰伏了数十年撒网，为的就是今天，错过了今天，也许我到死都不会解脱——”

　　颜廖抿了抿嘴：“我相信隗匪，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父亲在的话，也会这么选择。”

　　闻言，老林身子竟似体力不支般摇晃几下，扶在车边摆摆手，无力道：“好，好，你都不在乎那我还有什么在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