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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两点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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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无声又沉默,隔着一个人颜廖不知道隗匪在想什么,但他却想这个怀抱好温暖、踏实,充满了香皂的气味,还有淡淡的油污味,是他没有闻过的味道,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令他贪恋而渴望,颜廖甚至在心里乞求:再抱久一点吧,多一分钟也可以。
温暖的怀抱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阳光福利院的大门外出现了两个穿着严实的人,他们沐浴在黑暗中,同色系的衣服让他们显得格外阴沉。
“开门。”沙哑的声音传来。
院里玩耍的小孩还有院长都愣住了,院长率先站到门边询问:“两位有什么事吗?如果是......”,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院长的身子有些抖,接着腰上的钥匙就被人隔着门缝一把夺了过去,钥匙敲击在门上以及开锁的声音格外清晰。
颜廖后背绷直,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把哆哆嗦嗦的隗匪护在身后,背手在身后握住了他骤然间冰冷的双手:“别怕,有我。”
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把手枪收了回去,视线一扫不算很大的院子,哑着嗓子问:“都在这里了?”
秀春娘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疑惑道:“对,二十多个孩子都在这里了,有什么事吗?”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黑衣人不再理会秀春,示意另一个人把一群孩子聚在了一起,颜廖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闻到了浓厚的烟草味,还有淡淡的毒品味,他能一五一十说出来所有成分的某种特制毒品。
嗓子想必是抽烟导致的,他母亲抽烟过多的时候也会呈现这种声调,至于另一种气味只能说——很危险!他们就是来杀隗匪的人,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
二十多个小孩仰头看着两个黑衣人,福利院来来往往人很多,他们也都不怕生,许是黑衣人为了让他们放松更好的套取消息,他蹲了下来,把帽子往上抬了一下露出一双刻意眯起来的笑眼,隗匪跟颜廖就在这一刻记住了他的眼睛。
“小朋友,叔叔问你们几个问题,答对了有糖吃哦。”
“好——~”
经常有人来福利院做慈善,采用这种答题得小礼物的方式,一群小孩儿也都对这种方式接受良好,只当是两个晚上来做活动的叔叔。
“这里有没有其他的小朋友?”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有——”,接着杂七杂八的说了起来,语速慢的语速快的,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有,有很多,来来往往不少。”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继续问:“男生可不可以把上衣脱了让我们看看你们是不是真正的男子汉?”
小男孩嬉嬉笑笑的:“叔叔,你还没给糖呢!”
黑衣人干笑了下:“忘记带了,下次多给你们带一些。”
“没糖那就给钱吧~”,秀春娘娘在一旁笑骂:“怎么这么没礼貌,一个个掉钱眼里去了。”,院长在一旁擦汗,不明白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颜廖在一旁也笑着起哄,这些话也是他威逼利诱加胁迫让其他小伙伴们说的,母亲曾经教过他,根据钱上的号码就能查出来是谁取的钱,甚至能找到他的家在哪里。
黑衣人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钱放到地上:“钱就在这里,现在可以照做了?”
第一个小男孩脱掉衣服后,黑衣人的脸色明显变了,他上前一把拽住小男孩的胳膊,凶狠的双眼里透漏着兴奋的光:“是你,找到了!”
“你放开我,呜呜呜,放开我,院长,秀春娘娘,救我······”秀春跟院长忙过来拉人,嘴里嘟囔:“你这孩子,身上什么时候画了蝴蝶,昨天不是洗过澡了吗?”
“你说这是画的?”小男孩害怕的缩在秀春身后,环着她的腰,小声道:“不,不是画的,是印的。”
黑衣人皱着眉头,没再客气一个个扯开小男孩的衣服,十来个小男孩每个人的胸口位置竟然都叠加印了几只蝴蝶:“这也不一样啊...”
“你懂什么!”
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掏出枪来,直接对准了一个小男孩的头,似笑非笑的威胁他:“乖乖说出来谁给你们印的!”,顿时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这下不用颜廖告诉他们了,直接所有人都大喊着:“颜廖印的,颜廖印的。”
另个黑衣人目光顿时看了过来,有些凶悍。颜廖后背冒了一片冷汗,强撑着自己按照原计划那样假装害怕的腿软了在原地摔倒,裤子口袋里的一大把红色的票子就那样被摔了出来。
接着脖子就被人紧紧掐住了,颜廖感觉呼吸困难,拼命挣扎:“放——放开我!”
黑衣人松手,厉声道:“说,你父亲是不是亚历山大斯莱尔!”
“咳咳,咳咳我,我不是。”颜廖揉了揉被捏疼的脖子,困难的呼吸着:“我不是。”
黑衣人在他的胸膛上使劲的搓了两下,防水印泥再好也架不住这么搓,毫不顾忌力道三两下就把那图案擦破了一块,黑衣人气的把颜廖推入人群里:“你,都给我搓一遍,要是我发现你骗我,我一枪崩了你!”
颜廖爬起身,背对着黑衣人开始在同伴身上搓印泥,每个人他都搓掉了一小块,直到第七八个才到隗匪,他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看起来心态很差,但现在所有人包括院长秀春娘娘都这样,倒也不显得突兀,颜廖冲他虚弱的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别怕。
接着他离开去搓其他人的图案,十来个小孩一字排开,每个人的图案都被搓破了,黑衣人把目标放到了颜廖身上:“这个图案是谁让你印在身上的?”
颜廖害怕的看着他,后退了两步,在秀春的尖叫声中,黑衣人抬起对准了颜廖的眉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或者......”
“死——”
“呜呜呜,我说,我说。”颜廖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他是真的被吓到了,纵使他有多聪明,理论经验有多丰富,遇到事也不过是个小孩儿而已。
“有个小男孩给了我很多钱,说,说让我把这个去做成印章给每个人印上,我想要钱我想吃肉,我呜呜呜·····”
黑衣人半蹲在地下,大夏天的被风衣裹得严严实实,他抬着胳膊将枪口抵到了颜廖头上,语气是诱骗:“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地下的钱全归你。”
“别杀我,别杀我。”颜廖哭花了脸:“他说他要去西藏,有人要杀他,所以要去其他的国家。”
“呵,倒是挺聪明的,如果不是搜索数据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他的行踪。”
黑衣人打开了保险栓,领头的那个人一直突然插声:“四十,别多事。”
被叫四十的那个人闻言不甘心的收回了枪,拍了拍颜廖的脸蛋:“算你小子走运,拿了倾斜线的钱还能活。”
这是颜廖跟隗匪第一次听到“倾斜线”这三个字,他们不知道,在未来这三个字会跟他们的命运走向彻底挂钩,甚至与之抵抗,以生命为代价。
等确定两人彻底走后,秀春娘娘跟院长开始商量换一个安全点的门,见他们都还没走,忙催他们去睡觉,其他小孩儿被今晚发生的一切吓破了胆子,一个个钻进被窝里缩着,用毛毯给自己加一些防护,只有颜廖跟隗匪一前一后往澡堂走,两人低头沉默着。
直到走进澡堂后,颜廖锁上门才背靠着大门出了口气,那边隗匪已经脱掉上衣打开了花洒,这个点已经过了供热水的时候了,纵使是夏天凉水也对小孩有很大的刺激,颜廖不赞同的把开关扣上。
隗匪低着头,光着膀子,赤着脚站在那里,头发已经塌落“滴滴哒哒”的淌着水,裤子也已经被水贴到了身上,突然他用手握拳重重的捶在了墙上,发出了小兽般的嘶吼。
绝望而无助。
再转头时,隗匪眼底一片猩红,连下唇都被咬破了,颜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红色的指甲油红色的口红,带着思念父亲的绝望,也是这个样子的,那隗匪呢?他在想什么......
“你可不可以先别生气,能不能给我解释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蝴蝶飞飞的图案是干嘛的?”
隗匪梗着脖子,喘粗气:“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
“他们杀了我父亲,现在还要来杀我跟母亲,凭什么?为什么?!”
颜廖一下噎住了,那种初见时便感同身受,仿佛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原来他在黑暗里看不到阳光的时候,也有人在阳光底下却看不到阳光的。
“好了,别想了。等你走了,等我们长大,什么就都知道了。”颜廖把他湿漉漉的头抱进了自己的怀里,丝毫不在乎会不会打湿自己干爽的衣服。
隗匪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抱住了他,澡堂里只有一盏摇摇欲坠的昏黄大灯,上面绿色的漆皮早已经裂开,水泥的墙面上还留着一个半干的拳头印,他们两个就站在那里静静的拥抱对方,不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共同缅怀自己悲惨的命运。
直到隗匪开始抽泣,哭出了小小的声音,他狼狈的打了个哭嗝,学着街头大哥那样豪爽的拍了颜廖背一下,眼角的泪珠滑落,他委屈道:“我宣布,颜廖正式成为阳光福利院的大哥。”
颜廖用两只小手托住他的脸,两根大拇指在眼下温柔的擦去泪痕,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