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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抵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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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缨再见牧云之前,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那几天蒲满堂院子的正上空抑郁乌云停留了好些时,久久没有散去。
其他地方不是阳光明媚就是风和日丽,独独这一处死寂沉沉绝无人烟,抑郁之气犹如迷瘴层层蔓延出来。
最近没人去蒲满堂家。牧云路过本想进去看看,每次也都望而却步了。
村里人以此联想到丧事上了,没这回事,没这回事,村里大喇叭辟谣了,到现在人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在蒲松缨养伤期间,他接到了他爸打来的电话。
蒲松缨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能离开这个要他命的地方了,他一接起电话就吐露自己在这里所遭遇到的种种一切。
亟待他这不靠谱的爹下道圣旨赶快将他救起于这水火之中。
蒲满堂当时也在一旁听电话,对蒲松缨夸大的事实不大认可,时不时爬电话跟前解释一句,大致要传达的意思是我这也上心了,你那孩子矫情。
蒲松缨把电话拿远,不让蒲满堂插嘴。
但是爷俩就接蒲松缨回去这一点想法还是一致的。
蒲满堂从蒲松缨手里拿了电话就表态了——接回去吧。
这孩子待不了。你老爹我也没时间。
蒲松缨爸爸首先询问了蒲松缨受伤情况,其次问候了老爷子身体状况。
“屁,少假惺惺了,老子你管不着,孩子什么时候接吧”,蒲满堂不耐道。
电话那边咳嗽了两声,就对蒲松缨的安置方案部分进行了耐心的沟通,其实蒲松缨父母这边已经给这个方案定了年限,两年,当然说的时候没这么直接,循序渐进呗。
又抓住现在蒲松缨受伤了,回来不方便,就继续留着吧。
蒲松缨父亲因势利导,他们现在实在是太忙了,孩子回来顾不上,家里没人不放心,还不如留在乡下。
小学教育基础就那么点东西,在哪里上都一样,他得上班攒钱,过两年托人把蒲松缨送进个好初中,一劳永逸,没什么不好的。
孩子的花销蒲松缨的爸爸全出,并告知钱已经在邮去的路上了,爷俩想吃啥买点啥,不用省。
叫蒲松缨听话,代他照顾好爷爷,这边的事都处理完了,你踏实待着,好好学习,爸爸妈妈过年回去看你。
这一瞬蒲松缨才恍然大悟,驱他回辽西村不是一时兴起。
真荒唐,他让自己的亲生父母给套路了?
怪不得那会儿走的时候要给他装那么多课外书,蒲松缨背不动自己拿出去好些,当时他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又不是不回来了。
怪不得不让他拿太多作业,当时他装一个作业他妈给他拿出去一个,蒲松缨纳了闷了,这是要紧的,开学得收。
这一切都有源头了,原来是蓄谋的?
蒲松缨平复下心情,稍安勿躁,他以为事情还有转机,谈判,必须谈判。
蒲松缨先是陈述了回到家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父母操心,其次他阐述了不必要这样做的原因,两字——折腾,转学费死贵死贵的再寄上生活费那开销比在家那边多太多。
“不用择校费。”
蒲松缨张张嘴:“……”
那他在那边待的好好的,没出什么差错,留在这里才是后患无穷,既然你们没时间回来,那不要你们接了,他自己坐车回去。
“听话,别闹了,我跟你妈妈都商量好了”,蒲满堂父亲打断蒲松缨的喋喋不休。
蒲松缨:“……”
这世界怎么这么残忍,蒲松缨本来是心怀孩子气想向父母寻个安慰。
行不通不要紧,咱们讲道理。
蒲松缨满怀热情拿着自己的建设性意见投入谈判,结果一句“听话”赌的他什么都说不成了。
听话,他有不听话过吗,听话真是大人糊口的好借口。
“所以呢”,蒲松缨问。
“你安心待着,这边学校的事都处理完了,不用操心,那边开学的时候让爷爷带你去报到,我都打好招呼了,你直接去上学就行,他们主任是爸爸的同学。”
蒲松缨白着脸,半晌声无波澜:“你们真过分。”
这样骗他,蒲松缨即便无力反抗,也要表示自己的愤怒。
蒲满堂接过电话。他刚才一直没打断是对蒲松缨说服他爸抱有信心,现在看,情况不太好。
“你们这是干什么”,蒲满堂拍桌喝道。
蒲松缨走出几步,坐在小卖部窗户下一个凳子上。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没谱了,一时半会儿很难相信。
蒲松缨坐在那里就想,如果按着正常程序那么就应该是他接到父亲打来接他回家的电话,然后现在回家收拾书包,最多吃三餐豆角他就能和这里说拜拜了。
现在算什么,他的计划泡汤了?他回家用得着这般计划吗!哪是什么感觉,很苍白,就像一名自我感觉良好的跑步运动员在跑过期待已久的终点时,鲜花和掌声却给了别人。
跟裁判理论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占错道了,真尴尬。
天气一如既往的热,太阳照在蒲松缨的小腿肚上,他意识过来后把腿往回收了收。
脸上胳膊上的啄口现在结痂了,唯独腿上丢的这块肉一直来还隐隐作痛。
王大夫给看的时候说这伤口没法缝,只能自行长肉愈合,恢复期间注意感染,现在天气太热,说句不好听的容易溃烂。
蒲松缨再疼都能忍着,你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那时候凡事有个回家在撑着嘛。
现在呢,空落落的,啥也没了。
蒲松缨靠在墙上看着远处的天呆呆出神。面前不时有马车行过,吆喝的车夫载着裹头的妇女。
几个小孩走过,手里攥着各种称不上鹅卵石的鹅卵石,用灰土描出眼线的大眼睛盯对了蒲松缨一眼。
别看他们个个晒的黢黑一麻胡,但是浑身那精气神真不是盖的。
蒲松缨也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
一旁的蒲满堂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显然是那边又提前挂电话了,蒲满堂先是骂了句杂种然后又拨号过去。
蒲松缨撩下电话后就不抱什么希望了,而老爷子那边此时那么努力交涉,蒲松缨心中…燃燃起了点火星。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蒲松缨眼睛夹冒了两股烟,蔫了巴几又窝回去了。
“嗨呀,蒲老头你给我砸坏呀”,小卖部老板宝贝起座机,看看哪里损坏没。
蒲满堂没等蒲松缨,蒲松缨没叫蒲满堂,两个人深深陷在了各自的悲哀中。
蒲满堂家好几天没有开灶火了,祖孙两谁饿了谁就到外面摘点瓜果垫肚子。
蒲松缨现在倒是有的选择了,豆角绝对不在他的采摘范围内。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一天村里广播“呼呼”“次啦次啦”一番强电流导通,在“喂喂”试音后,点名道姓蒲满堂赶紧来村委领取娃娃上学用的课本,人开学好几天了,你这是做甚了!还有,你儿子寄的钱早就到了,不要的话,充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