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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牧云 ...

  •   蒲松缨在辽西村已经待了五天了。

      每天闲的就是在院子里看蚂蚁,怀里箍着苍蝇拍子,等什么时候蚂蚁将苍蝇搬回了洞里,他就启动手里的苍蝇拍,“啪”,然后铲着死苍蝇投送给蚁群。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点耐心,本着格物的精神,后来见蚂蚁太磨叽了,搬个吃的跟排雷似的,现在索性就把苍蝇直接送到洞口了。

      自行车线珠的声音每天下午四点准时从蒲松缨家门口路过。
      声音很短暂,一下子就滑过去了,但是蒲松缨每次都能听见,这无疑会让他想起冤枉牧云的事来。

      冤枉这词有点夸张,蒲松缨心里还没到这个份儿呢,就是听这声音蛮不顺心的,牧云给他的映象不太好,产生这种心情是出于纠结吧。
      德与行的纠结。

      蒲松缨从地上站起来,把大门关上,回身又把家门关上,坐在桌子上掏出作业,临提笔时看了眼时钟。

      “铃嗒铃嗒”,线珠的声音越过土墙,穿过窗户纸浸在蒲松缨的周围,这声音什么时候拔走的蒲松缨不知道,反正最近他是碰到这个坎了,天天渡劫。

      下雨天这人应该不会出来了吧,蒲松缨满心以为是这样。
      结果到四点的时候雨点声给线珠声让了路,让进了蒲松缨的耳朵里。
      蒲松缨真是纳闷了,个穷酸样每天这么蹦哒为的是什么啊。
      蒲满堂在堂地拿各种盆接水,家里漏雨漏成水帘洞了,蒲松缨怀里抱着书包坐在桌子上,眼神暗淡。

      第二天,中午,家里做饭没有酱油了,蒲满堂腾不开手,打酱油的事儿就落在了全村最闲人——蒲松缨的身上。

      蒲松缨提着酱油瓶,顶着老爷子的大草帽,悠悠闲闲的走在去小卖部的路上。

      帽沿挡了蒲松缨大半视线,以至于踩上狗屎绝对不是偶然事件。

      蒲松缨只觉脚底一陷,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挤上来包住了鞋帮,他用手托起帽子,低头看去。

      看见狗屎的那一瞬间,真的比见了鬼还要吓人,简直就怀疑人生,心情无法形容,蒲松缨抓耳挠腮了一番,轻轻吐了个字:“艹”。

      他腿扯的老远了,如果脚能扔的话他会不假思索把脚给踢开的。
      蒲松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鞋帮上黄不拉几的,鞋面上还挑了一大块,撅撅这小尾巴。
      烦死了。

      踩了狗屎怎么办这也不用教,蒲松缨冷静下来后,自觉在地上蹭鞋了。

      “哈哈哈哈”,有笑声传来。

      是牧云他们那帮人,蒲松缨现在还哪有心情对付他们,转回头继续磨鞋底,撇一下,捺一下。

      几个小孩走过来,每人手里举着一个糖精冰袋儿,嘬的不亦乐乎。
      “你中奖了,恭喜啊”,倒不是幸灾乐祸,就是站住看看。

      蒲松缨板着脸,要离开他们,迈出第一步是艰难的,蒲松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鞋子受灾情况上。

      后面那群人继续说了什么蒲松缨听不太清,也不想在意,支持他能待在这里的动力是不管怎么说日子在减少,到了开学他就能走了,能回家了。

      这是有盼头的,蒲松缨为什么要给自己在这里找不痛快,这不折寿嘛。

      蒲松缨的鞋是谁给洗的呢,老天爷给洗的,下午又下雨了,蒲满堂把蒲松缨的鞋放外面由雨水冲刷去了。
      密集的雨点打在鞋上瞬间炸开分解成无数个雾珠向四面溅起。

      蒲松缨趴在炕桌上透过窗户下半截玻璃看外面鞋子淋洗的过程。
      伴着雨声,他顺便听见了四点钟自行车行过时转起的线珠声。

      蒲松缨头脑中闪过中午见牧云的情形,虽然他当时就抬头看了一眼,但是无可否认那群人里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牧云。

      在这如此狼狈的风雨里,他应该也是狼狈的,这人老是一副欠揍的样子,现在傲不起来了吧。

      蒲松缨想象着牧云在雨水里骑行的样子,肯定全身都给淋透了,惨。

      用种遭遇来缓解复杂的心情,蒲松缨自己邪恶的想法自己知道,在看向大门的那一瞬间他根本就立不下这个狠劲儿来。

      其实脑袋里一直在思考这人天天干嘛呢,风雨无阻的。

      蒲松缨转头看了看堂地抽旱烟的蒲满堂。

      蒲满堂一直忙着接水,现在才有空坐会儿,他的周围满是盆盆罐罐,连饭盒都没放过。

      “有时间修修屋顶”,蒲松缨不是建议,这种情况了还怎么婉转,回回下雨都这样也不是办法嘛。

      蒲满堂抬头看看漏雨的屋顶,没说话。

      蒲松缨也不是催促,他在这儿又待不久,对他没什么影响,提出来……是孙子的关心。

      蒲松缨不打算说这个了,本来他也没想谈这个,只是回头看到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关于牧云的事。

      “爷爷认识牧云?”这叫什么,蒲松缨刚开口就意识到他这一问真是多此一举:“他每天骑自行车从这过…是去哪里呀?”

      蒲满堂啵放了一口烟:“送奶。”

      “送奶?给谁送?”蒲松缨手托炕沿上,追问道。

      “奶站”,蒲满堂说着又啵了一口烟。

      蒲松缨微微皱眉:“奶站是收奶的地方,这么说他家是养奶牛的了?”

      “嗯”,蒲满堂点点头,把烟掐灭,火种掉地上触水“呲啦”一声变成死灰了:“这孩子吃苦,我也佩服。”

      老爷子的架势是要多说些什么了。

      蒲松缨也感受到了,对接下来要听见的初有预想。
      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多少天了牧云就没换过衣服,蒲松缨极度怀疑他可能就那么一件衣服。

      灰色坎袖,前面白色胶质图案掉的掉碎的碎,跟干裂龟壳似的,衣服不知道洗多少次了材质已经不匀称了,尤其后面极长,都耷拉屁股下面了。
      军裤掉色掉的都快看不出花纹了,裤腿永远半挽在小腿肚上,精悍里透着流里流气。
      整个人晒得像铜钟一样浑厚,大概光合作用强,比别人高出一大截。
      这里倒是和吃苦挂上勾了,有这体力确实不能荒废。
      蒲松缨转回头要听老爷子讲了。

      牧云,家庭成员一人,他是户主也是户员。
      有一个好高骛远不愿意劳作乐意发快财的父亲,一场豪赌家底输没了,家底里包括牧云和他妈妈。

      父亲跑路后,牧云的妈妈为了赎下牧云,和赌场那边做了交易——顶替坐牢,无期。
      家里烂成一摊。牧云维持了两三年才有了现在的样子。村里也接济,但时间一长就不是长久之计了。

      主要收入就是卖牛奶,奶站要的牛奶必须是大海量的,牧云那猫尿一口,能干什么,浪费人时间。
      牧云家里有两只牛,一天产奶两个半桶,对奶站的人来说这不多,但是对牧云来说,这多到放不下。

      最后牧云以每天按时按点送新鲜奶,必须是新鲜奶为谈判诚意达成了这项合作。
      方圆百里奶站只收牧云这一家散户的牛奶,别人不好使。

      “这孩子有种,大人未必能做成他这样”,蒲满堂说。
      蒲松缨盘腿坐着,双臂放在腿盘间,微微驮着背,耷拉着头,没有说话。

      外面雨还在下,噼里啪啦,蒲松缨的鞋已经泡软的没形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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