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种着蒲公英》麦麦临泽

13、第十三章 同行

　　早上牧云骑车来找蒲松缨，进到院里，静悄悄的，这像是没人。
　　房门半开着，窗帘拉着，没起来？牧云放慢脚步，近门推开，穿过堂屋进了右耳房。

　　只见蒲松缨在炕上睡的安安详详，呸呸呸，不是不是不是，就是仰天睡着呢，牧云赶紧剔除这真实又荒唐的第一眼既视感。
　　蒲松缨两臂夹着薄毯，盖的严严实实，躺的平平坦坦，身体正对着窗户，早上微微的凉风吹进来，这时毯子加身，温度不冷不热，刚好适合来个回笼觉。

　　“挺舒服啊”，牧云低声囔囔着，没打算叫醒，只是走前看了看。
　　睡的可真沉，他都在跟前站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牧云看着呼吸浅出的蒲松缨。可是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主怕是深度睡眠全然没了戒备，距离近一点说不定能碰碰他磁场。
　　什么主意，牧云马上打消了，算了，睡着吧，我先出去。

　　经过堂屋墙上挂着的镜子时，牧云倒退两步，回来对着镜子扒拉了几下头发，顺了顺鬓角，抹了抹脑侧后，凑乎吧。

　　窗台上放着鸡米盒，牧云过去抓了把小米靠在窗沿上择鸡喂食，一会儿把鸡群都引了来。
　　身旁的鸡窝让牧云想起蒲松缨爬这看鸡下蛋的场景，那时他从门口进来，蒲松缨蔫了迷瞪的趴在这里，一副你们用下蛋来取悦我吧的随机表情。

　　看着就想笑，只是这家伙那时候心情不好。第一次见蒲松缨他不是那种操一口塑料普通话回乡得瑟的人，牧云经常打猎，那一刻蒲松缨就像一只落网的小绵羊，那种害怕警惕的眼神到现在牧云还记得。
　　绵羊也倔，搞的人怪没耐心的。

　　蒲松缨为什么来了这，牧云不是太清楚，他知道的和全辽西人知道的一样多。
　　牧云有时候在想其实从一开始结怨，一多半的原因是在自己身上，蒲松缨一口软绵绵的标准普通话怎么能干过他毛愣毛糟的辽西话。
　　那时牧云说一句蒲松缨得反应一半天，现在想想蒲松缨挺难的。牧云摇摇头，笑了。

　　蒲松缨是好蒲松缨，牧云不是好牧云，牧云意识到这一点后还较过一段时间的劲。
　　心胸，他真不如蒲松缨。

　　手里的米喂完了，牧云拧身又抓了一把，听见屋里有动静，牧云侧弯身透过玻璃看去。
　　蒲松缨起来了，在穿衣服。

　　“你什么时候来的”，隔着窗户蒲松缨问牧云。
　　“没多儿”，牧云继续给鸡群投食。
　　蒲松缨看了眼时间：“我很快就好。”
　　“不着急”，牧云说。
　　蒲松缨速度洗漱完，舀了两口粥灌肚子里，跑出来：“走吧。”
　　牧云指了指蒲松缨的嘴角。
　　蒲松缨知道是米粒，抬手扒拉掉。

　　牧云把手里的米放回鸡米盒，去推车子。
　　一瞬间这个场景让蒲松缨想起了那个炎热的中午。同样的车子，不同的牧云。
　　今天牧云换了衣服，牛仔裤polo衫，挺洋气的。那那个时候邋里邋遢的牧云就不配有自行车了吗。
　　蒲松缨慢行在牧云身后。

　　这身洋气的衣服现在在蒲松缨眼里不是那回事了，牧云年纪轻轻就宽实了的背，已经说尽了他的沧桑，任什么华丽都盖不住了，但是牧云是最有资格奔向美好的人。

　　“走啊”，牧云见蒲松缨没跟来，回头唤道。
　　“来了。”
　　牧云手腕上套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蒲松缨看那应该是钱。

　　“你载我？”蒲松缨问。
　　牧云差点没听懂：“嗯，我带你。”
　　“你这车…我不会压爆胎吧”，蒲松缨质疑道。
　　牧云笑道：“没问题，上来吧。”
　　蒲松缨骑上自行车后座。

　　“路上有点颠，你把住点这或者我衣服都行”，牧云转身给蒲松缨指座位下沿。
　　“嗯”，蒲松缨。
　　牧云都示范了座位那蒲松缨印象深刻的就是座位下边喽。

　　颠簸还行，蒲松缨可以控制住不让甩出去，要不是后座夹了块垫子，蒲松缨倒是相信他现在屁股先不保了。
　　走出一段路程。

　　“哎蒲松缨，我…是不是骂过你啊”，牧云突然开口。
　　蒲松缨沉吟了片刻，要说骂还真有，第一次见面那个滚简直让他难以置信，那是他第一次挨骂。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不知道牧云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要谨慎回答了，说没有那不委屈自己嘛，说有那不小肚鸡肠了。

　　“这样，你骂回来好不好，骂回来，我受着”，牧云说。
　　“什么！”这倒是出乎蒲松缨意料了。
　　“我让你骂我，快点，什么王八蛋，你大爷，土包子的都行”，牧云说。
　　蒲松缨冷笑：“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快点骂”，牧云催促。

　　“没见过捡骂的，你受虐狂啊”，蒲松缨说。
　　“哎呀，叫你骂就骂，别多事，能不能行啦”，牧云继续催促。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叫我骂就骂啊，蒲松缨：“我不。”
　　牧云急了：“你骂不骂！”
　　蒲松缨态度坚硬：“不骂。”
　　牧云刹车支腿停下，满腔的好胜心被扑上来他后背的蒲松缨给砸没了。

　　蒲松缨揉着鼻子怒气冲冲的看着转身过来的牧云：“你有病。”

　　牧云上手半停，他也不知道该摸哪：“对不起啊，没事吧。”
　　蒲松缨挖了牧云一眼：“你说呢。”
　　“那…那怎么办，要不回去？”牧云咬咬嘴。
　　蒲松缨叹口气：“你今天怎么了，脑子起疮啦。”
　　牧云意识到蒲松缨在骂他时，努力在憋着笑，蒲松缨真生气了。

　　蒲松缨给了牧云腿上一脚，牧云才止住了笑：“我裤子新买的。”
　　蒲松缨眼里有什么东西闪过：“…活该。”
　　“好好好”，牧云笑着点头，虽然认栽但是开心溢于言表，转回身，抬腿，拍了拍裤子：“坐稳，要出发了。”

　　蒲松缨：“快点吧，一会儿人多了还得排队。”
　　牧云笑笑：“放心吧，这儿的信用社八百年没个人。”
　　太阳挂在四十五度斜空里，车影长，人影动，笑脸撞在南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