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雪晴天》风缠绵

3、十里雪晴天 第三章

　　十里雪晴天第三章
　　“景大哥，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未起身？”清脆的少女音从门外传来。
　　邵瑞瑾一早便不客气地推开景莫扬的房门，大步迈了进去。景莫扬正在桌案前捧着书卷阅读，晨光从窗外洒到白衣翩翩的他身上，颀长玉立的浊世佳公子像是在发光一般，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阅历尚浅的小郡主生生看痴了，双颊飞起了红霞。
　　“郡主大一早真是好兴致，这便是要外出游玩了吗？”景莫扬笑着放下手中的书卷，余光扫过邵瑞瑾身后一脸沉着的楚豫阑，又把目光定在女扮男装的郡主身上，使得年轻的女孩脸上越发红了几分。
　　“这外头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了，估摸着午时便能化尽了。我们外出骑马可好？”邵瑞瑾压下心头的娇羞，上前拖住景莫扬的胳膊撒起娇来。
　　“呵，郡主也不怕融雪天凉。”景莫扬无奈地笑笑，任由小郡主摇晃着自己的手臂。目光越过她，直直望向面上仍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漠然望着窗外的楚豫阑：“楚兄亦是好兴致。看楚兄的面色，昨夜恐怕未曾睡好吧。”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却闪着难以捉摸的光。
　　楚豫阑一惊，转过脸来，很快恢复了冷然的神色：“有劳景兄费心了。入夜天气极凉，景兄掩去了身形立于树丛中多时，在下亦深恐景兄衣衫单薄沾染风寒。”一字一句，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情绪。
　　景莫扬脸上却是微微变了色，目光一凛，抿了唇不再言语。楚豫阑则是把目光再次投回了窗外，像是要把窗外的景致看个透。
　　一边的邵瑞瑾不解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秀气的眉微微蹙起：“两位哥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景莫扬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温柔似水：“没什么。郡主不是要外出骑马吗？为何还不动身？”
　　邵瑞瑾立刻抛下心中的疑虑，眉开眼笑：“是啊。这样好的天气不去骑马就可惜了，我们出发吧！”
　　于是一行三人骑着骏马出了城。

　　昨日还是银装素裹的城郊山坡，如今已是露出大半原本的形态，白雪在艳阳下以微妙的速度融化成水，远远望去，苍茫一片中夹杂着些许暗色，却是别有一番情趣。自山上流淌而下的雪水，汇聚到山下的清潭中，又径自流向远方，绵延千里。泉色清澈，水声淙淙，令人不禁心旷神怡。
　　“如此美景，此行果然值得！”邵瑞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扬起马鞭，带着银铃般的笑声策马而去。景莫扬和楚豫阑亦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顿觉舒畅了不少，向着郡主去的方向策马跟上。
　　整个山坡上都洒下了邵瑞瑾年轻活泼的笑声。马上风驰电掣的少女一回眸，便见身后两位策马在身后保护自己的出众男子，一个白衣翩翩，温柔款款恍若天仙，另一个冷峻沉着，威严之气浑然天成。想到将来的夫君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怀春的少女不禁羞红了脸。昨夜母亲在闺房中对自己说的一番话在耳畔响起：
　　这两名男子将来都是人上之人，生得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又懂得体贴照顾你。我的乖女儿真是好福气，能得到他们的垂青。
　　脸上又红了几分，神色也恍惚起来，似乎是想呆了。
　　“郡主小心！”突然听得景莫扬一声惊呼。
　　邵瑞瑾浑身一怔，只觉得身体迅速往左侧倾斜而去，竟是飞驰的骏马一不留意踩到了路上的坑洞，猛的一个趔趄，眼见郡主便要被受惊的黑马摔到地上，身后的景莫扬和楚豫阑几乎同时从马上腾空而起，风一般的往郡主那边飞去。
　　景莫扬只见一个黑影急速从身侧划过，楚豫阑竟是占着身在左侧的优势和敏捷的身手，把郡主稳稳接在了手中。仓皇失措的邵瑞寒靠在楚豫阑怀里急促喘息，待稍微平静一了些，抬首忽见面容如雕像的男子，正在自己头顶上方，剑眉微蹙，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郡主你没事吧？”
　　邵瑞瑾霎时觉得呼吸更加艰难，双颊着火般的燥热，靠在楚豫阑宽阔的胸膛中，害羞的小兔子般摇了摇头：“没……没事。”
　　一旁的景莫扬看着这场景，半藏在衣袖半露在外面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傍晚，三人两骑从城门慢慢踱回了王府。邵瑞瑾那匹受惊的马儿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楚豫阑便顺势把她拉上了自己的马，共骑一乘。两人一个黑衣一个红装，一个俊朗一个灵秀，踱到亲王府门口的时候，让开门的小厮看得张大了嘴，以为天上的神仙眷侣踏着彩霞下凡来了。
　　一旁的景莫扬却是不动声色，目视远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暮色四合时分，这事便在府里的下人中间传开了。
　　“哎，听说了吗，今日郡主和两位公子三人三骑出门去，回来时却见郡主和楚公子共骑一马，把景公子丢在了一边。”
　　“是吗是吗？嘿，看来咱们郡主比较倾心于楚公子啊！”
　　“那楚公子剑眉星目，一见了就让人移不开眼，为人又那么稳重可靠，郡主不动心也难啊！”
　　“可那景公子也另有一番气度，目光含笑，眉目温和，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潇洒，一点也不输给那楚公子啊。”
　　“哎呀，瞧你那一脸思春的模样！”
　　“你不也是！还说我……”
　　……
　　邵瑞寒立于梅树下，一身素衣轻摆，跟苍茫的景致融为一体，竟没有被穿过回廊的两个婢女发现。
　　又是无意间将怀春少女的私语听入耳中。邵瑞寒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臻首微启。
　　这在王府一隅的孤寂寒梅终是盛开了。常年照不到太阳的角落，积雪仍是没有化去，却衬得这寒梅越发清冷孤傲。
　　白璧无瑕的脸对着树上终于怒放的梅花，秀眸惺忪，远远望去，似是般般入画。
　　回廊那一头，景莫扬眸若清泉，神情带着些许的愣怔，望着眼前似画非画的景象，握紧了手中的扇子。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景莫扬心神恍惚了。尤记当年，亦是如此的天气，年少气盛的自己，还带着些许天真，见着了仙子般的人儿，只想着上前搭话，未曾多加思索，便走过去抬高了头，装作一副目中无人的清冷样子：“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却似是比自己老成许多，只是莞尔一笑：“我叫邵瑞寒。”
　　记得自己当时便看着那笑颜，痴痴傻傻地站在那里，脑中只想到一句话：为问清香绝韵，何如解语梅花。
　　如今眼前这景象竟和当年重合了起来。
　　不知何时，景莫扬已经不自觉地迈开步子，往那个画中人身边走去。却在画中出现另一个人的时候，如梦初醒般地停了下来。
　　楚豫阑与那远地看见邵瑞寒站在树下，便疾步走了过去，言语中带着一丝欣喜：“瑞寒，原来你在这里。”
　　邵瑞寒把目光收回，转而望向楚豫阑，笑道：“楚大哥，真是巧。”
　　两人相视而笑，画面出奇的和谐，并未因为楚豫阑的突然闯入而失了美感。景莫扬面色一沉，清水般的双眸瞬间一暗，望着邵瑞寒皎如秋月的笑颜和楚豫阑含情脉脉的神色，挥袖转身离去了。
　　树下的两人却不曾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楚豫阑面对着邵瑞寒灿如春华的面容，只觉得百般难描，淡雅脱俗的韵味丝丝渗透出来，嗅进鼻中，便觉得燥热难当，手足无措。
　　“楚大哥刚从郊外回来，怎的也不回房好好休息？”邵瑞寒看不出他的窘迫似的，径自问道。
　　楚豫阑微怔，忙收起一脸看痴了的表情：“瑞寒……怎知我今日去郊外了？”他一从郊外回来，送了郡主回房，便匆忙寻往邵瑞寒的屋子，怎料在路上便碰见了立在树下的如同仙子一般的他。
　　邵瑞寒继续仰头微笑，望着树上的梅花：“神仙眷侣共骑一乘，自郊外归来。早就在府里被传了个遍。”
　　楚豫阑霎时急了，慌忙辩解：“不是这样……今日郡主险些摔下马去，我……我只是……”
　　邵瑞寒轻笑一声：“楚大哥何必如此心急？”
　　楚豫阑面上一红，心下还是焦躁无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那人的神色，怕是根本不在乎的吧。心不由地揪紧，有些黯然神伤了。
　　“楚大哥你看，这梅花一夜之间，竟是都开了呢。”邵瑞寒并未去看楚豫阑变化多端的表情，望向梅花的眼中满是怅然恍惚的光。
　　楚豫阑顺着邵瑞寒的视线望去，梅花敖雪而立。只是忽然的一夜，淡淡清香便飘飘洒洒散入了冰雪之中。

　　夜深人静，景莫扬端坐于桌案前，展开手中暗卫方才送达的书信。
　　吾儿莫扬：家中甚安。为父今日深觉力不从心，不比当年。帝谨慎，终怀芥蒂。望儿速速取得郡主之芳心，亲王之信任。景家世代为相，万不能止于此代，地下列祖列宗甚是名目。为父深知吾儿有大志，亦不甘一世碌碌无为埋没才华。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善自保重。
　　匆匆扫了一眼，景莫扬勾起嘴角轻笑一声，眼中尽是不屑的神色。而后伸手将书信放至烛火中，火苗忽的一窜，抬手轻扬，书信便灰飞烟灭了。
　　父亲真是啰嗦，花费三页纸张，说的还不是同一个意思。
　　眼前突然出现了今日楚豫阑抱着郡主的景象，而后是楚豫阑同邵瑞寒相视而笑的画面。
　　景莫扬似水的眼眸渐渐由淡转浓，变得如同刀锋一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