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劫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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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周的大牢里，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门被狱卒打开，一个宦官拧着眉头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污浊空气，想起上面的吩咐，还是迈开了步子。
脚步声停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牢头谄媚的笑笑：“您要的人就是他了。”
宦官不耐烦的挥挥手打发他出去，打量一下盘膝坐在肮脏的草席“床铺”上的男人一眼。
“蒙将军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沦为阶下囚还能如此宠辱不惊，真是让咱家佩服啊。”
蒙恬睁开眼，扫了一眼宦官端着的酒壶，没有显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你是谁的人，赵高，还是胡亥？”
“大胆！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陛下？呵……”蒙恬合眼，“这么说来，始皇陛下已经去了？那道赐死公子的圣旨，果然也不是始皇陛下的亲笔。”
“……”宦官这才反应过来被套了话，顿时生出一丝恼意。
“你这是污蔑陛下！扶苏分明是畏罪自尽！”
“呵，畏罪？”蒙恬睁眼，目露讥讽，“那你现在来，也是帮我认清罪责，然后羞愧自尽的？”
打量着毫无惧色的蒙恬，宦官心头的火越发旺盛。
想象中的害怕求饶亦或是愤怒大骂全都没有，宦官不明白蒙恬为何会这么平静的接受。
眯了眯眼，宦官不怀好意的开口：“看来将军已经知道咱家是来干什么的了，也省了咱家不少口舌。不过，其实咱家有一事一直想请教将军，上郡三十万大军都是将军的部下，将军既然知道被囚就会死，当初怎么不反呢？咱家可是好奇的很啊。”
蒙恬愣了愣，抬头看着昏暗的走廊石壁上摇曳的烛火，忽然笑了一下。
“如果我想反，现在也不晚。”
“！！！”
还不等宦官从震惊中回神，蒙恬叹口气：“给我一卷空白的竹简，还有笔。”
宦官警惕：“你要干什么？”
“我可以死，但我蒙家三代忠君守义，这名声不能毁在我手上。”
宦官沉默一下，最终答应下来，摆摆手让人拿来竹简和笔。
毒酒和笔一同摆在了蒙恬面前的地上，蒙恬提笔写下几列字后一顿，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叹口气放下笔。
“既然遗言写完了，就请上路吧，蒙将军。”
蒙恬看着面前的酒壶，叹息一声。
如今，他也不知道该叹息什么，嘲讽的勾起嘴角，伸手拿起酒壶。
手刚举到一半，蒙恬只觉得身旁吹来一阵风，而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力量压了下去。
宦官眼前一花，再看蒙恬时惊恐的发现他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
一身青衣的男子拍拍胸口，把酒壶从蒙恬手中拿下来，又顺手从地上饶有兴趣的捡起墨迹未干的竹简，念出了声。
“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
“！！！”
青衣男子抬眼玩味的盯着宦官：“你刚才的疑问，有答案了吧？”
宦官顾不得震撼蒙恬的忠心，吓得后退一步指着青衣男子：“你……你是何人？！”
“我啊，在下是……算了，一个死人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青衣男子砸了两下嘴转身看向蒙恬：“蒙将军，一别多日，看来将军过的不是很好啊。”
蒙恬自然认得，眼前的男子正是明煜身边的贴身护卫——云灵泽。
“你……是公子让你来的？”
“嗯……可以这么说吧。”云灵泽笑笑，“将军还打算死吗？”
“……”蒙恬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既然公子不让他死，那他自然要回去继续为大秦正统继承者效忠。
“还是跟我回去见公子吧。”
云灵泽伸手扶蒙恬站起来，用看死人的目光打量着宦官和一众吓到不敢说话的狱卒：“这些人，将军打算怎么办？有没有需要留条命的？”
“你一个人来的？”
“如果将军说的是劫狱的话，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蒙恬没这么乐观：“我现在没有力气拿剑，只能靠你。都杀了的话动静太大，你有把握带我出去吗？”
“现在外面是三更天，而且……”云灵泽勾起嘴角，“其实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其实蒙恬并没有见过云灵泽全力出手过，即便是明煜披甲上战场的那几年，云灵泽也只是低调的守在他身边除掉那些能威胁到他的匈奴兵而已。
但既然云灵泽有这个自信，而且明煜也相信他，蒙恬便也不再犹豫。
扫视一眼，蒙恬伸手一指一个经常偷偷关照他的狱卒：“除了他，其他的都处理掉吧。”
“谨遵将军之命。”云灵泽象征性的拱了拱手，一边伸手去袖子里掏什么东西一边温和的叮嘱那个狱卒，“千万别动哦。”
宦官和一众狱卒顿觉不妙，转身就想逃跑。
还没有来得及迈出步子，一枚枚暗器带着破空的声音准确命中他们的脑袋，力道之大甚至击碎了头骨。
转眼之间，面前只剩下了那个被蒙恬开口救下的狱卒还能站着，整个过程果然如云灵泽所说没有什么动静。
云灵泽拍拍手上的土，这才拔出腰间的长剑挨个补一剑。
擦掉剑上的血，云灵泽一转身才注意到那个狱卒还站在原地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过来给蒙将军把镣铐打开啊。”
“啊，喏、喏，小的这就去。”
同样目瞪口呆的蒙恬恢复自由后从牢门迈出，低头看了看尸体头上的伤口，忍不住开口：“你刚才用的什么？”
“石子。”
“石子？”
“就是在路边随手捡的，那些暗器我用不惯。”云灵泽一边说着一边自我反思，“下次应该揪些树叶来，石子还得补一剑，太麻烦。”
“……”蒙恬沉默一下，“你竟有这种实力，看来我太低估你们明家了。”
“将军这话说的好像我明家图谋不轨一样。两位少爷是什么人，难道将军不清楚吗？”云灵泽撇嘴，“既然道门生性淡泊，那平时不低调些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
“何况，蒙将军，你现在应该希望我明家比你想的更强大，这样你和扶苏公子才更安全。”
“说得没错。”蒙恬摇摇头，现在他们能活着都是明家的庇护，说忌惮明家也太遥远了些，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
云灵泽头脑虽然远不如星魂和明煜，但也算是聪慧之人，怎么会看不出蒙恬的心思。
不过蒙恬忠于大秦，会对明家的强大有想法很正常，云灵泽决定将这些棘手的事扔给自家少爷操心。
“这个狱卒怎么办，我把他打晕？”
“不能把他留在这，就算他幸运的‘受伤未死’，也逃不过失职之罪。”
云灵泽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开口：“那将军的意思是……”
“你不是很厉害么，把他也带走。”
“……”
……………………………………
蒙恬兄弟被囚的消息让扶苏怎么也安不下心来，趁着月色出来散心，却看到了同样站在山巅的明煜和星魂。
“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
星魂放下手直起身，看看扶苏写满忧色的脸，心中冷笑一声明知故问：“公子深夜无眠，是有心事？”
扶苏倒是也不隐瞒：“我担心两位蒙将军的安危，不知他们能不能撑到被救的时候。”
秦法苛严，狱中自然多酷吏，扶苏见识过军中拷打匈奴俘虏的场面，狱卒的手段不会比秦军温和多少。
星魂下意识想嘲讽几句，却又生生忍住了。
明煜笑了笑：“公子放心，我明家属下一定会以最快速度救两位将军回来的。”
扶苏沉默了许久，忽然轻声开口：“绍安，我……做错了吗？”
明煜抬头和星魂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摇头：“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没有意义。如果公子当初没有这般选择，那也就不是公子了。”
扶苏有些讶异的看了看明煜，目光扫过星魂，轻轻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劝我弥补。”
明煜同样笑笑：“阿罗不了解公子，所以不知道公子一旦决定做什么的时候，就不会改变。”
“有时候真是很羡慕你和国师大人，还有你和明将军两兄弟之间的情谊。而这些，是我一个生在王家的公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有的。”扶苏负手望月，声音淡淡消散在山风中，“我从来不想追求父皇那个位置，站在巅峰，却是孤家寡人。”
“……”
明煜和星魂这次没有办法再安慰什么，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不是他们能感同身受的。
即便是星魂做阴阳家左护法的时候，身边也是有大少司命关心的。
扶苏显然也没指望别人能安慰他什么，沉默一下再次开口。
“其实冥冥之中我觉得，似乎是我做错了。但我……”扶苏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我选择起兵，结局真的会比现在更好吗？”
明煜想了想，最终摇头：“臣……不知道。”
扶苏忽然转头看他：“如果我当时起兵反抗，你会继续辅佐我吗？”
明煜听出了扶苏的意思，是为了他而辅佐他，不是帮星魂辅佐他，不禁沉默。
扶苏轻笑一声：“呵……明长史，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效忠大秦的念头吧？”
明煜无奈，既然扶苏点破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
“公子睿智。”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盖聂他们反秦之人走的很近。”扶苏顿了顿，“但你放心，这都被我压下去了，其他人应当并不知道，包括蒙将军和父皇。”
明煜愕然：“公子为何这般放心臣？”
“你并没有出卖我大秦利益，我为何不放心？其实大多数百姓无所谓所属国家，反秦之人只不过是六国王公贵族。百姓反秦，是因为大秦重刑苛政，而我有信心在即位后平息民怨。如果没了民怨，六国贵族也就没了造反土壤，不足为惧。”
“……”
明煜和星魂对视一眼，原来他们都低估了扶苏啊。
二人难得不知道如何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影白虎的出现及时化解了尴尬。
“少爷，公子，国师大人。”影白虎依次行过礼，这才开口，“风大人回来了，只是……”
扶苏心下突然一沉，急切的上前一步：“只是什么？！”
影白虎叹口气：“公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尽管明煜并没有特意吩咐风玄泽什么，但等风玄泽赶到代郡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面对蒙毅遍体鳞伤的尸体，扶苏无力的跪坐在一边，颤抖的伸出手去用自己的袖子擦拭蒙毅脸上的污痕。
星魂和明煜沉默的站在一旁，虽然早就料到了赵高的狠毒，但实际看到快要不成人样的蒙毅时还是忍不住叹息。
扶苏背对众人，声音哽咽：“绍安……”
“臣在。”
“云灵泽何时能救蒙恬将军回来？”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应该就能到。”
“好……”扶苏闭上眼，“收拾的体面一些，待蒙恬将军过来再安葬吧。”
“……喏。”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劫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