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许君年少》云梦流光

56、抉择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第六感，一路上蒙恬冥冥中总觉得隐隐不安，而这种不安在进入鹤鸣山时达到了巅峰。
　　云灵泽奇怪的看着猛然停住脚步的蒙恬：“蒙将军，怎么不走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公子可派人去救蒙毅了？”
　　“自然，将军没有问不也是笃定这点吗？”
　　“那……蒙毅他也在这里？”
　　云灵泽更加奇怪的看着净问废话的蒙恬：“是啊，公子在这里，你们自然也要被救到这里。”
　　“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蒙恬抬头看看眼前的山路，又摇了摇头。明家如果想杀他，就不可能派云灵泽来冒这么大风险劫狱。
　　可如果这份心悸不是因为鹤鸣山上的危险，那还会有什么？
　　蒙恬看向云灵泽，却不敢开口问出心底猜想的那个问题。
　　云灵泽总算明白了蒙恬欲言又止的话，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来之前少爷便说过蒙毅凶多吉少，而云灵泽知道这句话从少爷口中说出，那基本上已经宣告了蒙毅的结局。
　　对于云灵泽来说，让他告诉一个哥哥，同胞兄弟很可能已经不在了这个消息，还是太残忍了些。
　　蒙恬眼中的希冀在云灵泽的沉默中一点点消散，最终苦笑一声：“这，也是明长史早就算到的吗？”
　　云灵泽叹息一声，勉强安慰：“蒙将军，少爷只是说……凶多吉少，未必就是死局。”
　　蒙恬闭上眼长舒一口气：“……罢了，带我上去看看吧。无论如何，逃避都不是我堂堂大秦上将军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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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已经猜到了结果，蒙恬见到蒙毅尸体时的反应比众人想象中要平静的多。
　　这样的平静反而让扶苏更加自责：“蒙将军……是我醒悟太晚，若我当时带你们一起归隐，或许……”
　　“公子不必归咎于自身，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公子亦是受害者。”蒙恬冷静的摇摇头，转而看向一旁的明煜，“劳烦明长史……明二少爷帮我弟弟办个葬礼吧。”
　　“将军放心。”
　　时间仓促，明煜也来不及为蒙毅准备一个体面的墓室。所幸鹤鸣山风景秀丽处处都是宝地，加上明家准备的陪葬金银，让蒙毅长眠于此也不算太过寒酸。
　　虽然和蒙毅素不相识，但蒙毅正直不阿之名明家众人都有所耳闻。
　　为了表达对蒙毅这位贤臣的尊敬，明轩师兄弟三人带一众管事悉数到场，明煜更是让身为四大堂主的影枭四灵亲自抬棺，给足了蒙家面子。
　　亲手合上棺木，蒙恬站在不远处看着明家护卫抬棺下葬，面上无悲无喜，袍袖下的双手却已经死死攥起了拳头。
　　可悲他蒙家三代仕秦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被一个阉人害成了如此下场！
　　一旁的星魂将蒙恬的沉默看在眼里，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崭新的石碑上刻的碑文是蒙恬亲笔提的字迹，蒙恬背对众人伸手轻抚石碑，缓缓蹲下身去将头贴在石碑上。
　　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轻颤的肩膀。
　　扶苏长叹一口气：“让蒙将军一个人静静吧。”
　　明煜正打算招呼众人散去，却听蒙恬低沉的唤了一声：“公子。”
　　扶苏停住脚步，神色复杂的转身。
　　星魂眉头微挑，转身先走，还不忘帮着蒙恬赶走明家的护卫们：“还愣着干什么，不要打扰扶苏公子和将军谈话。”
　　墓前转眼间就只剩了蒙恬和扶苏两人，扶苏大概猜得到蒙恬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时间没有人先开口，两人无言的沉默衬得山风的呼啸声更加猛烈。
　　不知过了多久，蒙恬终于站起来，却依然没有转身。
　　“公子……如果臣想报仇，公子是不是不会同意？”
　　扶苏看着蒙恬掌下的石碑，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在昔日心腹的兄弟墓前劝阻心腹报仇，让他如何开口？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蒙恬转身正面扶苏，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一别多日，臣和公子已经这么生分了吗？”
　　“蒙毅将军的死……我很抱歉。只是……”
　　扶苏长叹一口气，从袖中取出蒙恬在狱中写下的竹简。这是云灵泽交给明煜，明煜又交给他的，他还没来及的为蒙恬的忠心感动多久，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蒙恬盯着那卷竹简，忽然觉得上面的字是如此讽刺。
　　为了昏君的一个命令而自杀，他不知道这样的“忠”到底是不是对的。
　　“父皇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到我和十八弟骨肉相残，为了我一己私利让大秦陷入动荡，有违父皇教诲。”扶苏合眼，“很抱歉，蒙将军……”
　　蒙恬袍袖下的拳头更紧了一些，忽然开口第一次打断公子：“公子，臣明白了。”
　　其实他在开口之前就猜到了结果，本来在狱中也决定好了自尽以尽忠，可看到弟弟那不成人样的遗体时蒙恬还是出离愤怒。
　　蒙恬垂下眼眸，忽然觉得无比悲哀和无力。
　　前半生官拜大秦上将军，远却匈奴七百余里，整个蒙家都风光无限。可如今亲弟弟被害惨死，他却连像普通人一样去报仇都做不到。
　　其实他知道扶苏的顾虑，也知道扶苏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但听到答案后还是很失望。
　　蒙恬长揖一礼背转过身：“臣想和胞弟说说话，公子先请回吧。”
　　扶苏欲言又止，但刚刚阻止人家兄长报仇的他实在没有颜面留下，甚至连句节哀都没脸说出口，只得叹口气下山。
　　蒙恬缓缓跪在弟弟碑前，出神的盯着碑上弟弟的名字：“阿毅，如果是你，你会选忠于大秦还是兄弟情义？我若顺从扶苏公子的意思，你会不会怪我……”
　　“将军以为不反抗就是忠吗？”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蒙恬却已经没了生气的力气：“国师大人是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不是。我来祭奠一下蒙毅将军。”
　　星魂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走上前站在蒙恬旁边，低头看着石碑。
　　“当年我被赵高逼出朝堂时，满朝文武只有蒙毅将军为我说过几句好话，这份恩德当铭记在心。”
　　蒙恬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星魂，看他脸上的感慨不像作伪。
　　“我听阿毅提过此事。呵，现在我和国师大人也算同病相怜了。”
　　“相怜毫无意义，我辈身居高位，如果连亲人的仇都报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蒙恬叹息：“公子不愿大秦陷入狼烟中，我等臣子又能如何？”
　　扶苏的选择在星魂意料之中，明明是对权谋烂熟于心的人，行事却还是那么愚蠢。
　　“不愿？如今天下本就动荡，反秦的宵小之徒越发猖狂，这是公子一句不愿就不会发生的事吗？将军也曾与我合作剿匪，结果还是被他们跑了。”
　　“……”想起在他们眼皮底下遁走的反秦众人，蒙恬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
　　星魂冷笑一声：“不久的将来公子就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大秦的统治并不牢固，始皇陛下在时反秦之人还有所克制，现在他们再无顾忌。公子仁慈，可九州之地不是他想要安宁就能歌舞升平的。除非，将军觉得胡亥比始皇陛下能力更强。”
　　蒙恬脸色又黑了几分，就算即位的是扶苏公子，他都不敢觉得扶苏能摆平六国余孽，现在却是年纪最小的胡亥，结局可想而知。
　　权衡良久过后，蒙恬长叹一口气：“我不能看着大秦覆灭，但扶苏公子恐怕还是不会同意。不到大秦真正狼烟四起的时候，公子是不会同意起兵的。可等到那个时候，我的上郡兵马恐怕早就已经……”
　　“其实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两全其美。”
　　“什么办法？”
　　“将军可以依靠明家暗中积蓄力量，日后等公子后悔不至于没有可用之兵。”
　　蒙恬顿时一惊，下意识压低声音：“你疯了？组建军队不是小事，若被发现会害死明家！”
　　星魂神色淡定：“我知道，所以只依靠明家的财力就够了。”
　　蒙恬皱了皱眉：“此事明煜可知道？”
　　“自然。蒙将军，我虽然行事狠厉嗜血，但是他们兄弟俩的安全我不会不在乎。”
　　蒙恬微微放下心来，也开始思索可行性。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他很心动。
　　星魂敏锐的捕捉到蒙恬的神情变化，再添一把火：“胡亥没有治国之才，将军戍边恐怕不清楚这些年他被赵高教唆成了什么样子。以将军之才和明家之力，借此深山作为掩护，训练一支精兵不是难事。”
　　蒙恬依旧有些迟疑：“就算胡亥发现不了，还有赵高。赵高虽然是奸佞，却是个有本事的奸佞。”
　　星魂冷笑一声：“将军的评价没错，但赵高的目的可不是掌控大秦，他绝不希望大秦安定。”
　　蒙恬狐疑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赵高的目的？”
　　星魂疾风的枸杞嘴角：“看来将军不知道，赵高的赵，是赵国的那个赵。”
　　“！！！”
　　“当初就是因为我发现了赵高身世之密，赵高才会想要将我赶出朝廷。若不是阴阳家，我早就被灭口了。”
　　蒙恬震惊过后又怒视星魂：“既然国师大人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
　　星魂语气淡淡：“我不是没有禀报过始皇，但结果如何将军也看到了。”
　　“……”
　　蒙恬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忽然直视星魂：“甘府没落，你不恨大秦凉薄？”
　　星魂也看向他，笑的意味不明：“蒙家现在也没落了，而扶苏公子却不准将军报仇，将军不恨公子薄凉？”
　　“……”蒙恬顿时被堵的说不出话。
　　情感上当然是怨的，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
　　“话已至此，愿不愿意将军自有考量。”星魂最后看了一眼蒙毅的墓碑，转身离开，“就当我是在报蒙毅将军当年在始皇陛下面前为我美言的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