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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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力过来的时候，玛丽睡着。伊丽莎白不说腓力来过，玛丽从彭布鲁克夫人那儿得知，变了心意，要见腓力。
“姐姐。”伊丽莎白拦着：“我见过他，他只会狡辩。”
“你不告诉我，他回来了。”玛丽埋怨妹妹。
“你们见了面，徒增伤感罢了。”伊丽莎白无语，姐姐对腓力亲王抱了太大的希望。腓力亲王犯下大错，姐姐不驱逐他离宫，见他是要原谅他。
“伊丽莎白。”玛丽几乎不对妹妹大声讲话：“我和亲王的事，不要管。”
伊丽莎白无奈退下。她不会搭理腓力亲王，让彭布鲁克夫人过去。
腓力到了，跪在女王床头，乞求她的宽恕。
玛丽屏退左右。伊丽莎白含着怒，下去了。姐姐对腓力亲王容忍到没了自尊。她召腓力亲王私下谈话，不是原谅，是和好。姐姐简直无可理喻，伊丽莎白想。
可是，女人对于不忠的丈夫，多数是无条件的宽容，不会生气太久。
玛丽见了亲爱的丈夫，气消了大半，从被子下抬起手，按了腓力肩头，和颜悦色道：“你回来了。我想，你愿意告诉我，你赴北方是否顺利。”
玛丽问得委婉。腓力惭愧，流泪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玛丽悲从中来，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我们的孩子……抱歉，我没有保住他。”
“怨我。”玛丽的宽容令腓力悔青了肠子，他后悔失去了孩子：“我不该抛下你，是我，我没有照顾你。”
玛丽容腓力解释。腓力声泪俱下：“弗朗西斯·威洛比和我到了约克郡，先是响应小托马斯·怀特的起义军，后是委员会盘查过路旅客。我们过不来，到了苏格兰的宫廷。王太后招待了我们，我和威洛比，我们没有……”
腓力的辩解，玛丽信了。她关切道：“亲爱的，委员会为难你了？”
腓力点头。玛丽忿忿：“他们还是不当你是英格兰的国王。你应该想办法给我写信，跑到苏格兰，伤我的心。”
“我太错了。我晓得你和苏格兰的关系，实在是气不过。我没有说谎，我和王太后是清白的。”
弄清了腓力和苏格兰的问题，玛丽放心了。丈夫的小节，她不追究，只要他不背叛她，和敌人苟合。腓力的表现使她相信，丈夫的心没有走。
腓力的模样十分诚恳，他握紧了妻子的手：“别难过了，玛丽，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玛丽肝肠寸断，她不会有孩子了。年龄是不能改变的。因为她的年龄，腓力不可能真心喜欢她。玛丽在悲痛中鼓起勇气，道出她的心结：“腓力，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腓力吃惊，他察觉得到玛丽的脆弱、敏感，却不晓得是这个原因。贵族联姻多的是妻子比丈夫年长的。况且，玛丽是初婚，心思单纯，看上去比她的年龄要小许多。腓力莫名其妙，他是不老实，可他从未表达过对玛丽年岁的嫌弃。
“玛丽，我说过，你特别美。”腓力轻抚着玛丽的脸颊：“你是个美丽的女人。”
玛丽半躺半靠着，躲开腓力的手：“我不要你哄我，说实话。我自己什么样，我清楚。”
“我在给父王的信中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父王。”
玛丽动摇了，腓力对他的父王用不着撒谎，可以谈对她的看法。腓力说了，她自是不必询问卡洛斯国王这样的鸡毛蒜皮。她将信将疑：“你真的不嫌弃我？”
“玛丽，你是女王，不要不自信。”腓力看着她的眼睛。
“我也是个女人。”玛丽激动。失了孩子，她变得更加脆弱，易怒，易悲伤。她的心一下子酸了，忍着的泪落了：“腓力，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讨厌？”
腓力从地上起来，揽了妻子在怀里：“我不好，我伤害了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过一阵儿会好的。我不走了，不走了。”
玛丽依偎着腓力，抓着他的衣襟，泪如雨下。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推开腓力，靠着软枕，抽抽了鼻子，郑重其事：“腓力，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嗯。”
“伊丽莎白的婚事。她二十岁了，我不愿她重复我的悲剧。”玛丽顿了顿：“我不能耽误她，不管她是否能做女王，一定要有个归宿。”
“你有人选了？”腓力谨慎。
“先问你的意见。”
玛丽给了发言权，腓力感动。伊丽莎白是玛丽珍爱的妹妹，她的婚事本轮不到亲王提意见。
腓力想了想，确有个人选可以考虑：“我有个表弟，萨伏伊公爵埃马努埃莱，长伊丽莎白五岁。”
“代你执掌尼德兰的总督，埃马努埃莱。”玛丽摇头：“我不会让伊丽莎白嫁给和西班牙有关系的人。亲爱的，你看见了，国内是怎么反对你和我的。我再把妹妹嫁给你的表弟，他们会以为英格兰受制于西班牙，你会更难立足。”
“萨伏伊公国富庶，是不可多得的良缘。”腓力不乐意了：“我在其中斡旋，表弟肯定不会嫌弃伊丽莎白的出身。”
他暗指伊丽莎白的母亲是破坏亨利八世和玛丽的母亲，凯瑟琳王后的婚姻的情妇安·博林。亨利八世为了安·博林，和凯瑟琳王后离婚，在英格兰掀起了宗教改革，否定罗马教廷的权威，尊英国国教为正统，国王担任宗教领袖。欧洲大陆的国家基本不承认安·博林是王后，伊丽莎白便是私生女。虽有亨利八世颁布的继承法案规定的继承权，少有贵族愿意娶伊丽莎白。
玛丽听腓力这么说，不高兴了。她一向视伊丽莎白为与自己等同的公主，旁人不得议论伊丽莎白的出身。
玛丽抿了下唇：“腓力，我的妹妹是尊贵的新娘。据我所知，安茹公爵弗朗索瓦倾慕伊丽莎白，准备向她求婚。”
“弗朗索瓦五十多岁了，你打算让妹妹嫁给老头。”
“四十三岁。弗朗索瓦结过两次婚，上了岁数的男人心疼女人。伊丽莎白嫁给他，不会受委屈的。”玛丽确定。
“等着安茹公爵求婚，和他议婚吧。”腓力耸耸肩，不耐烦了：“女王有了主意，不需问我同意。”
“还有个人，贵族想让伊丽莎白嫁的。”玛丽赶忙道，怕丈夫怀疑她没有诚意。她真诚地请问她的丈夫：“爱德华·考特尼。帮我拿个主意。”
“他。”腓力轻蔑。国内贵族选中的，女王的理想夫婿其实是借婚姻攀附王权的无耻之徒。贵族无非看上他是个英格兰人，女王嫁给她，英格兰免受外国的影响和干预。女王拒绝，他们打上了公主的主意。看来，爱德华·考特尼为了他的前途，至今未婚，女王不行了，等着伊丽莎白。腓力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你不要的人，丢给你的妹妹。”
“伊丽莎白嫁给英格兰人有好处。只是，考特尼的人品。”玛丽扶着额头发愁。
“不妨问问伊丽莎白的心意。考特尼生得俊俏。”腓力戏谑。
丈夫的玩笑话，玛丽听出了不同的意味。伊丽莎白一生的幸福牵系在她的婚姻，她不能不问妹妹心怡的是哪一个。
夜晚，要睡下了，玛丽留下伊丽莎白一人，让她坐到床上来，体贴地和伊丽莎白讲，她应该嫁人了。
“当年你说终身不嫁，是气话。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生儿育女，生活美满。”玛丽语重心长：“我想你嫁给喜欢的人。姐姐有几个人选，不知你有没有中意的。”
之前，玛丽每次和伊丽莎白谈到婚事，伊丽莎白想着法子逃避，拖着姐姐为她议婚。这一次，伊丽莎白的脸红了，扭扭捏捏的，不复平常的爽朗。
玛丽明白，妹妹有心事了，扑哧一乐：“你有心上人了。”
伊丽莎白推了姐姐一掌，低着头，害羞道：“姐姐，别胡说。没开始呢。”
“你上哪儿认识的陌生男子，我一丁点不知道。”玛丽嗔怪，脸上却笑盈盈的，替妹妹欢喜。
伊丽莎白还是大方，和姐姐直说了：“监狱里的那个，我和你提过。”
“你连他的名字不晓得，模样没见过。”玛丽难以置信。
“我和他谈得来。”伊丽莎白抢白：“我出狱前，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叫罗伯特·达德利。”
“哦。”这个人，玛丽熟悉，他是约翰·达德利的儿子。玛丽并不忌惮他叛贼家属的身份，离了伦敦塔，过上两年，他可以洗刷罪犯的污名，和公主成婚。不过，伊丽莎白没见过他，倾慕他，不靠谱：“不是不可。你得先见见他，万一他生得丑陋，你后悔了。”
“姐姐放了他，我才能见他。”伊丽莎白像个小女孩，摇姐姐的胳膊，哀求她：“求你了，放了罗伯特。”
“他是个无关紧要的犯人，放了就放了。我允许你和他见面。但和他相处要小心。”玛丽碰了碰伊丽莎白的脸蛋：“多几个选择总是好的。”
伊丽莎白顺从地表示，愿意听听姐姐的人选。玛丽讲了萨伏伊公爵、安茹公爵和爱德华·考特尼的大致情况。伊丽莎白不满意的样子：“我宁可嫁给安茹公爵，也不嫁考特尼。”她亦有耳闻，考特尼人品低劣。
“站在姐姐的立场上，萨伏伊公爵，亲王的表弟是佳偶。埃马努埃莱富裕、尊贵，尼德兰也在他的治下。”
伊丽莎白斩钉截铁：“不，西班牙男人靠不住。”
玛丽不觉失落。妹妹对西班牙男人的印象来自腓力，腓力令人失望。
伊丽莎白发觉说错了话：“我再嫁给亲王的亲戚，英格兰归了西班牙，贵族要发难的。”
“是有这一层顾虑。可是，做你的丈夫，萨伏伊公爵不错。”玛丽感触良多：“挑选伴侣务必慎重，女人的幸或不幸仰仗伴侣。若是所托非人……”玛丽怕她的负面情绪影响了待嫁的妹妹，及时住了口。思考了半晌，她答应了伊丽莎白：“明天，我让里奇先生放罗伯特·达德利回家，寻个机会，你俩见上一面。你想定了嫁他，等上两三年，给罗伯特封了爵位，你们是可以结婚的。”
伊丽莎白喜出望外，拥抱了姐姐。
这么看，伊丽莎白认定了罗伯特。玛丽意外，纳罕着，罗伯特有多大魅力，没有头衔，不曾谋面，妹妹便钟情于他。
“罗伯特真的有那么好？”
“他对我说的话充满哲理和智慧。他是个有内涵的男人。你在我的信中读到过。多日不和他交谈，我想念他。”伊丽莎白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玛丽掩口：“好。”
“说说你吧，姐姐。不生他的气了？”伊丽莎白指指门外，亲王寝室的方向。
玛丽点头。
伊丽莎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快。你不好好教训他，亲王长不了记性。”
“永远不要妄图改变一个人。”玛丽表现出对丈夫的回护：“女人管束丈夫的私生活，后果是可怕的。伊丽莎白，希望你将来与丈夫和睦相处。”
“那不是他的私生活，是背叛。”伊丽莎白对婚姻有着理想，她不理解姐姐的隐忍，以为是软弱：“不会有人愿意丈夫在其他女人床上。”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会冲动，心在家，牵挂着妻子，足够了。”玛丽牵动了伤情，哽咽了：“腓力……”
“上帝说，男人和女人在婚姻中要忠诚于对方。”伊丽莎白打断了姐姐，不客气道：“你不可以纵容亲王。你放不下面子，我替你管教他。”
玛丽意识到说多了，她不想妹妹受到不好的影响，可是忍不住多讲了几句。但愿妹妹和男人有了更多的接触，结了婚，会晓得作为女人、妻子是不能任性的。上帝还说，女人要服从她的丈夫，伊丽莎白的想法是片面的。
“你太年轻，未经世事。”玛丽恰到好处地教育了伊丽莎白：“等你经了事，再来问我。好了，晚了，去睡吧。”
玛丽的眼中泛了泪光，伊丽莎白不好再讲，告退了。她困惑了，姐姐的失望和无可压抑的悲哀显而易见，她偏偏不怪腓力亲王，一手带给她伤痛的男人。
伊丽莎白不忿，临走甩下一句：“如果婚姻是这样，我宁可不嫁。”
“妹妹，不要极端。”玛丽忙解释，妹妹若是留下了阴影，她的罪赎不清了。她想让妹妹幸福，教给她一些经验，却道出了不该有的情绪。玛丽的眼圈红了：“你和我不同，你聪明，你的婚姻会幸福的。”
“那我嫁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图他善待我。”伊丽莎白道，向姐姐屈了下膝盖，开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