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契约》落锱

24、024

　　办公室的门在她背后关上，幽暗的走廊之中，齐晴月含笑在门口等着她。

　　“岑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岑小姐晚上吃了么？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我请客。”

　　她对岑落依这个人很好奇。

　　虽然叶冰然在圈内有着百面魔女的称号，但到底还是清冷的调调，而岑落依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基调，她看不出来。

　　她只是感觉这个人，或妩媚，或冷淡，或纯真，或善于玩弄人心，每时每秒都会有不同的面孔，有时候却是完全相悖的，根本找不到一个主旋律。

　　虽然岑落依这个人确实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不过齐晴月倒也不至于非岑落依不要，她没有觊觎别人妻子的坏习惯。不过她能感觉到岑落依身上对她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吸引力，就像甜美的花蜜对蜜蜂蝴蝶的诱惑，不过这样的诱惑只是让她单纯地想观察岑落依一下，近距离单独观察这个看着让她觉得这个看起来纯白却无法看透的人。

　　岑落依犹豫了片刻。

　　她能从齐晴月眼中看出齐晴月这次邀请并没有那么清白，但也没有多少鸿门宴的成分，更多是想要对她的探究。

　　只是想起叶冰然刚刚那翻脸不认人的举动，她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齐晴月。

　　*

　　悦耳动听的音乐同袅袅熏香交织，隔着菜肴升腾的热气，岑落依一时间有些恍惚。

　　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齐晴月，而是叶冰然。

　　之前她和叶冰然一起吃饭时候，也是这样对坐着，隔着菜肴的雾气，如同隔着天涯绵密的流云。

　　这是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馆，平日只有高级VIP客户才有资格预约，所谓高级VIP客户，也只有云安的名门。

　　“我听冰然说，岑小姐私下里很随和，和公司给岑小姐打造的形象不同。”在等上菜时候时候，齐晴月主动问。

　　石桌之上装饰的浅浅纹路无规则地蔓延，像是裂痕但并不突兀，仿佛蜿蜒而过交织在桌面的细流。岑落依指尖点在桌面上，听齐晴月发问，下意识抬头。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迷茫，旋即点头：“我很听叶小姐的话的，齐小姐应该知道，我和叶小姐的私人关系。”

　　虽然两人在公众面前是合法伴侣，但私下里终究逃不开金丝雀，饲主，宠物，主人这样一系列暧昧又禁忌的词汇。叶冰然和齐晴月关系那样要好，她不相信齐晴月不知道。

　　“她对你好么？”

　　“好……”岑落依没想到齐晴月会直接单刀直入切入如此话题，她目光乱了一会儿，方才含糊地回答，“挺好的，能留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说，她在叶冰然身边还是并不快乐了？齐晴月看着面前的女子，倏地想起来了一个人。

　　要是那位在这里的话，应该对岑落依这样的人很感兴趣吧？

　　私房菜馆的厨师动作很快，不多时齐晴月点的菜肴就已经上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岑小姐尝尝这道菜，冰然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点。”齐晴月用公筷往岑落依的盘子里夹了一枚丸子。

　　岑落依将丸子咬开，表面酥脆的蛋黄之下，香郁的酱汁充斥着整个口腔，丸子里面塞的龙虾肉鲜嫩弹滑，但下一秒她变了脸色。

　　“抱歉，齐小姐。”岑落依用纸巾捂住嘴，将丸子吐在了纸上，“我对龙虾过敏。”

　　鼻腔内不断传来微微刺痛的痒意，岑落依控制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她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极为狼狈，她一只手死死抓住冰凉的桌角，指节泛着淡淡的青白。齐晴月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迅速叫了救护车。

　　“抱歉，给齐小姐，添麻烦了。”

　　过敏反应来得及快，岑落依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咽喉从原本的顺畅到被异物感堵塞的全过程，因为呼吸困难，她几乎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只是那双狐狸般的眼睛依旧大大睁着，倒映着灯光与月色，是一种近乎诡异的病态蛊人。

　　本来她还想看看要是见她和齐晴月单独出去，叶冰然会怎么一副神情，现在看来她是看不见了。

　　这恐怕就是她的报应吧？宠物去外面偷吃该有的报应？

　　岑落依胡乱想着，现在她倒还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脑子也有些昏昏沉沉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把岑落依搀扶上车，齐晴月也跟了上去，在意识模糊时候，岑落依隐隐听见齐晴月像是在给谁打电话。

　　“别……别告诉……”

　　岑落依挣扎着想让齐晴月别告诉叶冰然，但她很快被医护人员按住，强行戴上了吸氧面罩，同时她隐约能感觉有人按着她的手臂，往血管里面注射着什么。

　　在意识弥留之际，她恍惚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叫她的小名“若若”，她挣扎想要去看这个人，但迷雾很快将她残余的意识剥夺。

　　＊

　　细密的红疹侵略一样爬满纤巧精致的蝴蝶骨，但不知为何，它们却很有默契地止步于女子天鹅般白皙的脖颈，似乎为女人留下一分体面。

　　叶冰然守在岑落依床边，缓缓替岑落依擦着药。

　　本来岑落依身上因为过敏而起的红疹就没消退，现在又重新接触过敏源，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肿块，看着格外凄惨可怜。

　　就连负责的医生看了都忍不住狠狠教训了她和齐晴月一顿，要不是送来及时，这样严重的过敏症状足够要了岑落依的命。

　　“对不起，冰然，我是真不知道她对龙虾过敏。”齐晴月凑到一旁道歉，她手中提着果篮，声音满是愧疚，“要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点那道菜，我发誓我自己以后都不会吃了。”

　　要是能回到过去，齐晴月绝对不会不问岑落依直接点菜，之前她听说叶冰然在家里一般岑落依做什么她吃什么，因而她以为岑落依和叶冰然的忌口或者偏爱完全一致。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叶冰然停下了替岑落依擦药的动作，在齐晴月面前她不想这样直接掀岑落依的衣服，她无法容忍让岑落依的躯体暴露给一个外人，哪怕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不过原谅与否，还得看若若的。”

　　“若若？”齐晴月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叫岑落依若若？”

　　“嗯。”叶冰然点头，旋即看了齐晴月一眼，眸光略带威慑，“只有我能，你不行。”

　　这样的反应简直像极了一只护食的饿虎。齐晴月暗暗腹诽，忙移开视线。

　　“对了，你妹妹马上要回国了。虽然她这次回国没什么好事，但你总得见一面的吧？”

　　“回来就回来。我没理由不见。”叶冰然睨了一眼齐晴月，“晴月，你这时候问我这个，是她让你过来试探我的态度么？”

　　“没有，绝对没有！”齐晴月连忙双手举起表示忠心，“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们才是一条战线的。”

　　“那你先出去吧，我继续给若若上药。”

　　这句话明显就有逐客的意味，齐晴月知趣地离开，她心中探究的意味更胜往常，只不过一开始她只想探究岑落依，现在她觉得她有必要将叶冰然和岑落依这对纳入她的探究对象。

　　＊

　　若说她喜欢的是那个名叫“岑若”的女孩，显然是不伦的。

　　见到岑若的时候，她十三四岁，岑若不过五六岁，小姑娘追着她后面，甜甜地叫她“姐姐”，那时候的小姑娘已经初步显露了自己魅惑的功夫，一双灵狐一样的眼睛像是可爱的小动物，让人很想把她抱在膝盖上，给她摘星星摘月亮。

　　一来是岑若的可爱灵动，二是那时候还是幼年的岑若让她想起了她的妹妹，她的亲生妹妹也和岑若一般大，只不过在生下妹妹之后没几年，她的母亲便和父亲叶朗德离婚，带着才几岁的小女儿远走他乡。

　　可没有曾经她记忆之中的岑若，她便也不会对此时的岑落依这样在意。在剧组解散之后，她也以私人名义去看过岑若几次，但每次岑若都不在学校，她也不知道送岑若什么东西好，只能嘱托带她进去的人别告诉她过来看过岑若这件事。

　　再之后，便没有岑若这个名字了，十六岁步入首影之后，岑若正式以岑落依的身份在娱乐圈之中露脸，只不过那时候她一无家世二无人脉资源，接到的基本都是小角色，甚至连经纪人都没有，试镜什么的都是她自己去联系。但那时候，岑落依似乎只是对演戏有兴趣，并不指望非要以此谋生。

　　“姐姐？”

　　床上的女人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开合，在氧气面罩上留下淡淡的雾气。她的手向前抓着，仿佛是一个奔跑在黑暗之中的人竭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柔和的灯照在玻璃上，同窗外明月光影重合，晚风安静地吹拂，一时间叶冰然恍若感觉她与岑落依隔了很远，尽管岑落依就近在眼前。

　　“姐姐，姐姐……”床上的女人又叫了几声，见没有回应，女人的情绪有些烦躁不安，她挣扎着，叶冰然连忙俯下身安抚。

　　“我在，若若。”

　　也不知道是她的声音还是对岑落依“若若”的称呼抑或是她的触碰让岑落依重新归于平静，此时岑落依的手依旧抓着她的衣角，叶冰然心念动了动，微微挑起岑落依的袖口，将女子纤细的手腕握于自己手中。

　　仿佛自己一旦送来，就再也留不住岑落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