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同人一念成殇》冏彻

12、第 12 章

　　天上的昼夜都要比下界的要长些，阿念常年待在莫干山，忽然回来还有点不适应。白日里她老老实实听药神的话进补各种汤药，再在药池里泡上许久，再逗逗那只有些高冷的小虔龙说说话，夜里她喜欢倚在窗边看漫天星斗，这是在天启不在身边那一年养成的习惯，一个人在后山，到晚上，便看着星辰入眠，这神界的星辰要比下界看起来更加璀璨，夜间凉风习习，她脑子里胡乱想着事就能这么站上许久。紫涵盘在躺椅上瞧着倚在窗边的阿念，心想白日里能为两片通灵叶子让天启拿走这事儿跟他絮叨半天的人，这会儿安静成这样倒让他不适应。
　　“喂。”紫涵出声叫了叫她，“你站在风口，着了凉，药神又要心疼他那些药了。”
　　阿念十分惊奇地回头看着连着三日都没出过声的虔龙道：“原来你会说话，我以为神尊诓我，让我引一个哑巴龙说话呢。”
　　紫涵蹭地立起身子：“你说谁哑巴？” 这话虽问得有气势，但配上他那因为被天启施了法缩小的身子，在阿念看起来倒是有些可爱。
　　阿念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虔龙的脑袋笑道：“这就生气啦？”
　　紫涵别过脑袋不让她拍，嘴上道：“本君大度着呢，才不会跟你置气。”
　　“嗯，紫涵神君最大度了。”阿念顺着他的话说，想了想又问：“神君跟了神尊数万年，能不能跟我讲讲神尊的往事啊？”
　　紫涵轻轻哼了一声，闭了眼又盘成一团，表示并不是很想说话。
　　阿念有些遗憾，因为从前她虽在神界史料里也看过她家神尊的过往，但那都是史料，正经得很，而她当时也是十分单纯，即便偶尔外出听得两句关于她家神尊的八卦，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她在下界看了不少话本，也跟着程冉学得有些八卦，想来神界这么多年，八卦传闻应该是要比人间丰富得多，而且她昨日还听那个给她上药的小仙娥对另一个要出门采药的仙娥说让捎带司命神君最新写的话本子。阿念听了便有些心痒，却又不大好意思贸然开口让人家也帮她带，于是便把主意打到这小虔龙的头上：这位跟了神尊十几万年，听他说应当比司命那些话本子要真实许多，奈何这位紫涵神君是个高冷神君，连话都不怎么说上两句的。罢了，以后在神界的时日方长，以她看书的速度，读遍关于神尊的话本应该并非难事。
　　日子便这样平静地又过去两日。这日阿念药浴之后，想着自己如今伤势好多了，肩膀也没那么疼，活动自如的就不麻烦那两位仙娥了，就没喊人，自己出了浴池慢慢传好衣服，擦干头发，因着鼻子间都是浓郁的药味，觉得这几日闻药味闻得鼻子都要瞎掉了，于是就想去院子里透透气。转过屏风，殿里除了正盘成一团舒舒服服在雪狐垫子上打瞌睡的虔龙也没有别人，她琢磨着那两个小仙娥这几日也是被照顾她这差事拘得紧了，此时估计是出去躲懒了，也挺好，小姑娘就该跟程冉那样，开开心心多出去玩玩，整日拘着容易像她曾经那样呆的。
　　她慢慢从侧殿踱步至门口，正准备出去，便听一个小仙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你看这里写的，不愧是司命神君，写的太感人了，天启神尊真是个多情的神！”
　　阿念收回脚，倚着门饶有兴致地听着。
　　另一个仙娥道：“这里我倒觉得司命写的不对。”
　　“为何？”
　　“你看啊，她写天启神尊为了阿念仙君抢去了咱们这里许多灵药，乃是因为对阿念仙君情根深种，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的。”
　　阿念一挑眉：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可还行？
　　“哪里不对，你瞧着那两日天启神尊对里面那位着紧那样子，可不就是用情至深么？”
　　阿念嘴角挂起笑意，心里甜丝丝的。
　　“我……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仙娥二很是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阿念将耳朵贴在了门边，夜里的神界静谧的很，除了细微风声，人声即便是压低了也十分的清晰，只是听起来多了股神秘感和故事感。
　　只听那仙娥道：“我前日晚上来送药，看见上古神尊与天启神尊在院里说话。”
　　“哇，上古神尊，你竟然还看见主神了？”
　　“你小声点！我当时听见天启神尊唤了句上古，便好奇地躲在那边，本来只是想仔细看看主神长什么样，谁知道却听见了桩不得了的事。”
　　“什么？”仙娥一非常捧场。
　　“我听见上古神尊问天启神尊可是找到了月弥神君的元神。”
　　“啊！月弥神君，就是……就是为了天启神尊遭芜浣暗算的那位？那位据说还是天启神尊的红颜知己呢！”
　　“嗯嗯，就是那位，我听上古神尊这么说也吃了一惊，接着就听见天启神尊说‘是，他找到了’，上古神尊当时可开心了，问在哪里，还说半月后是难得的月圆之时，月弥神君的神识灵力也快凝集至巅峰，正是引渡元神助她觉醒的好日子。“
　　“那是件好事啊。”
　　“好什么好？你知道月弥神君的元神在哪里吗？”
　　“在哪里？”
　　阿念在门后听着，觉得这小仙娥不去做神界的说书先生可惜了，这专业的引人入胜的叙述方法啊……
　　“天启神尊发现，月弥神君的元神正寄养在屋里那位的元神内呢，神尊说若是强行取出，屋里那位的元神怕是难保啊！”
　　“啊，这……这么惨？这不是新欢旧爱二选一的意思？”
　　“可不是嘛，上古神尊也是说棘手，若是不及时取出月弥神君的元神，里面那位若是飞升上神，那月弥神君的元神便会被强大的元神同化了，那就是真的回不来了，可若是取了，里面那位不仅要受生剖元神之苦，元神受损后，神力修炼也会受制，估计也就仅能止步于这上仙之位，再难飞升了。”
　　“那天启神尊怎么说？”
　　“天启神尊说自是要取出月弥神君的元神的，他盼了这么多年，只是眼下还要再等等，说是里面那位身受重伤，稍有不慎怕她元神散尽。”
　　“那天启神尊还是顾念这里面那位的，唉，我看天启神尊对里面那位还是很上心的，亲自带在身边这么多年，还替她受了雷劫……。”
　　“那你焉知天启神尊不是早就发现了她体内的元神，一直将她做饲养月弥神君元神的容器养着呢，如今可能是养的久了有些怜惜她想留他一命罢了。”
　　“啊，你这么一说，我更同情她了，明日我定更加仔细地给她上药，真的好可怜啊……”
　　被说可怜的阿念此时倚着门，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但却出奇地宁静，入神地想着她们方才的对话，她自是知晓神尊必然是最近才发现她元神有异的，因为仔细想来她自觉元神不稳是从那日在青城山开始的，算算日子，正是她回翊辰殿撞上他与炙阳神尊那日，彼时他们谈论的便只是她身上的灭世之力，那么定是在那之后才开始感召月弥神君元神的，是以她那日觉得元神忽然异动，疼得厉害，似是要从她元神中挣出，后来她忙于历劫，又接着受伤，便忘记了这件事。现在想来，那要挣出的，应当就是月弥神君的元神，只是月弥神君的元神相对于她那个时候算是羸弱的，才没让她当场元神散尽。这么算起来，神尊将她当做饲养元神的容器养着这说法就有点过了，神尊瞒她的，应该也就是灭世之力一事了，只是他对她从无恶意，又亲自教导她这么些年，甚至还帮她挡了雷劫助她飞升，因此即便当时因为那件事心里有结，此事也不能再怨他了。如今，他决然在自己与月弥神君之间选择后者，自己，也是能理解的，毕竟这短短数百年，又如何抵得过数万年，而且，在上古真神们的眼里，她们这些下仙散修，也终归是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她觉得自己分析得十分地理智有道理，只是自己既然如此想得通达了，心里却仍是很难受？
　　她嘴里有些发苦，觉得这几日的药真的喝太多了，走回床边，盘腿而坐，闭目敛神，她她聚起周身的灵力，虽仍是虚弱，但也不再滞涩，她准备探一探自己的元神，瞧瞧元神被寄养是个什么模样，可当她好容易凝起神力接近自己的元神时，却忽然遭了反噬，登时一阵要将她撕碎般的痛楚从元神直直漫到浑身每一处，她忽地睁眼呕出一口血，冷汗涔涔，她的元神周围竟被人附了神力相隔，想想也不难知道这熟悉的神力是谁设下的，阿念苦笑了下，这是生怕别人动了月弥神君的元神啊，她家神尊还是十分谨慎的，这下连她自己都探不得自己的元神了。
　　原本盘在躺椅上的紫涵在听见那两个小仙娥说话时就想出去阻止，可心里又觉得，阿念她其实……早点知道也好，不然忽然被天启告知要生剖元神，搁谁都受不了，还不如这么委婉点知道，做做心理建设，他可不承认自己是在同情这个人，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如果由天启告诉她，她可能会更伤心，长痛不如短痛什么的，他只是好心。可他看见阿念呕血的时候，就再也不能淡定了，天启可是交代过他无论如何要看顾好她的。他以最快的速度飞过去，用尾巴缠住阿念手腕上稳住她的神力，一边喊外面的小仙娥道：“喂，你们两个碎嘴的！快去叫药神过来！”
　　阿念看着虔龙那努力的小身板，伸出手指点在他头上，低声道：“我还有些未竟之事，便不陪你在这里耗着了，紫涵神君再睡会儿吧。”指尖点出的却是个昏睡诀。
　　紫涵不可思议地瞪大龙目看着她，却又不能自制地闭上眼失了意识。
　　阿念抬手擦了擦嘴角，她想，自己这元神怕终是难保，仔细算来，这六万年，她记挂的也唯有两个人，头一位便是天启，只是他这么些年予她的恩情，她终是到了偿还的时候，另一个，自然是还在下界的程冉，她回神界养伤已经七日，下界已是七年，当时匆匆一别也没留什么话，如今自己前路未卜，也是时候回去看看她，算是正式道个别。她起身整整仪容，打起精神便往下界而去。
　　她一路坚持来到程府时，额上已满是冷汗，神力透支使得周身灵脉都有些疼痛，而她一直以来的都是按照天启教她的方法练习的，她也是后来才明白那不是普通的修习之法，而是单纯的炼化之法，就是让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将灭世之力炼化为神力，而她平时惯用神力，却从不知如何才能运用灭世之力，如今神力溃散，体内灭世之力便在灵脉里横冲直撞起来，她此刻虽难受的紧，但也只能尽力压制。她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隐了身形熟门熟路地来到程冉屋里，可她进屋一瞬间便愣在那儿——这屋子分明是许多年没人住了，摆设虽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却没什么人气了，她心下一慌，急急去府里各处地方去寻，好容易看见一个她有些印象的丫鬟，是以前在程冉院子里洒扫的，虽不是贴身的那个换做静蓉的小丫头，那也必然是知道阿冉在哪里的，于是赶忙现了身形追上去就问：“阿冉呢？她人呢？”
　　那丫鬟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看到是个女子后稍稍松了口气，但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又忽然警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阿念也觉得唐突了，放开人家的胳膊略略后退了一点。
　　“既是我家小姐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我家小姐已经嫁人了？”那丫鬟上下打量着阿念疑惑道。
　　“嫁人？”阿念略略瞪大了眼，看出那丫鬟更加疑惑警惕的神情，只好道，“我出外游历多年，通信断绝，是以无从得知，敢问阿冉是嫁到了哪个府上？”
　　那丫鬟仍是将信将疑，于是闭口不再多说。
　　阿念低声道了句“得罪了。”便向那丫鬟施了个诀，在她的意识海里找了找程冉相关的记忆，此时该感念那一年里自己十分勤快地修炼了不少实用的小法诀。
　　得知程冉竟是嫁去她曾嫌弃不已的杭州城丝绸商户之首的李家时，阿念心中打了个突，心中的不安愈发明显，于是直接将那丫鬟放在就近的草丛里抹了记忆，便匆匆往李府赶。
　　李府十分大且奢华，庭院错综复杂，阿念一个神力将尽的人，无法再随意放出大范围的搜寻诀去寻人，只得一处一处找，她原想以程冉的身份，嫁过来也应当是少夫人，住在主院里，谁知她寻了半晌，最后却是在一处十分偏僻荒芜的院落里寻到了，她看到程冉时，程冉正对着一排神像闭目长跪，模样十分虔诚，她如今已经是梳着凡间已婚女子的发式，脸也清减了许多。
　　“阿冉。”阿念现了身形，轻轻唤了一声。
　　程冉猛地睁眼朝声音之处看去，瞧见阿念就站在不远处，蓦地眼眶就红了，起身的脚步都有些凌乱，在离阿念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下，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问：“你……真的回来了？阿念？”
　　阿念走上前去抱了抱程冉，笑道：“嗯，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同你说过，我是神仙嘛，历劫后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七年……七年了。”程冉哭了起来，“阿念，你再不来看我，我都快要等不下去了。”
　　阿念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只觉得是自己让她等太久了，又有些怨天启怎么就把通灵叶子收走了，好歹让她们通个消息。
　　“我担心你历劫，你那个神尊虽然同我说你历劫成功，成了神仙之后，是不能再同我见面的，可是我想你若是平安无虞必然会回来，他那样说，我还以为你……”程冉哭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多年的担忧与等待的委屈都哭出来。
　　阿念自是知道她后面没说出来的半句是什么，天启那样说，在程冉看来必然是以为自己渡劫失败了，魂飞魄散前让天启找个说法来安慰她，果然还是苦情的话本子看多了，这姑娘脑袋里净是往那些悲处想的，可她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自己如今这番境遇，其实也跟程冉脑补的没错多远，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阿念不想程冉继续再这么伤心，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在房间里摆这么多神像？”
　　“我求他们保佑你渡劫成功啊。”程冉抽泣道，“我也不晓得你这渡劫归谁管，便都请了来拜一拜。”
　　阿念一时语塞，觉得这个话题也不大合适，便又问道：“你瘦了好多，这些年你过得不如意么？怎么住在这里？你不是他李家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吗？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程冉听她这么连珠炮似地问，抽泣渐渐止住了，脸上挂了一抹笑道：“你想多了，我这不是求神拜神的需要清净吗，就在府里寻了这么一处住下，也不想别人来打扰。”
　　阿念因程冉以前就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也没再生疑，只是念及程冉曾经吐槽过那个李公子，且让自己带她逃婚，于是又不免多问了一句：“你怎么改了主意嫁给他了？”
　　程冉擦了擦眼泪，像从前那样笑着捏着阿念的脸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你这做了神仙的人，难道不该跟我这凡人讲讲你这几年的新鲜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还是没能让他俩过上七夕= =明天争取让他俩过七夕。我自己可以不过，但是启子跟阿念必须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