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第一女护卫》壹风

67、对峙

　　所以他没有再提过他的名字，除了梦里。
　　好似早已决裂，又好似靠着那一点情意才能苟活至此，江湖也好朝堂也罢，好似中间隔着几千里不能跨越。
　　人间须臾几十载，孤独时总觉得漫长，漫长到好似永远也过不完这一生。但直到听闻他死讯时才突然发现，明明时日那么长，但明日的晨光再也不会出现了。
　　山川流水，终有相逢。
　　另一条剑穗就在周逢山的怀里。
　　“北疆一行结束后，我会给你自由。”
　　叶征抬头看向周逢山，她好像从未真正的看清过他的脸，那张脸过去隐藏在黑夜里，如今离的这么近，自己却已经看不清楚。
　　离北疆越近，叶征越惴惴不安，无论夜里白日都睡的不安稳。
　　但这次一病，药力催着她昏昏沉沉的睡，喝药之前突然就被周逢山从床上摇醒。
　　天都还未亮。
　　“喝了这碗药睡到天亮，我们出发，现在你心上人估计已经到了冯文广的大营了。”
　　华扶朗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叶征好好疗养，能躺着就不要坐着能坐着就不要站着，叶征常常想，自己的二师父应当不知晓自己被迫里开始了更漫长的长途跋涉。
　　幸而叶征的热在赶路前已经退了。
　　北疆就在眼前，祁远的大军已到，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巡营，叶征比谁都清楚。
　　她从入宫时就做好了要同祁远一同上战场的准备，但如今陪在他身旁的却已经不是自己。

　　北疆。
　　战事一触即发，北疆与北辽边界上，祁远与冯文广于马背上瞭望对岸，中间的乌苏河冰面早已化开，此刻流水湍湍。
　　对岸人声鼎沸，耶律坤在同他的部下赛马，七匹快马直冲河对岸而来，但又及时止步在该止步的地方。
　　耶律坤极其部下调转马头往回狂奔，欢笑声马蹄声隔着这条窄小的乌苏河，也听的十分清楚。
　　这是又一场挑衅。
　　“耶律坤壮大了自己的军队，且秘密培养了一批尖锐”。
　　冯文广今年才四十九，常年在军营之中随将士们一同操练，几十年不曾懈怠，单看背影同冯琛没有太多区别。但脸上到底饱经北疆的风霜，干枯的皱纹已爬满了眼角。
　　他握着马鞭，身上是恨不得单枪匹马冲过去的势头。
　　祁远瞭望对岸的欢笑，手里马鞭轻轻拍了下马背，他缓缓走向河边，接着如同耶律坤一般，将马骑进河里。
　　他停在河中心，乌苏河极浅，此刻才不过没了一半马腿。
　　对岸奔跑的耶律坤和欢笑一同停下，他同自己的部下一同望向单枪匹马靠近边界的祁远，接着朝他走来。
　　连靖的马鞭刚扬起，就看见祁远的手举起，做了个止的动作，连头也未回。
　　被人簇拥被人保护的君主，此刻站在恒国前面，独自一人迎上耶律坤的队伍，眼也未眨一下。
　　北疆的风呼啸过境，祁远身披盔甲站在乌苏河里，耶律坤与他近不过三尺。
　　耶律坤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眼前恒国年轻的君主，祁远并未投之相应的目光，只是冷冷的看着。
　　暗处的十几支弩箭皆对准了耶律坤，只要他腰上的刀敢出鞘一寸，这十几支弩箭会毫无偏差的落在他以及部下的脑门上。
　　冯文广握紧了刀，盯着祁远的背影目光如炬，他知道祁远在做什么。
　　祁远学了辽语，他坐在马上，同耶律寒谈着三日后交战的条件。
　　双方交战，输的一方以乌苏河为界，往后退五十里，一年之内不得越界。
　　耶律坤看着祁远笑的玩味，祁远看出了这笑里的含义，便也朝耶律坤投去了个十分客气的笑。
　　耶律坤举起拳头，示意祁远与他碰臂，祁远双手抱拳微微颔首，并未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祁远先一步转身回来，但耶律坤仍旧不动，连靖杨卓冯琛一同策马而来，迎着此刻的日光一同迎上祁远，三人驭马同站，直到耶律坤同其部下转身离开。
　　但交战不会真的等到三日后，因为耶律坤眼神里的野心出卖了他自己。
　　祁远也不会等到三日后，他此次前来，没有给北辽留任何余地。
　　杀。
　　大杀特杀，杀到北辽俯首称臣，无论用何手段。
　　这将是同北辽的最后一战。

　　叶征被周逢山带着躲在草丛里，周围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就好似从自己头顶路过。
　　她到此刻才明白，周逢山不远千里带她来北辽，为的是烧掉北辽粮仓。
　　贺川曾说过，若北辽终有一日要除，他就带叶征来这里，做一个真正抛头颅洒热血的死士。
　　贺川食言了，所以叶征那一年报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北疆，而今周逢山也做到了。
　　厚重的斗篷早已被脱下，他们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多时，近乎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叶征挨着周逢山，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周逢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此刻深夜，北疆与北辽中间隔着一条乌苏河，皆十分安静。
　　“你在等两军交战。”
　　叶征压低了声音说话，这句话不是在问，是在肯定，她看见周逢山在夜色里抬眼看了她，却没有说一句话。
　　裴见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把弩箭。
　　漆黑里有盈盈火光，北辽军营里的灯火彻夜亮着，周逢山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山丘，那里应该有恒国的探子埋伏在此。
　　这边看见火光，北疆就能立刻知晓。
　　穹空之上的月亮还正清亮，周逢山在清亮里终于转过身，伏在草丛里将周围的一切细细观察。
　　叶征的眼睛连路都看不清楚，裴见手里端着弩箭就是要在远处给他把风，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周逢山一个人做。
　　周逢山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那片浓云。
　　“这里你熟悉吗？”
　　这话问的是叶征。
　　叶征用力揉了把眼，借着不远处的光亮回忆道：“熟悉，我们前面就是北辽大营的粮仓，过去是军医的营帐，最北面才是耶律坤的营帐。”
　　“但已经过了两年，不知道方位有没有变。”叶征补充道。
　　周逢山又问：“马厩在哪里？”
　　“之前在耶律坤的营帐后。”
　　周逢山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眼天上那片浓云。
　　“护龙山庄可以一敌百”，他转头看了眼叶征，笑道，“你应当拿的动剑吧？”
　　叶征看向周逢山：“可以一敌百。”
　　周逢山身上背了个大袋子，里面装着烟花和鞭炮，他伸出手在裴见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怕不怕？”
　　裴见眼睛仍旧紧盯着前方，但侧面也难掩紧张。
　　他说道：“不怕。”
　　浓云离月色更近，周逢山嘱咐道：“等会儿听见烟花响，趁乱往北辽跑，不要去北疆。”
　　他知道这些动静一旦响起，北辽的人势必会要往北疆追，他们来不及骑马，两条腿无论如何跑不过北辽的骑兵。
　　“杀人要不眨眼，否则被人杀。”
　　浓云终于遮住了月色，天地间一片漆黑，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子，除了乌苏河两岸的北辽和北疆，灯火皆通明。
　　周逢山在天黑下来的瞬间跃出草丛，自此后再没有一丝动静，裴见端着弩箭在夜色里寻寻觅觅，皆未看见他身影。
　　裴见小声问：“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叶征没有犹豫，道：“这是我师父活着时想做的事。”
　　裴见沉默，叶征握紧了长剑，又道：“师弟，我们都会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