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第一女护卫》壹风

65、雀山

　　这“老者”叫段怀桢，年少时便因锻的一手好刀剑出名，行走江湖的年轻侠客豪掷千金也要求他的刀剑，但他二十八岁后便久居小雀山上，避开江湖红尘，同这竹屋桃树过了许多年。
　　段怀桢同周逢山说着话，看了看周逢山身后的裴见叶征二人，问道：“呦，收了两个徒弟？你当年可只叫我锻了一把刀，这怎么分？”
　　周逢山毫不客气的径直往屋里走，段怀桢端着茶杯招手迎裴见叶征进屋，屋中不大，但摆放物件极少，所以一眼看去显的空旷，小矮桌摆在地上，地上仅有一个蒲团，周逢山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去。
　　桌上的茶杯也只剩下一个，段怀桢道：“两个小徒弟先站一站，我给你们拿东西。”
　　许是平常没什么访客的缘故，这屋里的东西多数都只有一个或者两个，段怀桢去了别的屋子，出来时怀抱一个蒲团令两张软垫，裴见上前接过一一摆好。
　　茶杯也是去另外拿来，但温茶尚好，是新煮的。
　　叶征喝着茶，眼上蒙着布也觉得这段怀桢在看他，接着便听他说道：“女徒弟的眼睛坏了？小小年纪以后可怎么办？”
　　叶征放下茶杯，道：“段前辈不必担心，正在用药，已快好了。”
　　段怀桢又问：“怎么伤的？”
　　“被他打的。”
　　叶征朝周逢山的位置示意，段怀桢挑着眉毛看向周逢山，迟疑道：“教训徒弟你下手未免重了些吧？”
　　周逢山瞥了一眼叶征，前者看好戏般喝着茶悠然自得，周逢山道：“她不是我的徒弟，她可是当今御前第一护卫。”
　　段怀桢像是惊掉了下巴，久久未能把嘴巴闭上，半晌才又问道：“护龙山庄又有人叛变了？”
　　周逢山许是想锤他一顿，咬着牙拽着他起身，说道：“别废话了，去拿我的刀。”
　　两人先出门，裴见和叶征坐了片刻也走出门去，叶征解下眼睛上的布，朦朦胧胧的桃花粉色模糊成了一团。
　　周逢山和段怀桢不在这个院子里。
　　叶征将五步之内的东西，看的更清楚了些，她走下木阶往桃树那里走，直到一枝桃花打在她额头，她抬手拨开坐入小亭中。
　　段怀桢小雀山避世十几年，但未曾将自己过的落魄，无论屋中还是院子里，皆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桃花落入桌子上，这一刻的景色她看的很清楚。
　　周逢山同段怀桢回来时，已拿回了那柄长刀，裴见站在桃花树下，周逢山拎着刀扔给裴见。
　　周逢山的目光里此刻露着笑，说道：“闻名天下的段怀桢锻的刀，你试试趁不趁手。”
　　裴见接过那柄分量比腰上这把稍重的刀，双手捧刀先朝周逢山躬身道谢，再朝段怀桢道谢。
　　裴见在桃花树下拔出长刀时，段怀桢看了眼坐在亭子里的叶征。
　　“你不讲讲，这御前第一护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征眉眼一抬，等着听周逢山如何开口，但只听周逢山对她说道：“叶征，帮裴见试试刀。”
　　叶征随即起身，欲拔出靴子里的短刀时，周逢山已将另一把长剑向她扔来，叶征闻声接过，握到手里时猜想，这应是在段怀桢这里随手拿的一柄剑。
　　刀剑相撞之声在小院之中响起，清风袭来卷着桃花撞进刀剑里碎成两半，叶征依旧看不清刀挥来的方向，便又闭上了眼。
　　段怀桢看的饶有兴致，看着看着好似觉出来些什么，他道：“这姑娘莫不是...”
　　长剑断裂的脆响掩住了贺川两个字，裴见收起长刀，叶征扔了断剑，她接过这轻飘飘的剑时，便已知晓是这个结果。
　　周逢山道：“这么多年，你还记得。”
　　段怀桢露出苦涩的笑：“我怎么不记得，他的剑是天底下最快的。”
　　“她是他的弟子，你怎么会伤她？。”
　　周逢山看着叶征，他知道这些话叶征也已听见，他沉默了片刻，仍旧不知该如何回答段怀桢。
　　周逢山沉默，段怀桢便知晓自己这是猜对了，段怀桢走去，坐在已坐回亭子里的叶征面前。
　　这桌子不大，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段怀桢盯着叶征的眼睛看，一旁周逢山说道：“裴见，用段前辈的厨房把药煎了。”
　　段怀桢道：“药炉在柜子顶上，你长那么高一伸手就够到了。”
　　叶征抬头看着眼前的段怀桢，人未老而发先白，段怀桢未开口叶征先道：“段前辈想问什么？”
　　段怀桢抱臂，说道：“你师父也有一柄剑在这里。”
　　“......”
　　叶征心底一痛，似是被扎了一针，痛里连呼吸都一滞。
　　接着段怀桢又道：“他十几年前要我锻的剑，说要给他将来的弟子，但他这十几年都没有来过。”
　　说着段怀桢看了周逢山一眼。
　　因这刀剑，是周逢山与贺川一起来找的他，当年的段怀桢还住在江南。
　　两人相伴而去，一人找他锻刀一人找他锻剑，皆要给自己将来的第一个徒弟。
　　彼时岁月青葱，段怀桢的满头青丝还未成白发，周逢山与贺川二人也正年轻，畅饮一壶酒，便能对坐豪言壮语到月上柳梢头。
　　后来段怀桢去往小雀山，又见二人时，满头青丝已染了白霜，但那两个年轻人，仍旧意气风发正当年，且刀剑更锋，一出手便碎落满地桃花。
　　沉默里桃花又落，落在叶征头顶，她从落花里起身，俯首躬身时，桃花从头顶坠落。
　　“劳烦前辈取剑来，我今日带走。”
　　段怀桢起身去取剑，临走时叫上了周逢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一场误会。”
　　“所以你起初不知道她是贺川的弟子？”
　　“嗯。”
　　这结果在段怀桢的预料之中，屋里挂了满墙的刀剑，唯有周逢山与贺川定的，小心收在一个匣子里，方才周逢山拿走了刀，此刻盯着那剑，迟迟不肯伸手。
　　这是贺川给他弟子的剑，但给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川。
　　他不敢触碰任何有关贺川的东西，包括挂在叶征身上的那条剑穗。
　　最终这柄长剑经由段怀桢之手，递到了叶征手中，叶征双手捧剑，同方才的裴见一般向段怀桢行礼，但也只是向段怀桢一人行礼。
　　周逢山看着叶征起身后，站在桃花树下解开绑在腰上的剑穗，接着那剑穗在周逢山的注视下，挂在了这柄贺川送给弟子的长剑上。
　　那剑穗上刻的字他不看也清楚知晓，是“山川流水，终有相逢”。
　　前一句出自周逢山，后一句出自贺川。
　　但山川流水终有相逢，生死相离，何来相逢？
　　旧地牵起旧事，一股脑的涌上周逢山心头，他心中无比酸涩，就要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他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别处走一走”，便离开了小院子。
　　段怀桢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说了句：“别伤那些猴子。”
　　裴见煮的药味飘散在院子里，同这满院的桃花混在一起，叶征在周逢山走后，拔剑于桃花相融的春风里，舞起了长剑。段怀桢抱臂立在桃花下，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初见时还蒙着眼的贺川弟子。
　　彼时他看见贺川练剑，是喝酒喝的微醺时，主动拔剑要与周逢山决一胜负，贺川并不是周逢山的对手，但周逢山每每此时都要故意输在贺川的剑下。
　　他许是看出贺川醉了，所以与一个醉酒的人并不当真，但后来周逢山才偷偷的同段怀桢说，他想赢就让他赢，计较那么多干嘛？
　　情字总叫人参不透，即便自己白了这一头青丝，也参不透过去的那个人怎得就突然与别人成了亲。
　　周逢山这样一个看似狠戾又不可琢磨的人，在贺川面前，却如同一个兄长般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茶热了会等晾凉了再递给他，饭菜凉了会端去热过之后再端来给他吃，醉酒了脚步不稳，周逢山手臂一揽就将他抱回了房。
　　两人皆是护龙山庄弟子，是顶天立地刀剑一出便可叫贼寇闻风丧胆的豪杰，但又有多少人知晓他二人私下究竟是何种模样？
　　眼前的人在桃花树下练的是和贺川一样的剑法，剑似风来，卷的桃花摇摇坠落几许，贺川这样一个人，应是要将他毕生所学，都教与眼前这个唯一的弟子。
　　但好像还未教完。
　　段怀桢武功虽不算上乘，但常年与刀剑在一处，见多了江湖上的剑客，谁的武功如何，他一眼就看的十分清楚，叶征如今的一招一式里，还带有着周逢山的影子。
　　段怀桢想着周逢山，这人将贺川的弟子带在身边又教授武功，应不只是千里迢迢的只为来到小雀山，取走属于他们两个弟子的刀剑。
　　裴见的药已煎好，端来时叶征停下了剑，那剑穗铺在桌子上，几个字隐在黄昏的夕阳里。
　　叶征一口喝干了桌子上的药，对裴见道了声谢。
　　段怀桢坐在一旁说道：“我早年与周逢山相识时，他还是个好人，我如今相信他仍旧是个好人。”
　　裴见道：“好人未必好，坏人也未必坏。”
　　段怀桢笑了笑，说道：“确实，你师父心高气傲，这许多年做的这些事究竟是坏是好兴许只有你知道。”
　　叶征道：“但他这次，要替谋反者弑君。”
　　段怀桢愣住，像是怀疑自己听错，又问了一句：“弑君？所以打伤了你？”
　　段怀桢看了眼裴见，但裴见做出一副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样子出来。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荒唐事？他是觉得你师父不在了，便开始为所欲为了吗？”
　　“这件事你不要再问了。”
　　周逢山回来小院，段怀桢便立刻起身，走上前问道：“周逢山，我不信你能做出这种事来。”
　　周逢山冲他挑眉一笑，说道：“你信不信我都做了。”
　　接下来他又极其小声的说了什么，就连叶征也未能听清楚，段怀桢眉头皱起，更加思索不透眼前这个人接下来要作什么。
　　周逢山朝他身后喊了声裴见，说道：“收拾东西，下山走了。”
　　段怀桢问：“你接下来要带他们两个去哪里？”
　　周逢山道：“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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