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第一女护卫》壹风

49、黑夜

　　祁远离开的第二，从宫中值夜回来的何湛并未回家，径直来了护龙山庄，他坐在叶征床前为她把脉，华扶朗抱臂立在一旁静静观看，叶征躺在床里心知肚明，这是华扶朗要拉他来练练手。
　　这是叶征回来后何湛第一次见她，她蒙着纱布的眼睛看不清何湛为她把脉时的神情，何湛从看见她的那一刻至把完脉，眉头皱了许久。
　　何湛叹口气，看了一眼华扶朗，说：“这究竟是下了多重的手，得亏是命大，寻常人怕是已经活不成了。”
　　华扶朗笑道：“她确实命大，所以今日才能活着让你开开眼界。”
　　叶征今日有些头晕，眩晕里又被两人的对话引的忍不住想笑，何湛应是看出了什么，突然伸手去试探叶征额上温度。
　　何湛看向华扶朗，问道：“前几日发热了吗？”
　　华扶朗从他话里觉出不对，立即过来也试探着叶征额头，说道：“没有。”
　　两人对望一眼，何湛让出位置给华扶朗，华扶朗又去为叶征再次把脉，脉象又虚又乱，华扶朗心头一惊。
　　他问叶征：“头疼吗？”
　　叶征虚虚的道：“不疼，但有些晕。”
　　叶征声音极其虚弱无力，前天还说着甜粥咸粥都想吃，且见过祁远后精神俱佳，今天突然就虚弱成了这副样子，华扶朗松开叶征的手盖回被子里，说道：“你先休息，我去煮粥给你。”
　　华扶朗带着何湛一同走了，一路走回药房后何湛问他：“是不是需增加些药量？”
　　华扶朗备着药材准备煎药，他手上捡着药材说道：“她五脏六腑的血才止住，多了怕她受不住。”
　　“但少了她的伤又会迟迟不好”，何湛在一旁将炉子点燃，接着说道，“今日她开始发热，不是个好兆头，我看还是增加一些，先将伤情稳住。”
　　华扶朗将药放上炉子，说道：“再煮些粥吧，旧时教你的药食粥你可还记得？”
　　何湛点头，道：“还记得，但她如今喝的了吗？”
　　华扶朗坐在炉旁，揉着额角道：“喝上两三口，也无碍。”
　　两个炉子都被点燃，一个熬药一个熬粥，粥里放了许多碾成粉的药沫，但味道却不难闻也不难吃，一碗咸的一碗甜的都被端去了叶征房里，药却还未熬好，何湛还在药房看着药炉。
　　华扶朗拿过两三个枕头垫在叶征身后，起身时虽有疼痛，但叶征却觉得比总教她躺着要舒服的多。
　　华扶朗坐在床边问她：“你想先喝甜的还是先喝咸的？”
　　叶征近来常常喝药，嘴里总是苦涩，她此刻说想喝甜的，华扶朗便端来甜的喂她。她这几日皆不知饥饿，腹中时常翻涌，药强忍着才未从嘴里吐出来，今日的粥说时想着吃，真喂到嘴里时，才三两口，她便再也吃不下了。
　　华扶朗将碗放下，不多久何湛端着药碗进来。
　　华扶朗道：“从今日起，你的药每日要分八回吃，白日里一个时辰一回，夜里两个时辰一回。”
　　这药听着多，但华扶朗每次多时也只喂她四五勺。
　　叶征听罢，说道：“一次多喝一些，是不是就不用这样麻烦了？”
　　华扶朗将药端在手里，说：“多喝一些你一时受不住，会吐出来，必须一点一点喝。”
　　叶征又道：“那夜里你叫季北，或者飞扬来。”
　　华扶朗将温热的药喂给她，说道：“夜里我来只是想时刻关注你，若交给他们，你有些什么状况，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华扶朗每日里每夜里来看叶征，并不只是来看，他来时总要按一时的脉，看看叶征的气色，问问叶征哪里还疼哪里好些。
　　但今日何湛来了，华扶朗在夜里，便少来了两回，何湛夜里端着药点上了叶征屋里的灯，叶征眼睛看不见但听的十分清楚，何湛还未开口，叶征便已知晓是他。
　　叶征笑道：“原以为你是被喊来学医，但现在却是来帮二师父的。”
　　何湛脚下一顿，思索着叶征怎么什么都知道，他走近床边将叶征扶起一些，那动作与华扶朗如出一辙。
　　“这些事都还容易，再要紧的，我便不敢动手了”，何湛喂着叶征药，说道，“今夜的药安神，你喝下以后便尽管睡去，睡醒了热应就退了。”
　　何湛喂完药，在叶征手腕上按了片刻，又伸手去探她额头，何湛道：“比中午时强些，头晕是不是好多了？”
　　叶征轻轻点头，说道：“好多了。”
　　何湛将叶征的枕头拿开，扶着她躺回床里，又道：“喝下去的药只要不吐出来，就都无碍，药一点一点的添，你也会一天比一天好，再过些时日，应能有些胃口吃东西，你二师父也会肯让你吃些想吃的。”
　　何湛走了，叶征在药效里很快睡去，那一场梦做了许久，司洛轩的桃花开的烂漫，祁远站在树下，她看的十分清楚，那条“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红绸，就飘荡在他头顶。
　　他们在梦里牵手拥抱，乃至隐隐约约里又像吻在一起，她陷在梦里许久，醒来时门外的阳光已照在了她的窗上。
　　今日天气晴好，总算露出些春来的光景，华扶朗不知从哪里找来个躺椅放在院中，又铺上了一层毯子，封武和季北在他眼前晃悠，他正犹豫时，还未离开护龙山庄的楚明修从一旁走来。
　　华扶朗看着楚明修，招手说道：“小楚，你来。”
　　华扶朗十分喜欢楚明修，这几日便是他按着楚明修叫他过些天再走，他只叹楚明修早年间已拜过师，否则必说服慕容秋收了这个弟子。
　　楚明修走来，问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华扶朗引他往叶征房里走，走了一半又打住，转身说道：“原本有事，但现在突然无事了。”
　　华扶朗从叶征门前离开，去找慕容秋，他原本只是念着楚明修稳妥想叫他帮忙，但叶征到底是个女儿家，被一个外人抱来抱去实在不妥，索性不如去找慕容秋来。
　　慕容秋近来都在山庄内，他虽华扶朗来至叶征房里，华扶朗小心叮嘱：“一定要轻轻的来，不能磕碰也不能过多晃动。”
　　慕容秋点头，将叶征轻轻从床上扶起，祁俊手里捧着条小被子，见慕容秋将叶征从被子里抱出时，他便将这条被子盖在了叶征身上。
　　慕容秋的动作极稳，对他来说，抱起两个如今的叶征也不成问题，但着又轻又慢的动作里，他和一旁的祁俊都看的出来，叶征皱起的眉头在说着她疼。
　　但躺下后叶征便觉得舒服许多，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连院中的味道都比她屋里的好闻，但在华扶朗眼里，这门外的阳光清透明亮，叶征还是一丝一毫也看不见。
　　他有些着急。
　　着急里开始觉得，叶征身上的所有病症，都比他预想中的要严重。
　　沈关霖的胳膊仍旧挂在脖子上，他此刻坐在叶征一旁，看华扶朗将叶征眼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揭开。
　　这一刻院中围了许多人，在山庄内的便都来到此处看华扶朗给叶征眼上换药，眼前看不见叶征也听的出来，周围都是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在屋里时华扶朗换药喂药都不许其他人进去，今时带着叶征出来晒太阳透透气，便将众人都引了过来，华扶朗一边拆着纱布一边说：“你们怎么像看热闹似的？”
　　飞扬站在一旁，说道：“这热闹看的让人揪心，还是早些好了拿着刀剑对练的好。”
　　华扶朗将纱布拆完，问叶征：“现在如何？”
　　叶征知晓他的意思，但眼前仍旧没有一丝光亮，她摇摇头说道：“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突然安静，方才见叶征能出来还十分高兴的众人这时竟都沉默起来，华扶朗将污浊的纱布丢在一旁，又拿出温热的帕子给叶征擦拭眼睛。
　　季北道：“上一回师姐眼睛受伤，过了两月才好转，现在才几天，要好也没有那么快。”
　　季北说的确实对，但他却忘了，他的师姐那次眼睛受伤，自始至终眼前都有光亮。
　　华扶朗还未将叶征眼睛上的药渍擦干，何湛已将他的银针送了来，他放叶征休息了片刻，后将那些银针一根一根的灸入叶征头上。
　　叶征靠在躺椅里一动不动，银针灸了十几根，她不觉得痛，只是有些发热发麻，又觉得惬意，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有些冷，她便伸手缩回被子里，周遭仍有走动的声音和轻声说话的声音，但她并不觉得吵闹，甚至有些安心。
　　她从不觉得自己胆小，但这回眼疾又犯，且犯的眼前漆黑一片，应是周逢山亦或是近来杀伐太重的缘故，当屋里只剩下她一人，她便觉得害怕，她什么也看不见，时常觉得屋中的黑暗里藏着许多东西。
　　她抓不住也逃不掉。
　　但她谁也未告诉，她在药里睡着，睡醒时等着华扶朗来或是其他人来。
　　熙熙攘攘的院子里她此刻觉得十分安心，安心里又想到祁远。
　　她兴许还不知道，祁远此刻在皇宫里度日如年，他才离开两天，竟觉得像过去了许多天。
　　吏部的几位大人刚离开御书房，祁远便也跟着出来，那几人走远，他看着今日万里无云的晴空说道：“若现在去，我们路上跑的快些，是不是能赶上午饭？”
　　连靖看了看天色，道：“你若想去，我们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