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第一女护卫》壹风

48、夜来

　　慕容秋就靠在祁俊肩头睡了过去，祁俊原以为他只是靠着休息，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再喊他时竟没了动静，平稳的呼吸在他耳旁，他坐在那里撑着他，陪他睡了短暂的一觉。
　　慕容秋这几日都在奔波，连带着整个护龙山庄皆是，他在时连靖同其他人出去，承泽他放心不下，便将连靖留下陪祁俊，自己专程前往。祁远同叶征已回来恒昌，便是朝堂内外都有许多事还未解决，也总算叫众人得以休养生息一番。

　　叶征躺在床里已分不清白日夜晚，她眼前一片漆黑一丝丝光亮也无，华扶朗不分昼夜的进去看她，换药、施针、喂药，皆亲历亲为。她周身的疼痛时断时续，自那夜后除了昏睡过去，醒时便一直没有断过，五脏六腑的血已止住，但华扶朗仍旧不许她乱动。
　　季北时常来陪着她说话，但说一时便会被华扶朗赶出去在门外坐着，叶征需静养，能不劳神便一点神都不要劳。
　　“今天是第几天了？”叶征躺在床里，发觉有人进来，便问道。
　　进来的封武答道：“才天黑，是第三天了。”
　　叶征道：“才第三天。”
　　封武站在床前并未坐下，他不能给叶征倒茶，亦不能带吃的给她，即便他知道叶征如今什么都不能吃，但也十分想如此做。
　　封武看着她说道：“二师父说你再过两天，就能吃些东西了。”
　　床榻里的叶征眼上蒙着纱布，厚厚的缠在头上，此刻渗出来的颜色应是药。
　　叶征未在说话，但心中有些高兴，她原以为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她原以为祁远在这许多天里都未能抽身来看她。
　　才第三天，他才回宫，应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想到此处，叶征心里释然许多，方才还觉得烦躁，此刻竟浑身都觉得舒畅起来，华扶朗进来时封武走了，躺在床里的叶征今日的眉头舒展了些。
　　华扶朗将叶征头垫的高一些，一圈一圈解着她眼上的纱布，完全解开来后，华扶朗拿过温热的帕子，将眼上的血和药一点一点擦得干净。
　　烛火被他放在床边，她问叶征：“看见光亮了吗？”
　　叶征如实道：“没有。”
　　华扶朗并不着急，为她擦过眼睛之后，仍将捂热的药膏一点一点涂抹上去，新的纱布又盖上了叶征的眼睛，叶征问道：“是不是好不了了？”
　　华扶朗笑道：“哪里就好不了了，你看不见也属正常，此刻看不见就好的慢些，此刻看的见一些光亮，就好的快些，无论快慢，总会好的。”
　　华扶朗并不在病情上刻意隐瞒，他说能好，便是能好。
　　但他说好不了，便是永远也好不了，亦如曾经的贺川，他为贺川把过脉后只说了句，“我会尽力让你活的再久一点。”
　　贺川在他那句话之后，又多活了半年有余。
　　华扶朗未急着将叶征的枕头放平，换过眼上的药后，便是吃的药，今日的药多了一些，叶征喝下去，也没有再想吐出来的迹象。
　　这些皆是好兆头。
　　华扶朗坐在床边，看着瘦削了许多的叶征问道：“明日我给你熬些调养的药粥来，你想喝咸的还是甜的？”
　　叶征勉强笑道：“两个都想。”
　　她眼前漆黑一片，未看见华扶朗的笑，但却听见了他在笑。
　　天已到深夜，祁远才从御书房出来，他站在檐下看向远处，一眼望不到宫墙外。
　　他对连靖说道：“我想去护龙山庄。”
　　连靖道：“好，我派人去备马车。”
　　祁远又道：“我们骑马去，快一些。”
　　祁远说完后不久，两人便骑马出了皇宫朝护龙山庄奔去，一路未做停歇，用最快的速度在深夜里赶到护龙山庄，那夜是封武值守，他开门时看见两人，愣住的短暂时间里，祁远已快步向里走去。
　　华扶朗才在夜里看过一回叶征，一出门便看见了走来的祁远，华扶朗站住简简单单行了一礼，祁远朝他点了点头，便轻轻开门进了房间。
　　见连靖跟在后面，华扶朗问道：“怎么大半夜的跑来了？”
　　连靖跑的有些累，坐在院中的凳子上休息，说道：“他处理完今日的事，夜色便已经深了。”
　　华扶朗看了看又被关上的房门，在夜里笑的十分欣慰，他说道：“来了也好，一个在这里心神不宁，一个在那里心神不宁，今天见一面，就都安宁了。”
　　连靖虽有些累，但此刻也十分想笑，他说道：“却是如此。”
　　祁远推门时，叶征原以为是华扶朗忘了拿什么东西又中途折了回来，但祁远脚一踏进屋里，叶征便听了出来，是他来了。
　　祁远还未说话，叶征先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
　　床边还有华扶朗留下的凳子，祁远将凳子放的更近一些，在床边坐下，门内的灯被华扶朗刚刚熄灭，祁远将床幔拨开，借着月色看向叶征，脸色未比三天前好上多少，整个人似是又瘦弱了许多。
　　“你这几天，好不好？”
　　叶征笑着回答他：“我很好，你好不好？”
　　祁远想说自己不好，他这几日都未能睡的安稳，一躺下一闭眼便满脑子都是叶征，但他每日都被事务绊住了脚，今日尚且还早一些，他便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我也很好。”
　　“只是路上一定要小心。”
　　周逢山一事还没有定论，朝堂内外的乱臣贼子还毫无头绪，宫墙内外都处处暗藏杀机，叶征盼他来，又怕他来。
　　祁远道：“皇宫离这里并不远，又有你师兄在，你不必担心。”
　　他很想握住叶征的手，但此刻叶征的手在被子里，祁远摸黑坐在床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那日情动凑上去的亲吻，如今回想起来，竟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寂静里叶征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祁远想了想说道：“一个时辰后走。”
　　一个时辰后离开护龙山庄回去，正赶上早朝。
　　叶征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靠近祁远，祁远看见，连忙伸手握住，叶征此刻手掌温热，倒是祁远赶了一程路，手冻的有些发凉。
　　两人双手紧握，叶征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祁远确实有些累，门外的连靖都撑不住已靠在院中的椅子里睡了过去，华扶朗走后又折回来给他盖了件厚厚的大氅。
　　他握着叶征的手伸回被子里，两人的手在被子底下紧握，祁远说道：“我不累，我想陪你。”
　　叶征听完，心里的悸动清清楚楚，又柔软又温暖的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亲吻那次她猝不及防，祁远走后，留给她更多的是羞涩和慌张，今夜祁远赶来，她主动伸去的手是安心，给他也给自己，但这一句“我想陪你”，却彻彻底底的让她沦陷在了温柔的浪潮里。
　　这是喜欢，是清清楚楚的喜欢。
　　情不知所起，或许生于朝夕相处里，或许生于彼此依靠，又或许生于那一夜误打误撞的床榻纠缠，而后便突然萌生出许多亲近来，但无论生于哪里，这份情都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靠的再近也不会想要躲避后退，即便拉扯胳膊或是手腕，即便双手紧握，即便是互相拥抱在一起，也觉得应当可以如此。
　　她不再掩藏，亦如祁远那天的明目张胆。
　　她握紧祁远的手，说道：“你就在这里睡，你陪我睡，我也陪你睡。”
　　祁远笑着点头，说道：“好，陪你睡。”
　　叶征看不见此刻祁远眼里的泪光，他紧握着叶征的手未松开一刻，另一只手匆匆抹了一把眼泪，他看见叶征想动，立刻说道：“你不要动，我就在床边，睡一会儿就好。”
　　祁远将凳子撤去，坐上脚踏，握着叶征的手趴在床边，静谧里两人皆未在说话，叶征久久没有睡着，她睡了多日，睡的不分昼夜，此刻祁远在旁说要陪她睡觉，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祁远是真的累了，此刻有叶征在身边，他入睡的极快，叶征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在夜里分外安心。祁远的手在被子底下变的温热，那只手便是睡着了也仍旧没有将叶征松开一刻。
　　祁远在屋内睡了一个时辰，连靖在屋外睡了一个时辰，他吩咐封武祁远出来就叫他，祁远未出来便一个时辰后叫他，一个时辰过的极快，封武叫醒了他，他起身想轻轻推开房门进去，但手顿在了门前。
　　他在想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无论是祁远坐着还是抱着，自己贸然进去，都很不合时宜，他摇了摇头，叩响了叶征的房门。
　　祁远在敲门声中醒来，叶征蒙着纱布他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了，他从床边坐起，却听叶征说道：“回去路上要小心。”
　　祁远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说：“好，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祁远走时天还未亮，他从月色里来又从月色里回去，静静悄悄的谁也没惊动，除了当晚看见他的华扶朗和封武，竟没有一个人知晓他当晚来过护龙山庄。
　　天亮以后，华扶朗去看叶征，叶征今日心情大好，紧皱了多日的眉头今晨尽数抚平。华扶朗当着叶征的面说道：“我的药医你的病，他却能医你的心，你这次好了，应是哪里都好了。”
　　他出来时遇上来看叶征的祁俊，问他：“昨夜祁远来了，你可知道？”
　　祁俊站住脚，问道：“什么时辰来的？”
　　“半夜里来的，呆了一个时辰就走了”。华扶朗如实说道。
　　祁俊并不惊讶，说道：“他却是能做到这样，只要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