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第一女护卫》壹风

35、蜜饯

　　那张狐狸脸嘴角上扬，狐狸脸后的人亦嘴角上扬。
　　放下狐狸面具，祁远笑着问道：“还生气吗？”
　　叶征从那笑里回过神来，仍旧转过身去并不看祁远，一个人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原本就没有生气。”
　　祁远手提着狐狸面具跟上她，方才不觉，此刻街上竟多了许多带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在昌南的街上游走玩闹，恍惚间，像是误入了精灵国度，这满街的男男女女，都在夜里化作了灵怪妖精。
　　叶征止步，等着祁远跟上，故意绕过祁远，将长街边缘的位置让给祁远，祁远将面具戴在脸上，看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些少年少女，好像并未有异样。
　　他看见叶征的手握在刀柄之上，又做出一副蓄势待发之势，直到那些人走过离的远些，她才放松，但手仍未离开刀柄。
　　“这一路往北去，你一路上都要如此紧张吗？”祁远问道。
　　叶征说道：“我自然一路都会如此，就像你十分在意这一路的山山水水。”
　　“如此说来，我们倒算各司其职”，祁远摘下面具提在手里，边走边道，“我原以为我能借着这次出来，逍遥自由一番，但出来时才发现，怕的很。”
　　叶征转头看他，见他此刻神情已然落寞下去，说道：“有我在，你不必害怕，即便我不在了，也还有护龙山庄的其他人。”
　　祁远摇摇头，道：“并非害怕生死。”
　　祁远未再说下去，也说不出口，他向来害怕那些，怕恒国的许多百姓，仍在水深火热当中，而他独坐高阁，听不见也看不见。
　　“怕江山不太平，怕街上的乞丐都是真的无家可归。”叶征道。
　　祁远像是未料道她能说的如此准确，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提着狐狸面具往前走，连所居住的客栈走过了也未察觉。
　　叶征在客栈外站定，说道：“怕并无用，再怕也仍要走下去。”
　　祁远站住，转过身来，叶征抬手指指客栈，祁远此时才发现竟走错了，又拐回来同叶征一起进去，大堂内三三两两的坐着些人，叶征进门时便挨个看了个便，也有一些抬眼与她眼神撞在一起，但皆是很快便看向她腰间的刀。
　　女子佩刀，并不多见，公子身旁跟着位女护卫，更是少之又少。
　　两人并未在大堂逗留，径直去往楼上休息，那楼上住着几位客人，夜间归来时踢倒凳子的声响整个楼上皆听的十分清楚。
　　祁远与叶征，仍旧紧挨而住，中间只隔着一堵墙，饶是如此，叶征便也非要再嘱咐祁远：“若有事，大声叫我。”
　　这一夜并无事，祁远自然也并未叫她，但她睡觉极轻，仍被另一堵墙后的声音吵醒几回，那人夜里梦话喊的什么，叶征也听了个大概。
　　两人清晨时分便骑马赶路，绕过官道，顺村镇而行，这一程平坦但路程遥远，两人骑马至午时，也未遇上几个人。
　　祁远看着面前平野，笑道：“此地竟连个村庄也无，但幸好我早有准备。”
　　祁远从行囊中掏出清晨从客栈带走的点心，递给叶征。
　　祁远道：“等下一程，我必要带你吃顿丰盛的。”
　　叶征接过点心，应道：“那我先谢谢公子。”
　　平野辽阔，一眼望不到边境，但微风和煦，吹的人十分舒畅，祁远同叶征一起下马，牵着走了一阵。
　　再往前，有清晰人声，远处小山坡上除了人影，还有一群白羊，正埋首平野间食草。
　　两人上马，跨过这处平野上了小山坡，有牧羊伯们坐在树下高谈，山坡下竟有溪水流过，村妇们正在溪边浆洗衣物，三三两两的孩童在四处奔跑打闹。
　　马停在山坡上，祁远朝牧羊人看去，抽着烟袋的老伯冲他点头，祁远亦笑着点头，身下马儿低头与一只养鼻尖相处，谁也未惊慌，十分友好。
　　祁远道：“原以为没有人，但未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许多房子临水建造，百姓临水而居，在山野间种地牧羊，在溪水旁煮饭烹茶，除去做大侠，这便是祁远另一个梦寐以求的生活。
　　叶征道：“今夜也可休息在此处。”
　　原以为祁远会欣然同意，岂料祁远说道：“此地太平无忧，看他们享乐已足够了。”
　　祁远骑马往前，这一程仅是路过这僻静之处的山野村庄，仍旧往北直上，临夜行至昆平，昆平是个小镇，虽在北，但也靠水而建，此刻春暖些时，水面皆化，露出些花白殷红的锦鲤来。
　　兴许是连日赶路，祁远并未如此劳累过，一到昆平便病了，虽忍着不说，但那张脸却露出了许多马脚来，脸色苍白，眼底又红，叶征一抚上他额头，便带着他去找客栈休息。
　　祁远却道：“只是风寒发热，不是大事。”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祁远遮掩不成，说完竟咳了几声出来，叶征并不听他的，寻得间客栈便同他一同进去，但今日不巧，这客栈只剩下一间客房。
　　如此，店家又道：“昆平的客栈原有两家，但那家前阵子失了火还未修好，今夜怕是要先委屈二位了。”
　　祁远看向叶征，叶征看一眼祁远，眼见祁远脸色更差，叶征也不再犹豫，要了这仅有的一间客房，同祁远一起上楼，此时祁远连抬脚的动作在叶征眼里，也显出了几分懒散。
　　果真病的不清。
　　祁远在房内坐下，叶征倒上杯热茶下了楼，待嘱托完店家请郎中来后又上楼，祁远已躺在了床上，鞋子衣服皆未脱下，累极便和衣躺下，叶征见状，掩上门窗，去先为他脱了鞋子。
　　再脱外袍时，手不自觉碰上祁远脖颈，滚烫的让叶征心中一惊。
　　叶征伸手，抚过他额头与脖颈再到手腕，此刻竟都是燥热，将祁远安置进床榻，叶征打开门又下了楼。
　　店家道：“方才已派人去请郎中了，还请稍等片刻。”
　　叶征递上锭银子给店家，道：“今日我家公子身体有恙，夜里要劳烦你多多照顾。”
　　那店家接过银子，十分客气，说道：“夜里有事尽管吩咐，我一直在楼下，现在可是需要送些什么上去？”
　　叶征道：“一盆凉水一条帕子，再煮一些清淡的粥来。”
　　店家立刻点头，派人去准备，叶征上楼去照看祁远，此刻的脸色已然从白变红，祁远躺在床里，困顿只余也不忘将叶征盖好的被子拉扯开。
　　叶征又去为他盖上，将祁远的手也收进去，但这边刚放进去，那便祁远便又伸了出来。
　　“我好热。”
　　祁远有气无力的躺在床里看着叶征，他并未睡着，只是浑身皆没了力气，此刻又浑身燥热难耐，只想将手和脚伸出来凉快片刻。
　　“我已叫人请了大夫，过会儿便到。”
　　此刻有小二端来凉水，叶征将帕子浸透盖上祁远额头后，又将祁远的手放进被子里，祁远此刻的燥热被帕子祛除了几分，但仍旧困顿的睁不开眼。
　　祁远道：“我等不到大夫来了。”
　　叶征道：“这话说的像是要死了。”
　　祁远索性闭上了眼睛，此刻叶征就坐在他床前，没什么比这个更叫他安定。
　　祁远闭着眼说道：“我要困死了。”
　　叶征道：“困了就睡吧，等吃药时我再叫你。”
　　祁远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强撑着睁开眼睛道：“你睡哪里？”
　　叶征指指一旁的美人靠，道：“我在这里睡。”
　　祁远看一眼那美人靠，嘱咐道：“叫人再拿些铺的盖的来才好。”
　　叶征重新将帕子浸湿，又盖在他头上，说道：“知道了，你快睡吧。”
　　祁远重新闭上双眼，嘴里又念叨了一句：“今天又对不住你了。”
　　说完，祁远终于安静，但接着，店家便带着大夫上楼，一边把脉一边端详祁远的脸。
　　那大夫道：“这公子平日里必是金尊玉贵的养着，才受不住你们这路上的风寒。”
　　大夫翻开祁远的掌心看了看，又道：“应是也有两三分的水土不服，但也无大碍，吃副药今夜发了汗，明日便能好上许多。”
　　叶征道：“有劳了。”
　　大夫跟随店家去楼下写药方，写完又去拿药，再回来煎开，过了些时，那药才送进来交给叶征。
　　叶征走至床前，轻轻拍了拍祁远肩头，祁远便慢慢的睁开眼来，叶征道：“药好了，起来吃药吧。”
　　祁远此刻浑身燥热又酸痛，连日来的劳累撑到此刻皆败给了这一场风寒，亦或是连日来的劳累才引出了这一场风寒，他浑身无力，但也不想叫叶征担心，双手撑着床榻缓缓坐起，一坐起，头又晕的天旋地转般的叫他低头缓了好一阵子。
　　叶征端着药坐在床边等他。
　　她并不催促，她自知祁远虽金尊玉贵的养，但也事事有分寸，从不叫人担心。
　　祁远的头晕目眩渐缓，终于抬起头来，伸手接过叶征手中的药，他今日肚子里也不舒服，那苦涩药味钻进鼻子里，登时搅的他胃中一阵翻涌。
　　他咽一口口水，又捧着药缓了片刻，才终于喝下一口，如此又缓了片刻，又喝下一口，才第三口，竟是如何也喝不下了。
　　祁远看着叶征，竟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实在喝不下了，可以不喝吗？”
　　叶征看着祁远绯红的脸，那眼里不知是难受的还是被药呛的，竟看起来泪眼朦胧，她此刻，竟生出些心疼之意来。
　　叶征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祁远端着那药，看着被关上的门愣了片刻，端着那碗药，强忍着腹中的翻涌一口喝干。
　　但无论再忍，也忍不住腹中难受，才喝完，便附在窗边难受起来，难受时还暗自庆幸，所幸未全吐出来。
　　此刻叶征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碗，见祁远附在床边，立刻放下碗上前来为祁远拍背，彼时祁远腹中已好了许多，仍旧坐起来，看着叶征。
　　祁远道：“我还以为你见我不肯喝药，生气走了。”
　　叶征端过桌上的碗，递给祁远，道：“我在你眼里怎么时时都要生气，我去给你要这些了。”
　　祁远看去，那碗中正放着酸甜可口的蜜饯，他在宫中吃药时，亦是配着这些才能将那苦药汤子喝完。
　　这些事，叶征竟都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