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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相行品第三 ...

  •   夜枫没有全部说出,但只言片语依旧让星潇心底牵扯出丝丝线线酸甜交杂的感受,夜枫所说的星光,是指什么呢?
      这片璨耀的寰宇?
      他所追寻的理想的道路?
      还是...
      他的心上人么?
      星潇被突如其来的敏感疑问吓了一跳,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疑惑?诚然夜枫所描述的,的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追寻的星光,是一位被他小心呵护,珍视在心底的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在意?甚至,还有些细细的酸涩的难受。
      星潇脑中湮灭的思想又旋尔生出,令他仓惶的逃避了这个问题。
      他开始想些别的事情。比如,夜枫最近好像都叫自己星潇,而不是那句哥哥了。
      其实,叫星潇,是比叫哥哥更恰当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从进入宝树华顶,仔细想来,是自己依靠他更多些吧。
      笑如春风的少年,明光灼灼的俊俏,有时候,倒比自己显的更成熟稳重。
      星潇沉思,而夜枫一如。
      这位临近他的枫服少年,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低着头,愁凝懊恼的神情。
      明明下定决心隐忍的,却根本藏不住情思,这么轻易就倾露出来。
      干嘛要问他所行的初心,让他回忆起不好的事。
      对不起,潇潇...
      我从没想过让你困扰的,从来都没有。
      我希望你能永远忘记那曾令你怖畏的梦魇中痛彻心髓的过往,连带着,我,一同遗忘。
      你记得或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我依旧愿意追随你,默默去守护你。
      凝聚在我生命中全部的眷恋与爱意,会燃起火光,焚尽缠缚你的罥网。
      那段沉通不堪的枷锁,悲戚恸呼的羁绊,我会亲手,为你斩断,所有的束缚。
      如果需要。连同我与你的缘,一起。
      那又如何?纵我真心破碎,泪血枯涸,也会化为星光,去寻觅你,去照亮你,就如同,你曾照亮过我一样。
      永恒不忘,刻骨铭心。
      星光焕耀,我会永远,陪伴着你。
      月色寂静,二人亦然。他们怀着各自忧忡的心绪,凝然默语。相互临近,却又好似隔阂。
      一泓浅涧,一道天堑。
      夜枫深沉的倾爱,历经两世,漫长的岁月。
      但,
      沧海桑田,我心如故。
      生生世世,挚呈永怀。
      终有一天,他们会冲破阻碍,共相奔赴。
      于时:
      长庚西现,仲秋月圆。
      笼轻纱以朦光,
      映星晖于玉阶。
      弱风南来,行云北逝。
      伴花影之霄光,
      终涣然于长河。
      夜居诸以奄冉,居诸:指光阴。
      晨东示以熹微,
      时寥落之寂景,
      复晓日之辉辉。

      陈北堂那边,赫斯谛与林菡栀,合力加固了法阵。李潇去时,考虑最多十天即回,所以法阵稳定的时长,在这段时间内,基本不会再受影响。众人还是分成两派,赫斯谛和陈北堂他们住在南面,上官越从上次之后,倒也没有再来这边。陈北堂闲得无聊,把大家凑在一起,闲聊些东边长西边短。
      一群18,9岁的少年,正是青春年华,聊着聊着便谈及成婚论嫁。
      陈北堂道:“我们之中有没有已经缔结良缘的?”
      夏恒道:“我倒是已有婚约。”
      陈北堂有了兴趣:“说来听听啊,怎么认识的。”
      “这个。”夏恒下了眼帘,扯出一丝笑容:“尚未曾见过面。”
      “啊??”
      “父母之命,从小就定下的。”
      陈北堂小声嗫嚅:“那你可太不幸了...”旁边有人捣他,陈北堂意识到失言,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便安慰道:“那个,婚后培养感情也一样嘛。”
      “说不定她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惊为天人,倾国倾城。正好你喜欢呢。”陈北堂脑子里搜索枯肠,努力寻找着赞美之词,可适用于这个场景的,好像就那么几个,剩下的全是平常吵架专用词汇。
      正想着,旁边有人问:“以色见之而后生欲,能称为爱么?”
      赫斯谛淡淡看着夏恒:“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呢,正好是北堂所说的情况。如果你和她性格,喜好,思想观念,各相迥异。别说白头到老,相敬如宾了,连日常生活也会因此而变得糟糕。”
      “只是,实事求是,逸国女子地位不如男子。明媒正娶之妻不能称自己的心意,也允许纳妾,即使家里不如意,蓄个外宅也不算太过分的事。”
      “怎会!”夏恒连忙道:“我自幼读圣贤书,效仿先贤,养德明礼,虽不敢称高德君子,也绝不会做出这等劣迹。”
      赫斯谛问:“哪本书中反对过男子纳妾?”
      “这...”夏恒一时语滞。
      “这是你内心的品德,本性的美好,尚未被虚假的表面大道迷惑,走向谄曲的邪路,成为腐朽堕落的建制附庸。”
      刘文禹蹙了蹙眉:“赫姑娘可是在暗讽些什么?”
      “没有暗讽。”赫斯谛道:“对于这个。我如实说,不是正法。”
      “所以,在你眼里,长逸国数千年传承的蓬勃灿烂的文明,一文不值?”
      赫斯谛摇头:“我不是这样认为。事物总是充满矛盾的,辩证的观点,是对立与统一的原则,是一分为二的去对待问题,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发展的一面,僵化的一面。我不曾因局部矛盾,而去否定整体。”
      众人都有些沉默,陈北堂打圆场:“不要说这个了,说回夏恒。”陈北堂问:“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听从父母安排么?”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永远顺从,永远痛苦。”赫斯谛道:“我说这话,确实有些唐突,冒昧。但却是作为朋友,真诚的建议。斯谛行事,历来直截,而不覆藏于心。于事观法,亦以直诚相待。人之交往,理应如此。”
      夏恒道:“愿闻其详。”
      赫斯谛略点头,问道:“你有工作么?”
      “在云泰州郡府任职,现官居正二品。”
      “未曾询问品级,何特地说明。”
      “呃--”
      世家公子总是有些少年傲气的。赫斯谛淡颜:“那么,你的工作,是你自己考取的,还是父母为你安排的。”
      夏恒没有作声,赫斯谛又道:“有得则必有失,这是自然的道理,在特定的情况下,纵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也不能例外。你的一切荣华富贵,来源于父母,用婚姻的自由去换,联姻后,又继续延续世家门庭的繁华,值得与否,外人无法轻易置评,在你自己衡量。”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想尝试别的路,倒是有那么一条。”
      夏恒犹疑少顷,开口道:“请说。”
      “去找个工作,属于自己的工作。能自己养活自己,说起话来,也更有底气不是。当然,这样又会失去优渥的物质条件,不免会艰辛起来。”
      “不管人生怎么走,道路如何抉择。”赫斯谛诚挚道:“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
      刘文禹疑惑问道:“赫斯谛,可我见你,也是穿金戴银的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生活的美好分物质与精神两类,偏重哪一类都不好,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但明明可以过得稍好,却故意以艰苦面貌示人,以彰显超脱俗世,不同流俗的品德。这是荒谬的行径。穿金戴银,我和菡栀的确佩戴些饰品,但不是真的珠玉翡翠玛瑙等,这些加上纳戒里贮存的,是先前买的,全部加起来,三片银叶子。”
      陈北堂张开了红唇小嘴巴:“入境那里,物价这么便宜么?”
      “那你这纳戒多少钱?”
      “一片金叶子,一立方的。”
      “什么???”陈北堂蹭的站起来,小白牙咬碎。
      可恶!可恶!
      我被宰了!!
      “北堂,你去哪儿啊,不聊了么?”
      “我困了,回去睡觉,你们聊吧。”无良奸商,必遭横祸。
      陈北堂走后,夏恒思考着谈话,他有些好奇,问道:“晰若姑娘,你相信世界上有彼此倾心,永恒不易的爱么?”
      赫斯谛道:“这个话题倒真是深刻了。”
      几个人便问她:“说说你的看法吧。”
      赫斯谛静默片刻,开山道:“与命定人喜结连理,则白头到老,永不分离。事上真有如此美好的事么?庄重的誓言更多的是相爱时感性的倾露,说真的,我觉得不能当真。”
      “支持双方携手相伴的是什么呢?你对她的爱,她对你的爱?当轰轰烈烈的爱意退去汹涌潮水后,在平静湖面心海意相中,显现的是生活中平淡的所有。柴米油盐,喜乐悲伤。仅凭彼此相爱,就可以共度并且和谐么?”
      夏恒道:“为什么不能?”
      赫斯谛莞尔:“这只是美好意向的一厢情愿,灰姑娘嫁给王子,她会幸福么?也许会,但绝不会很久。人对事物的认知,是由感性走向理性的过程。相爱是感性的思维,在澎湃的情愫中,会让人忘记现实的问题。但之后呢?婚姻是理性的历程。”
      “赫姑娘,你所说的这个理性的问题,具体指什么呢?”
      “有很多,最普遍的。以长逸国举例,婚嫁之后,女子相夫教子,是其正当的本分。你们大家,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呢?”
      在座众人点头表示同意:“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这是自然的道理。”
      赫斯谛道:“那么,她婚配之后,不从事社会生产,哪来的社会地位呢?”
      “这有什么。”夏恒道:“如果将来我有一个心定之人,我所拥有的一切,自然会与她共享。”
      “这正是婚姻中理性的问题。社会地位是根据社会生产关系所分配的。即社会资源,权力的主导者,与被主导者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她没有自己的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一切花销全靠你的供给。夏恒,你会爱一个没有收入的人多久?一个整天只知道在家等待你归来,围绕着你转的人,你会一直尊重她,敬爱她,呵护她,如最初那般?就算曾经如此,也早就流逝在岁月中了。夏恒,你的誓言,经不起现实的推敲。”赫斯谛道:“当然,我并不是在否定你的品德,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
      “各抒己见,这有什么。”夏恒问道:“那,你觉得,如何才能使爱情永不褪色呢?”
      “如同上面所说,你可以追求自己的爱情,那么女生自然也可以。一个知性的女性可以勇敢,努力的去追寻自己的爱情。但绝不是放弃一切,去迁就他人。如果他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忍心让你舍弃自己珍视的所有,困于一隅呢?”
      “她应当有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可以很小,一间小小花店,一间小小饰品店。她可以依靠他,但绝不能依附他。她应当去寻求自己喜欢的事物,并努力为之。”
      “可话又说回来,我所讲的只是两个相似家境,或者差距不大的情况。两个相爱的人。她与她爱的人,亦是爱她的人之间。如果身份,地位,经济都是鸿沟般的差距,云泥之别。真的可以一直幸福么?你会爱一个卑微身份的人多久?斯谛不能下定论,或许会有,或许有例外。但就目前来看,我从未见到。”
      “不过,我依旧认为,从婚姻再到婚姻的结晶。一切都是双方共同的责任,夫为妻纲的伦常,相夫教子的桎梏,是女性婚姻悲剧的源头。”
      刘文禹小声道:“你这话,可真是离经叛道,数典忘祖之语了。”
      “凡一切经教,有关此点,若与斯谛所述相违者,俱为邪说,当以焚之,万勿依止。”
      赫斯谛施施然站起:“我所说者,认同与否,诸位自择。但是原则性,事物的认定,具有高度统一的逻辑辩证观,是非黑白不能颠倒。真理越辩越明。可明日再论。”

      陈北堂回到房间之后,锁好门,一个鲤鱼打挺上了床。
      不过他心性开朗豁达,向来没什么气性。
      “反正前天赢了那么多金叶子,那点小钱我还在乎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偶然被骗,也说明不了什么。”
      “我照样聪慧!”
      想着想着,他就明媚着笑颜睡去了。
      陈北堂睡得早,凌晨4点不到,迷迷糊糊就醒来了,他舒个懒腰,后面蹭他肩膀,前些天,陈北堂把自己关在房间了钻研赌技秘术,效果卓著,那段时间都是星潇喊他吃饭。陈北堂半梦半醒,以为星潇喊他,便嘀咕道:“不吃,现在太早了。”
      又拍他肩膀。陈北堂一回头,一条黑色大蟒蛇,身子从房顶垂下来数米,睁着铜铃般大的眼睛,扬着蟒头,吐信盯着他。
      陈北堂神识立刻就做出决定离他而去,白眼翻到一半,陈北堂靠着强大的求生意志愣是半路拦截,瞳孔又翻了回来。但腿已经软了,颤巍着爬滚下床,黑蟒更快一步,游到门前抵住了房门。
      “斯,斯...”他刚出声,还没聚集中气。他蟒头倏然探到他面前,陈北堂噤声不语,止息摒默。黑蟒盯了他好一会儿,又把头收回去。
      陈北堂瞅准机会:“斯...”迅猛又伸到他面前,吐着殷红的信子。
      “嘶,嘶...”这是蛇发出来的。
      一人一蛇,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陈北堂明白过来,让自己不出声是吧。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竖在自己唇上,保证的点了点头。
      那蟒也点了点头,半边蟒身挪到床上,搜寻着什么。
      陈北堂舒了口气。有什么尽管拿,只要不吃我就行...
      然后很快他就后悔了,他昨晚取出装金叶子的荷包,还没收回纳戒里。刚下床的时候,掉出来几片。那黑蟒用信子一个串一个送进嘴里,看样子熟练得很。
      陈北堂满脸迷惑,吃金子的,不是貔貅么?
      黑蟒吃完那几片金子,又探到他面前。
      “嘶,嘶。”沟通无障碍,陈北堂又点点头,从后面摸出一节断木枝,扬起手:“嘬,嘬。”逗狗似的,往窗户边一扔。
      “嘶!嘶!”
      陈北堂怂了:“舍财保命嘛,我懂。”于是只好取出金叶子,一把一把喂他。那蟒蛇吃得极快,张嘴一个吞啖,就是几十片,陈北堂的荷包瘪的也极快。
      估计是有灵性的精怪,搞不好是条神兽,陈北堂眼瞅着瘪下去的荷包,终于鼓起勇气,尝试着劝它:“你慢慢吃嘛,多品味一下,吃那么快不消化的。”
      “少吃点成不成啊,当减减肥了。”
      “你这条王八蛇蛋!”
      “嘶,嘶。”扫荡完陈北堂全部积蓄,黑蟒周身变成了金色。调头,沿着房梁遁去。
      陈北堂冲出房门:“有强盗,赶快集合!”
      赫斯谛离他住得近,最先出来,询问情况,没一会儿,大家都赶来。
      “我房间里进了条巨蟒。”几个人闻言,进去查看。现场遗留行迹,确实有较大体型爬行动物活动的踪迹。
      陆渊问:“北堂,它有表现出伤害你的举动么?”
      “那倒没有。”就是钱没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条巨蟒有可能就是宝树华顶的守护神兽了。”
      “不管怎样,先通知大家。”赫斯谛道:“我和菡栀及夏恒他们,去探查一下结界四周。烦请你去知会剩下的人以及林涣那边。”
      “好。”
      结界没什么异样。不过既然主殿四周可能有其他生物活动,夏恒几人合力,在原先结界基础上,又布了一个灯仪结界,防止不明生物入侵。回来后,林菡栀又想起来,过去问陈北堂:“对了,你一开始说有强盗,往哪边跑了?”
      “强盗就是巨蟒,巨蟒就是强盗,无二无别。”
      很显然,林菡栀没明白。
      陈北堂心疼他的金叶子,目视前方,却超越了视界的界限,显现出空洞的纯粹,声线苍白与苍老并进:“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幻梦啊!”
      我的那么多金灿灿的金叶子,前天还好好的,一晚上,就没得了。
      林菡栀和赫斯谛对视一眼,小声道:“他是不是,悟到什么了?”
      赫斯谛想想:“有可能,不要打扰他。”两人退去后。
      某人土崩瓦解:
      美好人生成泡影碎落。
      以头抢地,抱柱坠空兮。
      谁拦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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